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溯源
王峰来到慕文槐的居所时,慕文槐正在等他。
“青洛道长两位已被我送去山庄了,你尽可放心。”
王峰对着慕文槐鞠了一躬道:“多谢慕兄护我亲眷周全。”语气庄重态度诚恳。
慕文槐笑道:“王峰兄弟不用客气。修真界的争斗本就不该牵扯凡俗,青洛道长和小山修为低微,顺手而为。”
“刚才慕前辈接见的两人什么来头?看着不似商会管事。”
慕文槐此时却表情严肃起来,“王峰兄弟,你到底是我客人,窥探我华宝楼的事务可是有些失礼了。”
“并非有意窥探,请慕兄见谅。既然见到了,我便猜上一猜,这两人修为不俗衣着朴素,衣衫裤脚上沾有枝叶尘土,显然是匆忙赶路而来。若是传递消息可以使用传音玉简,速度更快,不必他们亲来。若是商队护卫,自有你这位主事接待,不必会长亲自出面。想来是从附近调集而来的宅院守卫,为了保护嘉林城华宝楼而来。”
慕文槐见王峰猜了个大概出来,不由流露出钦佩眼神,“王兄观察的入微,分析的透彻。便是如此。”
“难道慕前辈查出对方有大举进攻的意向?”
“眼下倒还没有。邓家招了天阐门入城,反而给他自己套上一副枷锁,什么事情都要看对方的眼色。”
“比如,王兄从白龙山归来在万仙门门前与天阐门胡执事弟子比试时,邓家便陆续派出十几名金丹修士窥视,意图擒下兄台。只是比试结束后,胡执事一路护送你来我华宝楼,邓家修士不敢造次,所以你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这么说胡执事还是位仁厚君子。”
慕文槐又笑起来,“仁厚倒也未必。但爱才之心是有的,白龙山之战虽然无人提起,但还是有人传出了王兄你晋升金丹的风声。踏上仙途三月便有如此境界,任谁都会起了招纳之心。又或者胡执事贪心你所获得的奇遇,打算对你试探一二也未可知。凡事不可轻信,这修真界心如豺狼之辈多如牛毛。所谓的修仙真人,为了追寻长生大道,欺师灭祖,欺压良善等等恶行不胜枚举。”
“不知王兄见我大哥为的何事?”
“慕兄还记得我在贵楼修炼时曾与你提起五灵观旧案么?我记得慕兄曾允诺为我查明导致五灵观灭门的术法是何种法术。我见慕前辈便为此事。”
“不知现在是否有了结果?”
慕文槐面色沉重起来,“禁术一向是修真界的禁忌。记载禁术修行的典籍一经发现便要销毁,而沾染禁术的世家仙门也会竭力销毁证据。”
“我家曾在遇袭分店中发现了实施术法所用的人偶,不仅形状丑陋更有邪祟灵力散发,但因为不知施法细节,始终无法确定谁是幕后真凶。”
“令兄也提到了这个人偶。这个人偶是在哪发现的?那人的修为如何?”
“那人大约是筑基二三层的修为,人偶便是他死后从身上搜出的。王兄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一直疑惑,当年五灵观门中上百位修士,金丹境界的也有大概三四位,暗下毒手之人究竟是何等修为,竟能将这百人几乎杀尽了,却又没闹出动静,甚至这几位幸存下来的人也不曾发觉。若贵楼巡院逮住那人真的只有筑基修为,便能解释了。”
“王兄说笑了,筑基修为怎能伤的了我楼中的主事,须知主事少说也是金丹七八层以上的修为,更不要说能悄然无声的杀死主事。哪怕筑基修士稍微使用手段,便会惹来金丹修士察觉闹出动静。”
“所以那筑基修士不是来杀人的,他只是将杀人的工具运过来。他见逃避不了追捕,又怕遭受不住严刑拷问泄露了机密,便服毒自尽了。这样的死士不是临时用钱财收买的,应该是自小便受了主家栽培,或者有把柄落在主家手上的。恐怕是有家人亲眷掌握在主家手中,因此宁死也不肯透露主家秘密。嘉林城的豪门大族每年会招收一些贫苦的凡俗人家入籍为家仆,耕种田亩打理山林,也会不时从入籍的仆从人家拣选资质不错的子弟修行调教,充做看门护院的家丁,或许死士便来自这些仆家子弟。”
“嗯,的确很有可能。只是虽有怀疑对象,咱们却无权查看他的户籍丁册,依旧是无法定案。”
“前日,王兄托我将个玉瓶送至万仙门,我觉着事情紧急,当夜便亲自送去了。不想却遭遇了一场袭击,袭击我的人叫吴二郎,已在嘉林城挑卖包子五六年了。城中还有一位惯常在长乐坊挑了挑子卖馄饨的婆婆也极为可疑。”
“哦?慕兄没有受伤吧?那吴二郎你可审问清楚了?”
“我没事。吴二郎只有筑基三层的修为自然伤不到我。他想着我没防备,便以一招阴毒手段偷袭我。一击不中便施了障眼法逃走,见我追的急了,也是服毒自尽了。”
“来时我经过长乐坊,见那卖了十几年馄饨的婆婆正靠着挑子打盹。待我去追吴二郎时,那婆婆就不见了,想来是那吴二郎的帮手,见没有得手便先行逃走了。如今这城中不知几人是对头的死士,也不知是否日常见到的贩夫走卒是不是窥视自己的密探。”
“那慕兄可曾搜过吴二郎的尸身?”
“不曾。当时吴二郎打出一道灵符脱身而走,响动惹来了夜里巡城的岫云观弟子,将我一阵盘问。最终因那吴二郎是服毒而死,没有过于为难我。领头的岫云弟子曾说过若查出可疑之处,还要找我问询,两天过去了不知查的怎么样了。”
王峰沉思片刻道:“那岫云观主想来是不支持邓家的,不然何须引来天阐门威压这两家。慕兄何不去岫云观问问这吴二郎查的如何了?”
“追查可疑人员来历这是三大家的职责,而华宝楼只是在嘉林做生意,不属本域势力不便干涉。”
“若只是可疑,当然不便介入,但是他对你有歹意你便有权力去追问查的如何了。正好小弟想跟慕兄你去见识见识岫云观的景致。”
“王兄你怕是有别的目的吧?”
“哈哈,果然瞒不过慕兄。既然岫云观没有与邓家站到一处,或许我可以当面问问岫云观主对这禁术的看法,甚至可以当面请求去观中的藏书阁查阅典籍。”
“且不说你这进入藏书重地的异想天开能不能实现,单说你一旦出现在嘉林城中,只怕邓家修士就要群起攻之了。我可不是那胡丰泉,压得住他们,只能刀兵相见以命相博了。”
王峰嘿嘿一笑,“慕兄忘了我在白龙山一战收获了两颗易容丹了?”
“你不留着逃命用?”
“逃命?不。天大地大能逃到哪里?再说,我也没法扔下青洛道长他们去面对邓家。我还有点疑问,那位胡执事既然受了邓家邀请,却并不针对我呢?”
“邓家污蔑你的谎言错漏百出,天阐门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不过天阐门对妖物妖修一向是深恶痛绝,他们与万仙门恐怕难以共存。”
王峰听后低头不语,这天阐门被请来压制万仙门与岫云观两家,想来是实力强大极难对付的。
“来人,准备车马,我要去一趟岫云观。”
岫云观坐落于嘉林城北三十里,望云川江北的一座小山峰上。
王峰和慕文槐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向北。王峰不时向车窗外张望,城北一带他还没有来过。
出了北门大概走了四五里远,眼见着道路两旁田地人家渐少,取而代之的稀疏的林木和大片的草地。其中间或有一两户人家和小片开垦过的土地。
王峰好奇问道:“这里有大片荒地,为何还有许多百姓要去世家仙门入籍为仆?难道这里有什么野兽么?”
“王兄有所不知。这里已经是岫云观的外围领地了。原本这里都是荒地,你看到的庄户人家都是私自进入的流民。岫云观也不驱赶,只是限制他们的开垦土地的数量。时间久了,有些兴旺了的家族便会举家搬迁另谋发展,然后就会有其他流民入住荒废的民居。谁愿意抛弃自己辛苦开垦的土地呢?但是岫云观的限制妨碍了家族的发展,所以不是极为困难的流民宁可去入籍为仆也不愿在这里诸多限制。不过岫云观似乎是不收田租的。”
“岫云观这个做法倒是奇特。岫云观倚靠什么收入维持生计?”
“岫云观门人不多,大概也就两百多位,经营自家药园,算是一个进项。岫云观门人也精于炼丹,华宝楼每年都从岫云观收购十几万灵石的丹药。”
“如此说来,这岫云观道人们真有清静无为的风范。”
“岫云观本是嘉林巨擘,却从不在嘉林当地招收门人。其他仙门多少都有交好的世家派遣子弟,而岫云观是一概拒绝。岫云观弟子都是在门人出门游历时随缘招纳的,多时一年不过二三十人,少时只有三五人。但是他的门人资质都比较出众,门中金丹弟子比例极高。”
“这岫云观的作风实在是独树一帜。”王峰感慨道。
一路行来,这北门之外并无山川奇景,都是极为普通林木草地,虽然平淡倒也恬淡雅致,说是令人心境平和心旷神怡也不为过。
王峰收回视线,“这岫云观的景致虽然普通,却不知为何使我愁云一扫,便觉云淡天高。”
慕文槐接道:“这便是仙人气象吧。远离俗世纷扰,尔虞我诈,一心向道。”
又走了多半个时辰,渐渐听到水声,王峰向外看去,远处横着一条大江。
“只能乘车到这里,过了望云川便是岫云观山门,接下来会有弟子引领我们步行上山。”
不大会儿功夫,马车停住,车夫在外高声道:“慕主事,咱们到码头了,请下车吧。”
车内二人便先后下了车,王峰沿着江面向上游望去,数十丈宽的江面上生出朵朵白浪,便真如天上白云漂浮水面。
“慕兄,此地地势平缓,为何望云川江水还如此湍急?”
“此地距离白龙山东麓不远,似乎那里有暗河汇入望云川,因此造成河水湍急。你看那河面上白浪起伏不正如青空上白云浮荡。望云川真是恰如其分。”
这时有岫云观弟子出来问询,“两位信士,来此贵干?”
“在下嘉林华宝楼主事,慕文槐,有事求见松溪道友。”
“在下散修王峰,想要求见普明真人,还请禀报。”
那门人拿出传音玉简向着那头报上了慕文槐王峰的名头和事由,不大会儿玉简那头传来声音。
“两位稍待,对岸这就有船过来接二位渡河。”
王峰低声对慕文槐说道:“何必登船,河面不宽,你我皆可纵跃飞行过河。”
慕文槐使了个眼色,“等待主人召唤,是我等访客表示对岫云观的敬意。稍安勿躁。”
王峰顺着慕文槐眼色瞧过去,那名岫云观门人似乎不满王峰的言语,正脸色不愉的盯着王峰看。王峰赶忙尴尬的笑笑,这大概就是仙门需要的仪式感吧。
“说起来,你不是买了传音术的法诀,怎么还不修习,也免得人前言语被人听去。”
“咳,买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先学哪个好了。”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那边船只便到了眼前。船上一名岫云观道人以灵力驾驶船只穿越河面,速度远比船桨人力快得多。
“两位信士请上船来。”
王峰二人上了船,那道人又操控船只返航,十数息间便跨越河面来到对岸。船只刚刚停稳,便听船下有人招呼,“明澈奉法旨引两位信士上山,请跟我来。”
小道士领着二人沿着青石甬道向着一处矮小山丘行去,一座不大的道观便在山顶。行得百步之后,王峰在甬道边上的林木中看到一块石碑,刻着“岫云观”三个朱红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