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医馆
“哈哈哈哈……”
江晚清消瘦的脸庞上扬起一抹笑容,随即变成大笑,只是她的眼角却流着泪。
馔书人,天道给了我江晚清一线生机,我要看看没有我江家一道道冤魂的献祭,你的主角还如何一人之下。
“二……二丫?你咋了,咋那么吓人?”
一旁同江晚清一般大的女孩,被吓的汗毛直立。
“二丫,你姐被野猪撞断了腿,现在人在山脚下,大人们让我来叫你过去。”
姐?
阿姐。
江晚清想起来了。
她八岁这年,阿姐心疼她吃不饱,便独自上山打猎,却在山上遇到野猪,活生生撞断了一条腿。
她们姐妹二人在村里无依无靠,身无分文,没有钱给阿姐医治,阿姐只能听天命硬生生熬着。
最后阿姐捡回一条命,却变成了跛子。
被人嘲笑,被人欺辱。
战场上,阿姐要付出多别人十倍的努力,才拥有一席之地。
重来一回,她不愿悲剧重演,她要为阿姐逆天改命。
江晚清猛的起身,赤着脚冲了出去。
山脚下,一圈一圈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她的阿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
“阿姐,阿姐!”
江晚清嘶吼着扑过去,眼中情绪剧烈翻滚,内心的自咎到达顶峰。
她阿姐还活着,她阿姐没有身首异处,没有死不瞑目。
“哎哟,你说这好好的山脚下怎么突然冒出一只大野猪,大丫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二丫可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两姐妹本来就可怜,眼瞅着大丫要长大了,快苦尽甘来,又遇到这种事,唉!”
村民们看着昏迷的大丫面露不忍。
这两丫头在村里有多难,他们都看在眼里。
眼瞅着要熬出来了,大丫又受伤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老天爷真真是狠心啊!
江晚清听着村民们一字一句的讨论着,她眼眶赤红,指甲深深的镶嵌到血肉里。
“扑通”一声。
江晚清跪了下来。
“我想带阿姐去医馆,能不能求求你们借我点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江晚清小小的身子套在补丁垒摞的衣服里,显得整个人消瘦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磕着头,祈求着,眼泪顺着红肿的眼眶流出,滴在黄土地上。
“求求你们,我一定会还的,我阿姐的腿不能断,求求你们。”哭腔裹挟着绝望,那么小一个人,面黄肌瘦,脸颊都是深陷的,却用尽全力的冲着村民磕头。
她身无分文,别无他法。
前世,因为没有钱,阿姐才变成了跛子。
“哎哟二丫,你快起来。”人群里心软的婆子看到江晚清这样,立即红了眼眶。
“二丫,你和大丫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你放心,乡亲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丫受伤的。”
“我出十文钱。”
“我出八文钱。”
……
一双双因长年下地而粗糙的手,拿着铜板出现在江晚清面前。
那些铜板不知道是他们积攒了多久才有的。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江晚清磕着头,泣不成声,她的脊骨都发着颤。
“娃子,快带你姐去医馆吧。”李婆子粗粝的指尖从眼睑下掠过。
看着江晚清的目光充满怜悯与同情。
起风了。
树叶狂飞着,发出鬼魅般的叫嚣。
八岁的江晚清背着十岁的沈冬竹一深一浅,摇摇晃晃的向着镇上的方向去。
狂风拍打着她单薄身躯,眼泪搅合着汗水流下。
殷红的血顺着沈冬竹的裤脚滴在地上。
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江晚清明明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可还是咬着牙前进着。
像是这天地间都在与他作对一般。
“扑通”一声!
一块石头让江晚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耳朵发鸣。
鲜血顺着她红肿的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晚……晚晚……”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钻入江晚清的耳廓。
“滴答,滴答。”
有水滴在脸上。
一滴,两滴。
下雨了吗?
江晚清强撑着睁开双眼。
霎时,泣不成声。
不是雨,是她阿姐灼热的泪水。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晚晚害的你,是晚晚害的你死不瞑目,对不起对不起。
江晚清声音嘶哑悲怆。
“晚晚……不哭,晚晚很……很乖。”江冬竹鲜血遍布的手艰难的为妹妹擦着眼泪。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阿姐,你坚持住,晚晚带你去医馆,带你找郎中。”江晚清抬起胳膊将模糊视线的眼泪擦掉。
她咬着牙将江冬竹重新背在身上。
从小到大,阿姐都是她的天,这一次,她想做阿姐的依靠。
江冬竹又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眼眶还流着泪。
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堂。
“郎中,郎中,快救救我阿姐。”
江晚清背着江冬竹走了进去。
郎中被两人狼狈又鲜血淋漓的模样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连忙让药童把江冬竹抬下来。
郎中为江冬竹把脉,又查看了她腿上的伤口。
江晚清在一旁捏着衣角,紧张忐忑,等待着审判命运的刀斧落下。
她重来一回,能不能扭转馔书人写定的命运。
“没有什么大问题,老夫将她的腿固定住,开些药,拿回去敷,切记三十日不能下地。”
漂浮的心落到实处,江晚清喜极而泣。
“谢谢郎中,谢谢郎中。”
江晚清跟着药童去拿药,零碎的铜板散落在药柜上。
“一百六十八个铜板,就是一两零六十文钱,姑娘,你这些不够呀!十副药一共五两银子,还差三两三十二文钱。”药童看着一柜的铜板犯难。
江晚清窘迫的低头,鼻腔发热。
“能不能……能不能赊账,我过些日子就来还你。”江晚清的声音很小,还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她没有银子。
这里沉甸甸的一百六十八文都是村里人给她的。
她与阿姐连吃饱肚子都是奢望,又怎么能存下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