第16章 认亲 2
陈家的三间北房是陈老爷子早些年用土窑烧制的青砖瓦房。
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仍然不失宽敞气派,用作日常起居和待客,从左到右,分别是正房、堂屋和次房。
东西厢房各三间,是后来加建的红砖房,东厢房是灶房、沐浴间和厕所,西厢房是客房、药房和储物间。
顾怀墨伤重,被陈大刘安排在西厢客房居住,这里靠近药房和正房,方便他随时过来照顾。
陈大刘将顾梦抱进院子时,心中犹豫了几下,他们虽是夫妻,但已有二十多年没见,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冲淡。
更何况现在小梦还失忆了,为免醒来后尴尬,还是把她送到次房治疗比较好。
顾梦的情况说不上严重,只是受到一些熟悉场景的刺激产生的晕厥,使用针灸急救就好了,这对陈大刘来说并不难。
针灸治疗需要安静的环境,他礼貌地将围观的众人请了出去。
关好门窗后,陈大刘用酒精给银针消毒,依次施针,扎入百会、上星、神庭等穴位。
等待拔针的间隙,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仔细打量这张让他思念入骨的脸,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年,陈老婆子突发急症,昏迷不醒,陈大刘医术浅狭,懵然不知病源,对她的病症一筹莫展。
反复商量后,他和顾梦连夜把她送到镇医院接受治疗,却被医生告知药石无医,准备后事。
绝望之际,他们听说有人在镇上集市卖包治百病的神药,效果极好,价高者得。
那个时候,陈老婆子的情况十分危急,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
两人来不及深思,只想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陈大刘留下照顾她,顾梦则拿着家里的钱去集市买药。
谁知,意外来得那么突然,顾梦前脚刚离开,陈老婆子后脚就去世了。
当时那个年代,通讯并不发达,陈大刘一时联系不上顾梦,只好先找人将陈老婆子的遗体抬回家里,置办后事。
期间,他托了很多乡亲帮忙,到镇上寻找顾梦的踪迹,但是都没有找到。陈大刘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报警求助。
好在警察很给力,查到了顾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镇上的集市,跟一位男摊主做完交易后便消失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村里人都在传顾梦嫌贫爱富,跟有钱男人跑路了。
陈大刘不相信,他知道顾梦不是这种人,她肯定是出事了。
凭着这股信念,他强撑着身体处理完陈老婆子的后事,然后从亲朋好友手里借了八百元,一路省吃俭用,将整个z省找了个遍,但是都没有收获。
即便如此,陈大刘依旧没有放弃,每天都在努力赚钱,一有空就外出寻找线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子骨越发消瘦。
见他这样,陈家人都觉得他疯了,劝也劝过,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但都不管用,只能由着他去了。
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陈大刘回想起来,离别仿佛还在昨天,他甚至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场景: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顾梦穿着蓝色衬衫,黑色牛仔裤,温柔地嘱咐他好好照顾母亲。
往事已成追忆,只叹命运弄人,让有情人相知相爱又相离。
陈大刘收起飘散的思绪,再次打量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斑白的鬓角,眼角的皱纹,微黄的脸色,无不在述说时光匆匆,岁月沧桑。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唉,他们都老了啊。
又见顾梦眼下青黑,眉头紧皱,显然是因为担心顾怀墨的安危,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陈大刘看得既心疼又愧疚,下意识伸手,想要抚平她紧皱的眉毛,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害怕地缩了回去。
他自嘲一笑,陈大刘啊陈大刘,你真是个胆小鬼,你们因为人贩子被迫分离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还要再推开她吗?
都是埋半截黄土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年轻那样别扭呢?
陈大刘纠结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抚平顾梦紧皱的眉头。
见时间差不多,他拔下顾梦身上的银针,用酒精消完毒后,放回针袋。
今天的气温又降了不少,他从衣柜里拿了床羽绒被给她盖上,掖了掖被子,点了支自制的安神香,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顾怀墨伤势太重,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静养。
乡亲们虽然是来看热闹的,但也知道分寸,纷纷跟着陈大雪顾溪桐姑侄俩进了堂屋聊天。
陈大刘路过堂屋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男女老少皆有,心念一转,他收回准备推门的手,朝着客房走去。
屋里有些闷,陈大刘开了半扇窗户通风透气。
他坐在床边,重新给顾怀墨把脉,发现他的病情好转了很多,心中大喜,微调了下药方,准备等会再给他熬一帖药服下。
对于这个儿子,陈大刘了解不多,只从五姐夫和桂花姐口中听过几句,知道他医术不错,平易近人。
又从女儿的三言两语中,看出他是个有勇有谋,扇枕温被的孩子。
能有这么一个好儿子,陈大刘心里很是欣慰,暗想以后要好好补偿他们母子三人。
默默陪了顾怀墨一会,他便去了堂屋,刚推开门,就被屋内的阵势吓了一跳。
只见堂屋两侧坐满了陈家长辈,他们背后站着一群村民,陈家族长和颜正明分坐高位,陈大雪和顾溪桐站在他们身侧。
陈族长正襟危坐,开口道:“大刘,顾梦和怀墨的情况怎么样了?”
原来,大儿子叫怀墨,心念间,陈大刘上前走了几步,如实说道:“小梦刚才施了针,现在睡下了,没什么大碍。
怀墨伤的比较重,不过我刚才给他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说明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只要熬过今晚,就能平安无事。”
听到这话,陈族长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他笑了笑,冷冷的目光扫过陈家众人:“各位,怀墨和溪桐带来的证据大家都看了,应该都没有疑问吧?”
众人被他看得心中一颤,纷纷摇头。
陈族长高兴地捋了捋胡子,拍板道:“怀墨和溪桐都是我们陈家的子孙,因为意外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他们。
现在他们凭本事找回家来,我们理应为他们举行认祖归宗仪式,正巧七天后是黄道吉日,我看,就那天举办吧。”
在陈家人看来,顾怀墨兄妹俩都是极其厉害的人,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认回他们陈家,是他们的荣幸,没什么不同意的,纷纷鼓起掌来。
剩下的事,就是陈家的族事了,村民们不好逗留旁听,纷纷告辞,云落一家也在这个时候离开。
回家的路上,陈满枝感慨道:“唉,真是造化弄人!大刘和小梦当年多恩爱啊,就因为这个人贩子被迫分开这么多年。
好在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希望怀墨的病早点好全,这样,他们一家也能早点团聚。”
顾怀墨是陈家子孙,按照辈分算,陈满枝还是他堂姑,自然是叫的亲密些。
沈抚松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瞧怀墨是个有福气的,老天爷肯定会保佑他早日康复的,你别担心。”
与此同时,跟在后头的小情侣却在聊其他事情。
想起刚才和顾溪桐的对话,云落有些后悔:“唉,现在大雪封山,我们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早知道当初我就多囤点物资了。”
傅晚舟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落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没有你,我们囤不了那么多物资,你没有必要苛求自己。
而且,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我们还可以在家种蔬菜,去竹林挖竹笋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云落感觉心里好多了,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买的渔具,兴奋道:
“晚舟,我手上有不少渔具,可以试试凿冰捕鱼,我记得牙牙山山脚的明镜湖有很多鱼,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
傅晚舟稍加思索,理性分析道:“今天是下雪的第四天,湖面上的积雪不会很多,冰层也不会太厚,我觉得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