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确如他们所说,东昌镇离嘉阳关并不太远,若南玉国军队拿下了周浪府,那兵临东昌镇想必也不是什么久远之事,想到整个陇扬县或许要遭受战祸,许倾心里也不免的有些担忧。不过那两人听口音是东昌镇的人,周浪府离这到底是有些距离,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散开,或许只是谣言罢了。
娄春竹端着托盘来时许倾都没发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喊了好几声许倾才回过神来。
“许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我这肚子里的饕餮可是恶狠了,让我赶紧尝尝你的手艺。”许倾不打算把事情告知娄春竹,免得让大家恐慌,等回去问了施云再说,他那身份肯定知晓一二。
“哎哟,瞧您这说的,有施公子家拿厨子在,您还瞧得上我这手艺?”娄春竹话里并无别的意思,她自知自己手艺是个什么程度,这段日子跟着施公子家的厨子学了好些,都是些她原本不晓得的,长了许多见识,味道比头先也好了些,她心内是十分感激的。
“今日那施公子怎么没同您一起来呢?”
“你可别说他了……”许倾把今日之事一说,又变成了来临仙楼时气愤的模样,“我是真吃不惯,这不来你这了嘛。”
娄春竹一听,心里倒明白了几分,她们这地儿的人确实不太吃得惯甜味菜,“您之前不是去了徐淮府嘛,听说那边就属于通州,那味儿不是应该也差不多?”
许倾摇头,说:“虽说是在通州界内,但是那边口味和咱们这倒也差不了太多,想是挨着近吧。”
许倾总算吃了个心满意足,连带着心内不满也消了许多,待吃饱喝足了,许倾又一人在街上逛了一会,东昌镇晚上人也不少,还算闹热。
回到清平山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今日刚好十四,月亮已经很圆,月光洒在清平山中,镀了一层银辉。
此刻施云正坐在房内拿着一封书信皱眉,而郑青正候在一旁,脸色有些急。
等施云看完,郑青立马询问:“殿下,咱们立马启程吧?”
“果真是周浪府失守了?”嘉阳关的周浪府是最大的一道防线,城内大多都是守关的士兵在内,而那些士兵同在关内养尊处优的兵将不同,都是训练有素的,如果周浪府失守,既长了南玉气势又让半个历国人心惶惶,基本就等同于整个嘉阳关全军覆没。
施云看着许倾,眼神不移,没打算瞒她:“是。”
“那陇扬县……”会如何?
“你放心,历国皇上爱民忧民,不会放弃嘉阳关,到时定会有安排。”父皇绝对是一位好皇帝,唯一不足就是有点过于倾文慢武,以至于此时碰上养足精力且狡诈诡异的南玉竟无人可上。
原本倒是有一位平南候,虽稍显年迈,并不比当年勇猛,但是他在时嘉阳关尚且可守住,如今,接他任的秦将军已惨死敌军之手,尸骨无存。
许倾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想到郑青之前所问,便道:“你何时走?”她早就知道施云身份不凡,必定是王侯贵族,肯定不会再留在陇扬县。
“我不会走,我还等着许姑娘治病呢。”父皇仍旧身体安健,就算没有他也有其他的皇子成为太子,他就算成了皇帝又如何,这身体,说不定哪日就死在了那龙椅之上。
许倾挑眉,努嘴道:“也对,那么多侍卫护着你,晚点走也是走得了的。”普通人的命对于他们这些贵人不过是草芥,他有人护着,那些百姓却只能等着刀枪扎在自己胸膛,真是可笑。
施云总算看出许倾之意了,她在对自己的身份不满。
许倾想到今日在临仙楼所闻一事,便奇怪道,“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如何那么快得知的。”施云能知道不奇怪,那两个人明显是平常人。
“府城失守,若是作最坏打算,必定会波及千万百姓。若一下子让所有人得知绝对会引起恐慌,所以朝廷会安排人散布消息,有些人听到消息或许会提前抽身,没来得及走的到时候朝廷会再统一安排。”这样先走一波,剩下的人数不多救济起来也不会太吃力。
许倾懂了,最后剩下的实在走不了的,就葬身于此。
“你放心,就算我到时候要走,也会带着你的。”若真到了不可逆转的局面,宫里恐怕也不会由得他胡来。
“嗯。”许倾很敷衍的应了一句,便回了房。
-------------------------------------
周浪府失守的很彻底,虽然士兵们拼死抵抗,却仍旧抵不住那玄黑甲的破竹之势,所过之处无一生还,老弱妇孺皆惨死刀下,临死之前连双眼都没有人能为他们合上。失去双亲的幼童脸上沾着血迹,不停的摇晃着身旁早已失去性命的母亲,无助的哭喊着。
身前的阳光突然被挡住,一位身着玄黑甲的男人站到了他的面前,男人手里提着刀,鲜红的鲜血正顺着刀口一缕缕流淌到刀尖,他嘴角蓄着短须,面无表情的盯着身下这个哭喊着的孩子。
幼童看见男人,一时间忘记了哭泣,睁着大眼抬头看着,流下的泪珠还未脱离脸颊,慢慢顺着两腮滑落,似乎对眼前这人很陌生,又有些害怕。
害怕终究抵不过对母亲的依赖,他怯怯的说道:“叔叔,娘怎么了?我想娘……”
男人终于动了神色,他挑起幼童的小手指,作温柔状道:“我送去见她。”
孩子不解,娘亲不是就在这吗?
下一刻,大刀划过,阳光照耀在刀身之上闪过一线亮光。
‘咕咚’一颗小小的头颅在地上滚动,正是刚刚那孩子。
杀人男子看着鲜血染红地面,露出诡笑,长舒一口气,似是很舒心一般。
周边同着玄黑甲的士兵看不过去了,他皱着眉道:“库屋,你如何能对孩子下手!你清醒一点。”库屋与他是同时进的军营,又分在一个小队,两人算是比较熟识的,面对兄弟行这种残忍之事他终是忍不住了。
“管好你自己。”库屋十分变态的用手指划过刀上的鲜血,在唇间一抹,对同伴的话丝毫不在意。
山鲁看着库屋离开,心里疑惑不止:自从正月以后库屋就消失了,连带着的还有同小队的另一名士兵,听说其他营里也有许多人不见,大家全都在猜测这些人是不是趁着年关休息当了逃兵时,他们却又突然齐刷刷的回来了。所有消失又返回军营的人无一不和库屋一般,都变的阴森诡异,冷血无情,杀人如草芥。身体亦不同之前那般,变的异常骁勇,作战时一人可抵三四个普通人。
山鲁此刻有些怀疑自己参军是好是坏了,他原本只是想为国效力,南玉地势不好,山险路陡的,历国却独占这么多富庶之地,所以他一听到军中征兵,便毫不犹豫的去了。踌躇满志的他誓要拿下战功光耀门楣,让家里的老母和妻儿过的更好,脸上有光。可是看着身边那些和库屋一般的人对幼童和老人妇孺挥刀,山鲁心里难免产生了难受,为何要这样?
不行,不能这样。屠城是天理不容,南玉百姓们知道了该如何看待他们。
山鲁追上库屋,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挥刀的手,说:“她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你不能这样!库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向妇孺挥刀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就算是敌国的百姓亦是如此。
“滚开。”冰冷的话语在库屋嘴里说出,显得有些不耐烦。
“殿下并没有发屠城令,你这是擅自行事!”
“哦?是吗?”库屋总算看向了山鲁,狭长的眼睛似乎在闪着红光,他咧开了大嘴,露出站着血迹的牙齿,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尖细刺耳的笑声。
山鲁看着库屋双眼,咽了下口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咬咬牙:“是。”
话刚出口,腹部突然有些异样,山鲁低头看去,库屋的刀已经穿过了自己的小腹,或许是刀太锋利,速度太快,以至于让山鲁在刹那间居然未感受到痛。
‘咳’一大口鲜血从山鲁嘴里吐出,他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南玉太子正恰好望向这边,库屋残杀同军士兵的事情出现在南玉太子眼里,可是他一动不动,似乎觉得不值一提。
山鲁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才明白,他心里苦笑:原来是这样啊。
附近同伴没有一个敢上前,而与库屋同样诡异的人连看都不曾打算看一眼,其他正常的南玉兵也和山鲁一样发现了太子的默认,并未吩咐人阻止。心中都怕会同山鲁一样丢了性命,全都选择了缄口无视。
身穿玄黑甲,死去之时仍然皱着眉的山鲁就那样躺在了周浪府百姓的尸体之中,没有一人来为他收尸。玄黑甲在一众麻衣之中十分显眼,就如同一个黑洞,吞噬了库屋这些人的最后一丝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