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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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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 阿嚏,病去如抽丝。”秦悦包裹了夸张的厚棉被,精神萎靡不振得像个熬了一个通宵的瘾/君/子。

    他眼圈红红的,说话时有鼻音, 含糊不清。他抬头望着床边的一魂一灵一猫:“你们不用守着我。这种情况我很有经验, 今晚好好睡一觉, 明天一早准好!”

    关云横还没来得及发出鄙视的冷哼, 就被人(?)抢先了。橘猫一爪子呼过去:“谁守着你了!就你那点微末的道行。河边的事过后灵力还没完全恢复,昨天又玩儿引魂入梦。你可真是出息啊。蠢货!”

    秦悦:“……”没敢吭声,免得一点火星子就能让相柳直接爆炸。他用被子包住头,只露两只眼, 活像只将脑袋埋进沙坑中的鸵鸟。

    众人:“……”这种小心谨慎、暗中观察的蠢样是怎么回事?

    相柳骂骂咧咧跳下床,到客厅的柜子里扒拉东西。

    关云横瞥了眼那床几斤重的冬被:“他每回生病都这样?”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帝都白天的气温高得离谱,晚间的温度虽然低几度, 还是让人穿短袖吃冰激淋都出汗的地步。感冒发烧就冷成这样,会不会太夸张?

    朱冥抱着袖子回答:“小悦体质偏阴寒, 很少会生病。但生病也会比普通人更严重。”

    说完,他叹了口气:“你的魂魄被伏魔扣住, 小悦贴身戴着,其实不好。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尽早返回身体里面。”

    关云横:“……你以为我不想吗?”

    朱冥:“……也是。”

    “他这种情况一般要持续多久?”

    “一个晚上。”朱冥顿了顿, 回忆道:“很少有超过三天的。”

    “噢。”听到他们的对话, 床上的“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装死中。

    之前每回说话都是针锋相对,原来也能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一魂一灵不约而同地摇头感叹,生出某种短暂的“岁月静好”的错觉。不过很快就被残酷地现实打破——

    肥硕的橘色毛团以惊人的敏捷度蹦上床,怒气冲冲道:“要不帮二位叫点花生米跟卤菜, 再上一打啤酒?!朱冥,还不快帮我把被子掀开!”

    被子的开口处被人从里面死命揪紧:“不,朱冥!我才是你的主人,听我的!”

    “掀开!”相柳开始往里面扒拉:“你出不出来?”

    “我不!朱冥,朱冥,你不能助纣为虐!”

    “撒手!我让你撒手!秦悦!”

    “我不——”

    关云横&朱冥:“……”

    争斗以秦悦落败而告终。

    他胸口以下包着棉被,捧着热气腾腾的中药冲剂,小声嘟囔道:“朱冥你这个叛徒。”恶,一闻感冒退热颗粒的味道,他就觉得头皮发麻。只要不喝这玩意儿,让他干什么都行。

    “少废话。”难得几位意见空前一致。

    这可……真叫人心酸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秦悦见挣扎无望,只得捏着鼻子将汤药灌进去。喝完过后,他冲到卫生间刷了三次牙,嘴里的药味才淡了点。

    做完这番流程,他跟失了魂似地回到卧室。一头栽进床上,用被子盖住脸,很快昏睡过去。雪貂模样的琴灵飘过来蹭了蹭他的头发,蜷缩尾巴睡在枕边。

    窗棂旁的铜钱突然叮叮咚咚作响,某种东西粗壮的鼻息声从外面滑过。陡然,它停了下来,凑近窗户闻了几下。

    关云横警觉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朱冥闭目养神道:“那是夜里偶尔会出来游荡的数斯,鼻子灵好奇心重,并无害人之心。这个结界很牢固。何况……今晚,与其担心外面,不如担心里面的那个。”

    “什么意思?”

    橘猫将自己圆润团起来,露出一丝恶质的微笑:“等到了半夜你就知道了。”

    关云横:“……”他最讨厌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作派。

    凌晨两点,躺在床上的秦悦突然坐起身。他眼眸淹没在屋内微光的暗影之中,嘴里突然细细地念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关云横:“……”啥玩意儿?

    相柳懒洋洋抬起脑袋:“朱冥。来了,他又开始了。”

    “先看看再说。”朱冥手执玉箫,挡在身前,看姿势像是在……防备?防备谁?秦悦吗?一场寻常的感冒发烧却好像如临大敌。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以讬些……”青年抬起脸。他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依稀与平时没有区别。可是那双瞳仁,幽深乌黑,黯淡无光,仿佛藏着万丈深渊。

    他托举起一边手掌,掌心有气流在涌动:“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气流逐渐扭曲成一个涌动的气旋。

    “蠢货!住手!你会把方圆十里的游魂都招来的!相柳吼道,咬住他的手腕:“不要每回生病就发疯!秦益那家伙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气旋飞速旋转,以破空之势袭向它,擦掉它一边的胡须。圆滚滚的身躯一个后空翻,险险躲过,然后开始破口大骂:“别以为生病就可以为所欲为!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要尊老爱幼!”

    关云横:“……”虽然看上去千钧一发,但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朱冥扶额道:“别耍嘴皮子!”

    相柳指着向外移动的秦悦,不甘示弱道:“那你倒是打头阵啊。这小子每回生病闹这出,跟借酒装疯的人有什么两样?!”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归来……”

    朱冥面色发沉,箫声固化成一张张金色的网挡住青年的去路:“小悦!”

    “秦悦!”

    箫灵与相柳喊声交织着。相柳是又急又气,箫灵则是又惊又急。

    一触即发之际,秦悦无坚不摧,无人可挡的气势骤然衰减。他木然地转过身:“朱冥?相柳?”

    相柳摸摸只剩半边的胡须:“哼,不错嘛。终于有意识了。还知道我们是谁!”

    它“啪嗒啪嗒”小跑过来:“喂?小子……”

    秦悦与它擦肩而过,眼睛里并没有它。

    “秦悦!”

    “相柳,等一下。是招魂的咒术反噬,他暂时被困在过去的幻象里了。所以他并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在跟过去的我们。朱冥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悲悯。

    招魂的咒术?过去的幻象?关云横皱眉看着青年走向白墙:“你们是在告诉我,他死了?”

    屋内回荡着朱冥的叹息声,但秦悦却像侧耳聆听到了别的声音,慌乱地否定:“不可能。他只是出门旅游一个月而已。怎么可能会死?”

    又过了一会儿,仿佛那个时空的相柳与朱冥又说了什么,他朝后退了两步:“不不不,封印没有松动!没有!”

    青年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在表演一场漫长的独角戏。悲痛、惶恐、害怕,无助。这些关云横一直以来认为秦悦缺失的东西,其实从来都存在。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一枚伪装良好的海胆,毫无预兆的,将最柔软的嫩肉赤/裸地袒露在阳光下。太过脆弱,太过纤细,以至于让人觉得必须做些什么。

    关云横哑声问道:“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吗?”

    朱冥点点头,莫名其妙地苦笑了一下:“每回生病的时候都会发生。但是每一回到最后关头都会停下来。因为小悦其实清楚,招魂咒是不能滥用的。”

    箫灵走到青年身边,疼惜地摸摸他的头发:“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跟相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呢?”

    “那就一直这样。最长的时间是三天三夜。”

    “……他醒来还记得这些事吗?”

    “不记得了。”

    “……”

    心底有个声音钻出来,在他的脑海里像开扩音喇叭一样地吼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青年不断变幻着姿势,最后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风干的雕塑。

    关云横不禁朝那个方向移动了一下,他听到青年喃喃自语——

    “没有人,不会再有人……”

    “好黑。为什么这么黑?”

    “谁?有没有人?”

    他昂起头,扭头看向关云横,伸出手:“是谁在哪里?”

    在被困的那个幻象里,他对面的人是谁,关云横不清楚。但他不由自主地握住青年的手:“笨蛋!快点醒过来啊!”

    秦悦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底逐渐有碎光与倒影:“关……先生?关云横?”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发出清浅的鼾声。

    关云横:“……现在怎么办?”他们手依然以诡异的姿势交握着。

    相柳见问题解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道:“牵着呗,反正魂魄没有身体,不会觉得麻。”

    “……”

    第二天,秦悦神清气爽,心情颇佳地打开窗户透气:“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

    “……”无人应答。只有荼蓝的灵亲昵地将自己卷成一根围巾,吊在他的脖子上。

    他笑嘻嘻回头,看着表情出奇相似的几个:“怎么了?你们看着怎么……”有点生无可恋?可这不应该啊。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吵架。

    秦悦觉得这题太难了,换一个!

    吃过早饭,手边的电话响了,刚接起来就听那头说道:“天师,今天有没有空?”

    “有啊。当然有!”他倚靠在椅背上,脚尖快乐地翘起来:“有大买卖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以后

    秦悦:只要不让我喝感冒退热颗粒,让我干什么都行。

    关云横:真的?(开始脱衣服)

    秦悦:……

    谢谢订阅。每晚十点,努力每日六千字更新中。数斯《山海经》里一种人腿长得像猫头鹰又像乌鸦的一种奇怪的兽类。秦悦文中念的东西是《楚辞》的《招魂》。

    之前的作话写错了,是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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