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清晨，伏在床边的人轻轻把手从被子下抽了出来，他肤色冷白，唇角和嘴唇却带着别样的红色，像是染了一层薄血。
齐宋起身的动作极轻，他弯腰凑近了床上呼吸匀长的人，眼神落在了那人嘴角的印记上，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头在那破了的地方落了极轻的一个吻。
床上的人依旧呼吸平稳，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沈知才猛地张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扒在门缝上，过了几分钟，压抑了一整晚的呼吸才开始放肆，轻轻的喘起气来。
他因为刚刚那个轻如鸿毛的吻而心如擂鼓。
只有他自己和鬼才知道他昨晚一晚都没睡着，向来没皮没脸但做事还算有分寸的沈某人不知为什么昨晚突然发疯，扒着人家齐高驯又亲又啃的，情到浓处时还说了不少混账话。
不过混账归混账，不着边际的东扯西拉满嘴跑火车这事他擅长得很，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是到了稍微自己真正在意点的话题，这位爷反而像吃了哑巴药一样，死活说不出口。
那小野猫的事昨晚在他心里挠了千百回，愣是一个字没问出口。
憋的他心里抽的慌，最后都变成了惩罚，全落在了齐宋的脖子上。他照着那些泛红的地方就是一口，下嘴那可是一点没心疼，才散成浅红的地方又充上了血色，在冷调的脖子上像盛开的红梅。
沈知虽然一直很混账，但是也很难冲动成那个样子。昨晚他甚至想着要么就做到底，把齐协助当晚就给收了。说实话到底是心里没底，怕齐宋跟他一样一时冲动，等后面缓过劲儿不肯了，他就没机会了。
他光了二十几年，夸他长得好的倒是也不少，但是在鉴定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打交道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鲜少见到年轻好看的小姑娘。况且沈知之前不是泡危险区就是泡鉴定室，除了对异蛋和鉴定手册有点兴趣，其他的爱好好像倒也没有，心思更不在儿女情长上面，所以虽然看起来轻佻不羁，但实际上在这方面经验接近于零。
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更别说喜欢男人了。
他只知道人有种感情叫情不自禁，至于这情不自禁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不清楚，也没想研究。
昨晚搂着人家又亲又啃的时候，他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随着身体的本能，想把烙印打在齐宋的身上，任何显眼的地方，盖住那些出自于别人的痕迹。
当他的手开始往别的地方伸的时候，予取予求的齐协助忽然制止了他，以十指相扣的方式。
那会儿沈知正在兴头上，没吃过猪肉他还没见过猪跑吗？没有实战的经验，但是理论总归是有的，而且他自认为动手能力很强，能一夜上手，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齐宋扣住他，他动不了手就动嘴，黑暗中精准的亲在了滚动的喉结上，听到向来沉稳自持的齐高驯乱了的呼吸声。
以及从喉咙里出来的，带着炽热气息的，“阿知。”
这称呼既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他想不起来。
他的唇角落在齐宋的下巴、喉结、锁骨上，触到那冰凉的皮肤后颤了一下。现在的齐宋似乎比之前还要冷些，他想起上次见到齐宋的时候，这人眉目间都是霜雪，身上的温度低的可怕，像是再也醒不过来。
他心尖抽了一下，嘴唇一路向下，最后停在了胸腔旁侧耳，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
他停顿的时间太久，这期间有人低了头，轻轻吻在了他的头发上。
扣着他手指的手始终和他的掌心保持着一点距离，一点也没碰到那刚包裹好的伤口。他以为齐宋跟他一起疯，但这人又始终带着克制，不管他怎么闹，都会被不轻不重的挡回来。
始终止于亲吻。
撒完泼后他被安顿在床上，被角都被掖的整整齐齐，一点暖气都漏不出去。实际上他浑身燥热，想发出去的气力都被人挡了回来，正烧的慌，被这么一捂，更加难以平静。
沈知鲜少疯到这种程度，疯到后面压根没想以后的事情，就想着这刻要把能做的都做了。后来渐渐的又被挡的清醒了，发觉自己魔怔过了头，心底开始生出愧疚来。
所以在齐宋伸手过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以前他总仗着生病占齐宋便宜，这人从不生气，这会儿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给人家主区相好的戴了顶硕大的绿帽子，这人也一点其他反应都没有。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实在是想不通，想起齐宋熬红的眼睛，他也闭实了嘴，思想斗争了一整宿，没再开口问什么。
他直觉齐高驯不是朝三暮四不分好歹疯起来能跟他乱搞的人，但是也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释昨晚的一切。齐宋的表现太过纵容，就算制止，手都是落在了他没受伤的位置，轻轻圈住，柔的像是羽毛。
况且到了早上……他伸手触了一下唇角，那里尚有余温，是齐宋在他身上留下唯一的一点痕迹。
齐高驯昨晚好像也疯，有时候吻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会咬在他的嘴唇上。可能是因为没想到齐宋能够给予回应，沈知才觉得这样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他对齐宋的预想，觉得对方好像反客为主，狂风暴雨般的掠了城池。
现在清醒过来回想，发现除了唇角那一处，他身上也没再添其他的东西。
这人对他身上的伤口了如指掌，就算是身处黑暗，也把冲动控制的很好。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沈知以为齐宋折回来了，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装死。
于是刘勍刚一打开门，看见床上的人迅速闭上的眼睛，觉得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至于为什么不是时候呢，今早他看见齐协助那像被人发了狠吮出来的脖子，其实就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晚点过来。
心里腹诽这才刚醒过来，精力未免也太好了些，然后估摸着这两人应该是缠着一整晚没睡，伤口消炎了的话，其实晚点换药也不是那么碍事。
但此刻都到了门口，虽有犹豫，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试着喊了一声。
“沈高鉴？”
听到刘勍的声音，沈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很快的给出了回应。
他睁开眼睛，一支愣坐了起来。
刘勍被这动作惊了一下，他走进来把门关上。眼神对着沈知上下打量了几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看来齐协助还是十分克制有分寸的人，但显然面前这位不是。
刘勍说，“今天把身上的纱布都得拆开，看看恢复情况，再重新上一遍药。”
“好。”沈知大大方方的把被子掀了，他手臂上胸口上腿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再多几个地方就能把整个身体都包起来，直接cos木乃伊。
不过猛药副作用虽然大，但是效果真的没得说。炎消下去了伤口其实就很好恢复，这一晚上就见好了不少。
按这情况，只要沈知不作死好好休养的话，再过七天就能结痂。
面前这位刘勍说不上很了解，但是有一点他还是知道的，沈知绝不是个有事往后躲着享福的主儿，要是有点什么变动，他估计又会拖着这副破身子往上冲。
倔的时候余部长都拦不住，没人拿他有办法。
说到余成，他想起这事沈知刚醒可能不知道，于是一边拆纱布一边说，“余部长被关着，但是没有其他的事，蒋……蒋中驯派人守着，暂时过的不自在，但是没用私刑，就是得不到你的消息，可能担心你的情况和鉴定部其他人。”
沈知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其实他心里有数。蒋月这人嫉恶如仇但也讲究循序渐进，在他还没见阎王之前暂时不会先动其他的人。
不然也不会等到后边才拿走他的药品和补给，那会儿应该实在是等不及了。玩儿这么久没见点成效，想先拿他祭个天。
但是刘勍跟他说这些实际上也让他有些意外，一直以来他和刘医师的关系不远不近，他顾忌着这是主区派下来的人，刘勍也好像不太想跟他这样的身份扯上太多的关系，所以一直只是简单的有来有往，没到能交心越过蒋月给他传消息的地步。
他想起汪全给他的那瓶吊命的药丸，对着正在涂药的刘勍说了谢谢。
虽然药是薛泽交给汪全的，但是鉴定部的药品都是刘勍在管理。加上后面蒋月接手后更是直接把药房锁了，没人进的去，说明这东西是之前有人想到了备好的，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反倒是刘勍有些讶异的抬起头，这会儿他才看见沈知嘴角的痕迹，像被针扎了似的又低下头道，“鉴定部其他人也挺好，没有伤亡。”
“嗯。”沈知说，“主区有新命令。”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简单的陈述。
刘勍以为是齐宋跟他通过气了，“下放队再过两天就到了，具体的变化还没定下来。”
“下放队？”
“沈高鉴不知道？”刘勍这才发现自己多说了，不过那封信的内容并不多，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于是补充道，“主区收到了蒋中驯的信。”
至于蒋月的信里说了什么，他没有再说，他也不知道。信件并不是跟他和齐宋一起被带回去的，而是直接用的信兽，速度比他们的车快上很多，所以等他和齐宋回到主区的时候，这事其实已经定下来了。
只是后来在齐宋自我揽罪的证词下又更改了一遍，但是减少的只是对于沈知部分的惩罚，其他的没有变化。
刘勍点到为止，沈知也清楚那信里应该写了些什么。他杀了许政是真的，齐宋昏迷不醒躺在他床上也是真的。谋杀高驯和鉴定这两顶帽子扣下来，接到命令蒋月可以直接就地处决他。
实际上对方更急，没想等命令下来。他有的是办法。
至于真相是什么，那得看犯事的对象是谁。
不过是一个背叛者的后代而已，后面的故事蒋月没有兴趣，也不重要，他看到的就是真的。
但是沈知活下来了，哪怕那晚他觉得他会死。
他好像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有关于齐宋。
有关于那个他记忆止于蘑菇鲜甜味道的晚上。
那晚……
他好像在黑暗中看见了一抹橙黄色跳跃的火光，被人捧着，在他的面前轻轻晃动着。
他的手抖了一下，刘勍涂的药膏瞬间错了位，划拉到了另一处刚上好药的地方。
刘勍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后来发现沈知整条手臂都在轻微的抖动。
“沈高鉴？”
他抬头，看见沈知垂下来的眼睛。
“没事，手麻了。”沈知回。
手臂上传来药膏冰凉的触感，动作比之前轻一些。
沈知闭上双眼，记忆循着那处若隐若现的火光往上。
他在模糊的记忆里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他，跳动的橙色火光，还有齐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眼睛疼。”
小小的火光也灭了，黑暗中呼吸声清晰可闻。
洞中只剩下他和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