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来了
“大丫,二丫,那钱是大家伙给你们的,不用还。”
村长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里透着一丝悲悯。
这俩孩子自从奶奶死了以后,就变成了孤儿。
无依无靠,自力更生。
可偏偏不但没有长歪,还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点点恩惠都记很久,怎么能让人忍心去占她们的便宜哦。
心软的婶子,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村长伯伯,要还的,那是晚晚向婶子伯伯借的,晚晚都记得,要还的。”
又瘦又小的孩子,仰着头,语气认真坚定。
“晚晚说的对,钱要还的。”
江冬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走上前把妹妹抱在怀里。
后来她都知道了,村里的小孩和她说了。
她受伤以后,妹妹是如何顶着害怕向村里的婶子借钱的。
小妹当时头上都是磕出了一个大包。
是她对不起小妹。
江冬竹安安下定决心,她要好好保护小妹,哪怕是拼了一条命也要护着小妹。
“唉。”村长沉重又无奈的叹气。
怎么懂事的孩子偏偏就多难呢。
“大丫二丫,伯伯答应你们,这野猪大家伙分了吃,但是钱的事情就别提了,要是真算的清清楚楚,那这野猪可不止那些钱,我们还欠你们银子呢,行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村长一锤定音。
村民才总算接受了野猪,众人动身把野猪抬回村。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被村民围的满满当当,猪头、猪四蹄、猪肚子上都是手,就连猪尾巴,也有专门的人抬。
浩浩荡荡的人群,和大野猪下山了。
受伤流血的野猪早已经咽气,众人才能这么轻松的抬起。
野猪抬到村长家,众人烧水,开始分割。
每家每户几乎都分了四、五斤肉。
村长让人砍了一条猪后腿,还有半扇猪排骨,估摸着能有小二十多斤。
“大丫二丫,今天咱们沾了你们姐妹的光,能吃到肉,这些你们就拿回去。”村长对着江冬竹和江晚清开口。
村民闻言也赶紧附和:
“对呀对呀,多亏了你们,不然俺们连这么大的野猪都见不到,更别说吃肉了。”
“婶子还要和你们说声谢谢。”
江冬竹看着村长专门分出来的肉,她觉得有点多。
“村长,这也太多了,我们就拿个猪后腿就行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老王家的,你力气大,把这肉给他们送回去。”
村长怕江冬竹再推脱,连忙使唤人,把肉送到江冬竹和江晚清家里。
“好勒。”
王婶子一手提溜着猪后腿,一手提溜着猪排,就往江晚清家里跑。
江冬竹与江晚清无奈,只能跟着回去。
她们知道,这是村长觉得她们吃亏了,想着多分一点给她们。
要不是现在天气炎热,肉实在是放不住,江晚清怀疑,村长能给她们砍半只猪送回来。
王婶子把肉放到了灶房。
“婶子喝点水吧。”
江晚清端了一碗水给满头大汗的王婶子。
“行。”
王婶子也不拘束。
端起碗咕嘟咕嘟大口喝下肚。
“咦?二丫呀,你家这水缸咋了,咋用麻绳捆的严严实实的,比刚刚捆野猪还严实。”
王婶子视线突然就看到灶房门口那造型奇特,引人注意的水缸。
江晚清:!!!
她看着水缸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该如何与婶子描述那尴尬到难以启齿的事。
她无助的看下阿姐。
你猜怎么着。
江冬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哎呀,时间不早了,婶子还得去分肉,就先走了哈。”
好在王婶子也不追问,把碗塞到江晚清手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阿姐。”江晚清嘟着小嘴,眼神哀怨的看着阿姐。
“嘿嘿嘿,晚晚啊,我去生火,咱们吃肉。”江冬竹遁走。
这一晚每家每户都吃上了肉。
整个村子都飘着肉香。
那真的是比过年还丰盛。
可明明白花花油滋滋让他们馋到流口水的肉就在眼前。
为什么他们鼻子有些酸涩。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今日的肉香是江晚清姐妹给的。
都说江冬竹与江晚清记恩。
可大石头村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何尝不是呢。
可他们目前不知道的是。
不只是这一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肉,在后来的后来,江晚清救了整的大石头村。
哀鸿满地,尸横遍野的东楚国,他们是唯二没有死一个人的村子。
……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
许久未降雨的天空,突然乌云压境,狂风暴雨骤然降落。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身上,让人生痛。
江晚清的泥巴屋漏雨了。
屋内与屋外同时下着雨。
“阿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稻草把屋顶修缮一下。”
泥巴屋里,江晚清与江冬竹蹲在一处漏雨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头上顶着油纸布。
江冬竹闻言起身。
“好,晚晚你在这里躲着,我去。”
“阿姐,你腿才刚刚好,不能淋雨,还是我去。”
江晚清拦住了阿姐,跑了出去。
江冬竹放心不下,顶着油纸布追了上去。
这场雨真的很大。
大到像是老天爷把憋了三个月的雨都一股劲下下来了一样。
只一息,江晚清便全身湿透。
雨水砸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
她找来梯子,背着茅草就爬了上去。
小小的身子在雨里,冻的都在发抖。
江冬竹在下面提着一颗心,着急的看着。
与此同时,村口驶进了一辆马车。
江晚清忍着寒冷和砸在身上发疼的雨,将茅草一点点铺在房顶。
她冻的嘴唇都泛着白,仍然咬牙坚持着。
她得快点修好。
这雨太大了,估计要下一夜。
阿姐的腿不能受寒,阿姐要去打仗,要去救千千万万条命,她不能让阿姐的腿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阿姐的腿可以伤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但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雨幕里。
江晚清铺的极其认真。
“小阿竹小阿晚!”一道悲怆的声音在浩大的雨幕里响起。
霎时,江晚清愣住,她耳朵发鸣,仿佛这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缓慢机械的转头。
雨更加大了。
不!
不是雨,是她的眼泪。
江晚清喉咙里是难以抑制的呜咽。
是外祖父,是外祖母。
他们来了。
他们来接她与阿姐回家了。
可江晚清眼前都是前世外祖父与外祖母了无声息,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有那日光暴晒下的白骨。
她泣不成声,摇摇欲坠。
一个晃神,江晚清从屋顶摔了下来。
“小妹!”
“晚晚!”
“乖孙!”
是阿姐的声音,是外祖父的声音,是外祖母的声音。
这些人都护着她,爱着她,将她视若珍宝的捧在心尖。
可她干了什么!
她害了江家,害了爱她的人。
害的这世上,江家不再存在。
江晚清从屋顶滚下来,头生银丝的镇远老将军连忙将江晚清稳稳接住。
可接到手里,他眼眶更加红了。
他的外孙女,他女儿的孩子,怎么那么瘦!
不是都八岁了吗?
可为什么抱在手里还没有他的砍刀重。
“小妹,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江冬竹被吓坏了,也顾不上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连忙把小妹抱到怀里安抚。
“阿姐……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江晚清攥着阿姐的衣袖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可江冬竹不懂。
只以为小妹是吓到了,连忙轻拍着安抚。
一旁的江老将军和叶氏看到孙女这样,哪里还忍得住。
流血不流泪,哪怕面对十万敌军都不动声色的老将军浑浊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叶氏早已泪流满面。眼泪顺着风霜的折痕流到雨水里。
气氛压抑到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