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往茗香园
“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林致的身体应该是被放置在茗香园的某处小区内。”谢图南停了两秒，给出结论:“基本可以确定是人为的。”
奶奶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呷了一口，眯了眯眼:“这些个手狠手辣的道士以活人作祭，总归要付出代价。可有弄清来龙去脉小林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何原因成了不人不鬼的生魂”
谢图南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沉声说:“早上我同学给我打了电话，证实北师附中退学的年级第一——叫林致，退学那天是他亲人去办理的，在林致退学后没多久，他们年级另外一个成绩倒数的富二代，却突然考进了前几名。”
老人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将茶杯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抓住了关键点:“‘退学’”
谢图南低低地“嗯”了声。
“且林致的亲人并未和学校发生任何冲突，只说林致要转到其他地方去上学，办理完手续就走了。”
事情出现了最坏的那一种可能。
如果一个活生生的高中生突然不见了，他的亲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即报警，并且找学校讨要说法。
可他家人亲自去学校办理退学，不吵也不闹，也不报警，甚至说林致要转去其他地方上学，而林致的身体现在还躺在茗香园，这怎么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家人是知情者，甚至于，还是参与者。
这样的推测未免过于残酷，可却更接近事实真相。
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林这孩子，真的苦。”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应该让他知道。”
谢图南点头，“我去叫他进来。”
谢图南略去亲人可能是害他的人这一推测，而把余下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林致。
谢图南皱着眉心，担忧地看着林致。
谁知后者呆愣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问：“也就是说，其实我还活着吗？”
二人都没料到林致会是这个反应，谢图南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是。”
“那我现在是什么？还能回到我的身体里吗？”
“你现在算是‘生魂’，等找回余下的魂魄，再放入你的身体，你就能活过来了。”
林致兴奋地点头。
谢图南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林致让激动的脑子冷静下来，心里有很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生魂”？身体又为何被放在茗香园？是不是有人刻意而为？他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最终他说：“哥哥，我想查清楚原因，更想重新活过来。”
“好。我跟你一起去。”
林致却摇头，“哥哥，太危险了，我自己去。”能让他魂魄身体分离的人想必很厉害，怎么能让哥哥为他去冒险？
谢图南怔了一下，没料到林致会这样说。
倒是奶奶开了口，“小林，这可不只是你的事，此人以阴阳之术，行这般恶事，已经破坏了这一行的规矩，阿南必须得去。”
林致仍旧不赞同，皱着小脸，看了眼谢图南。
谢图南在林致头上按了按，挑眉道:“我这技术可是奶奶亲自教的，对付些旁门左道不成问题。”
“可是……”
“别可是了，是不是应该对我有点信心？”
林致只好点头，心想要是有什么意外他会保护好哥哥的。
奶奶想了想，提醒道:“先别急着动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先去暗中观察一下情况。”
“我也正有此意。”
奶奶放下心来，说:“去吧。”
谢图南领着林致走出了书房。
谢图南心想，小朋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
“哥哥，那我们现在就去打探情况”
谢图南摇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打探情况这种事，交给其他人来做。”
“交给谁呢？”
半小时后，林致知道是谁了。
还是在初见的那条巷子，他哥用打火机点燃了两张黄色符纸，只一会儿，红
毛鬼和长舌鬼便凭空出现在巷子里。
两只鬼对视一眼，忙不迭地上前谄媚道:“哎哟，这不是咱老大吗？老大叫小弟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林致满头黑线，他哥啥时候成这哥俩的老大了？
谢图南淡声说，“的确有十分紧急的事，需要你们帮个忙。”
“哎哟，老大真是太客气了。”
“就是，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说嘛。”
谢图南说:“我需要你们帮我跟踪一个人。”
“谁”
“北师附中高一的孙尚。”
谢图南发现两只鬼又极快地对视了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害，谁不认识呢？不就是家里巨有钱的那个臭小孩么？”
“那这就好办了。”
“我需要你们帮我盯着他每天几点出门，几点回家，中途都做了什么，有什么特殊兴趣爱好等，为期两周，这是给你们的定金。”
说完谢图南便掏出两个金元宝，用打火机点燃。
两只鬼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看直了。
片刻后，两只金元宝变掉在了他们手上。
红毛鬼震惊地拿着金元宝上看下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嘴里还不忘说:“老大，你也太客气了。”
长舌鬼直接往兜里揣，嘲讽道:“别这样虚伪，赶紧谢谢老大。”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这是你们应得的，事成之后，再给你们五倍。”
“保证完成任务！”
两只鬼揣着热乎的金元宝就准备跑路，林致突然叫住了他们。
两只鬼停下脚步，等着小帅哥说话。
林致看着他们，郑重地说了句:“谢谢你们。”
两只鬼也是头一遭被感谢，颇有些不自在，“应该的应该的，小帅哥别客气哈。”
两周后。
长舌鬼事无巨细地汇报观察结果:“……基本上周一到周天都是上午十一点才起床，吃完午饭开始跟朋友打游戏，大概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那些朋友会离开别墅。”
谢图南轻轻捏着手指关节，问:“孙尚会跟着去吗？”
红毛鬼摇摇头:“一般不会。但是，他会固定在周四晚上八点出发去一家固定的夜店，有时凌晨一点回家，有时凌晨三点回家。至于在干什么……”红毛鬼咧嘴一笑，“懂的都懂。这高中生的寒假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啊！”
长舌鬼撇了他一眼，补充了很重要的一点:“这天是他自己开车。”
林致诧异地问:“高一学生……他有驾驶证么？”
长舌鬼噎了一下，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红毛鬼在一旁嘻嘻笑道:“那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很复杂的喔～”
谢图南好笑地看着关注点清奇的小朋友，紧张的气氛一时倒是消散不少。
他如约拿出十个金元宝，挨个点燃，片刻后，两只鬼美滋滋地将金元宝翻来覆去地看。
“这么多钱，够我在冥界开一家饺子店了。”林致默默想了一下那画面，一截长舌头在锅里扫来扫去……一阵恶寒，赶紧打住。
红毛鬼说:“恐怕也只够买半家饺子店吧。”
谢图南默默看着两只鬼将金元宝揣进兜里，开口问:“如果，我给你们多到可以买下两间饺子店的金元宝呢？”
两只鬼都愣了一下，而后小声说:“老大，这、这杀人放火触犯法律的事，我们可不敢干呀……”
谢图南摇头，递过去一张纸条。
长舌鬼从红毛鬼手中抢过来，展开一看，表情登时很微妙。
红毛鬼凑过来一看，心想这区别好像也不是很大嘛。
谢图南也不急，只淡声问:“做吗？事成之后，50个金元宝。”
长舌鬼看了红毛鬼一眼，咬牙道:“干！”
跟着谢图南走了一段，林致有些出神。
既为自己竟然还活着而高兴，又为即将到来的冒险而担忧，如果哥哥因为自己出现什么意外……他真的不敢想。
“在想什么”
林致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在想……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图南脚步停了一瞬，看向林致:“对你好吗？”
林致不住点头:“好的，特别好！”
谢图南带了点笑意:“那好，我要点报酬。”
“哥哥要什么都行。”
下一秒，林致就被拥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他听见谢图南低沉的声音:“要一个拥抱，还要……见到一个鲜活真实的林致。”
林致抱紧了他哥，重重地应:“好。”
回家后谢图南刚将所需工具收拾好放进背包，书房的玻璃窗便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林致震惊地看着纸制的小狗一跃而入，头上还顶着一只神气的小鸟。
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凑到他哥耳边窸窸窣窣说着什么。
“哥哥，这是什么呀？”
“探路用的，我们不方便出面的时候，用纸鸟纸狗倒是很合适。”
林致点头，看着圆滚滚的纸制小狗冲他直摇尾巴，忍不住蹲下来伸手轻轻撸了一把狗头。
小狗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尾巴抡成了螺旋桨。
“哥哥，他们有名字吗？”
谢图南摇头。
“那我可以给他们取一个吗？”
“当然可以。”
林致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然后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坏笑着说：“你这么可爱，那你就叫‘小谢’吧。”
谢图南拎着小鸟挑了一下眉。
“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小狗有了名字，那小鸟呢？”
“小鸟就——”
“我看小鸟就叫‘小林’吧，怎么样？”
林致瞅了眼他哥，挣扎了一下：“‘小林’不好听，不然换一个呗。”
谢图南一锤定音：“不换。我觉得挺好。”
失算了。
“帮我把‘小谢’和‘小林’放到桌上。”
林致照做了，转头发现他哥用毛笔蘸了一点砚台里的红墨水。
“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赋名。”
小鸟和小狗皆乖乖地蹲在桌面，谢图南一丝不苟地分别在其额上写下“林”
和“谢”字。
红色墨水迅速渗透到黄表纸里面，鲜红的墨迹片刻后竟逐渐变浅直至消失了。
林致惊奇地伸手摸了摸“小谢”，“哥哥，它摸起来跟真的一样！”黄表纸做的纸制品一旦被赋名，就有了灵气和生命。
“小谢”讨好般主动把狗头搁在林致手心，“小林”也不甘示弱，在一旁扑腾着求摸，林致只好一手一只。
谢图南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林致的头。
根据小林和小谢传回来的消息，看守林致身体的道士周二和周四不在房里，综合下来，便定下周四晚上出发。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周四晚上。
老人站在玄关，最后叮嘱道：“万事小心。”
谢图南点头，“奶奶放心。”
“小林，等你回来，奶奶亲自给你摊煎饼果子。”
林致飞速眨掉眼里的湿意，笑着说：“嗯！谢谢奶奶！”
“小林”以为有人在叫它，在背包里动了一下，谢图南反手拍了一下，“没叫你。”背包里的“小林”又没了动静。
晚上十一点。
出租车师傅小张将车上乘客送到目的地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为了避免疲劳驾驶，他索性靠边停车，熄火后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支烟。
烟火缭绕间，他猛地发现斜前方站了个人影，那人影还越走越近。
“师傅，去不去茗香园？”一道没什么语气起伏的男声问道。
茗香园是前不久才建成的小区，距离市区有点远，从这里过去至少也有三十多公里，听说那边风水不好，最近还闹鬼。
小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电台里的各类灵异事件，只是播放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
见司机竟发起了呆，烟灰落在手上都没感觉，谢图南没什么耐心地再问了一次：“去吗？”
小张猛地回神，将烟摁灭在烟灰缸，咬牙道：“去！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我本来都准备下班了，这过去怎么说也得四五十分钟……”
“100，不用找了。”
“……上车！”
事实证明，钱这个东西，在阴阳两界都好使。
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司机硬是只用了三十多分钟。
谢图南刚关上车门，司机就跟被鬼撵了一般，一脚油门轰出去就不见影了。
马路对面便是茗香园。许是刚建好，四周还未相应地开发起来，只有零星几个小商铺，先下也已经打烊，着实有些荒凉。
走到保安亭旁，里面的人睡得正香，呼噜打得震天响。
谢图南偏头看了眼，保安面前的电脑上正分屏播放着主要区域的实时监控录像。
一分钟后，林致悄无声息地从保安亭里走了出来，给谢图南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谢图南轻笑一声，在小林和小谢的带领下往小区里走去。
要是保安这时醒过来，就会发现面前的电脑已经黑屏。
小林和小谢在某单元的二楼停了下来。
林致看了眼四周，小声说：“哥哥，没人。”
谢图南点头，掏出了钩针，动作的同时，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须臾，锁便开了。
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林致伸手覆了上去。
谢图南转头，看见小朋友紧紧皱着眉头，他无声地说：“相信我，别担心。”
林致抿了抿嘴唇，松开手的瞬间心中已有决断。
甫一进门，谢图南便闻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香烛纸钱燃烧后的特殊味道。他将林致护在身后，悄然走了过去。
微弱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转过长长的玄关，越往里面走，火光越盛。
谢图南站在大厅桌前，垂眸看着桌上已经燃了一半的红烛，若有所思。
林致却被左边的卧室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
小林和小谢已经跑到了门口。
林致情不自禁地迈步往卧室门口走去，只要推开这扇门，推开这扇门，就能重回人间……
在他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却被谢图南一把拉住了。
“林致？你怎么了？”谢图南皱眉看着似被魇住的小朋友。
林致倏然清醒，“我怎么了？”
“你方才像是被蛊惑了。这里有古怪，小心一些。”
谢图南盯着房门看了片刻，眼睛微眯，随即取出一张符纸，打在门上，几秒后，空中似有无形的屏障破开。
拧开把手，谢图南缓缓推开了门。
只一眼，滔天的怒火如数尺高海水席卷而来，顷刻间便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