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折枝六
”放我下来。”
白礼重重咳了几声，鼻腔内充斥着血腥味，让他难受至极。
王福安轻轻将他放下，白礼全身乏力只能依靠在墙上，眼看没有好转。
便开始盘腿打坐，压制全身血流不止的伤口。
大概两炷香过去后。
白礼脸色略微好转，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顿了一会儿，他沉声道:“你儿子和闺女都死在你们村里人的手上，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柔抚摸着怀中的遗骸。
白礼叹了口气，望着外边铺在地上的枯叶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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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道，冀州省府。
一座军机堂内，三位早已在乙位数十年的册封武人，看着手上的情报，都有些出神。
三人分别是东南总督廖定仙，
清平观掌门赵天麟
戏园，园主张士
“与之前赵道长算的相差甚远，是乙位下品。”廖定仙看着手上刚获取的情报。
张士叹息一声：“可惜了，那位剑修。”
”此事是我的过错。“赵天麟摇了摇头，神情惋惜。
“报！”
一位披甲士兵手持一卷密信，站在门外。
廖定仙接过密信，拆开一看，脸上明显有几分难忍的笑意。
“有意思。”
赵天麟接过情报看了起来，随后自顾自掰着手指头掐算。
张士微微蹙眉，问道:“这哪派的弟子，这么厉害？”
廖定仙摇摇头，“这人是个散修。”
听闻，张士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招呼不打，转身离开军机堂。
“张居士有些着急了。”赵天麟放下手。
廖定仙笑呵呵道：“有好苗子，我看到也着急。”
“难道赵道长不心动？”
赵天麟笑了笑，“心动也没用，那人是有师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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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安抱着遗骸，一言不发往山下走。
白礼紧随其后。
天幕上空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当两人来到山脚下，王福安突然停步，扭过头看着白礼。
就在他一头雾水时。
王福安一手抱着遗骸，双膝跪地，对着白礼连磕了三个响头。
“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说罢，又开始赶路。
两人在村子里兜兜转转，在一间人声嘈杂的祠堂外止步，白礼拦住了想要破门而入的王福安。
“怎么办，云霄神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个疯子说要杀光我们！王锄头和王武已经死了！”
“我们快跑吧——”
“牛角村遭此大难，老天无眼啊——”
忽然间，有一道嗓音极大的声音镇住了大部分人。
“我看那年轻人有些本事，要是能把云霄神除掉，我们等他回来就大摆宴席，宴请他，恭恭敬敬给他送回去，如果他执意要动手，我们就全村跪下来求他，有老人的带上老人，有小孩的带上小孩。
如果没能除掉，我们就当没事发生，他死在云霄神的手上也怪不得别人，自己没本事别拖累我们。”
“这个主意好！”
“就这么办。”
嘭了一声——
祠堂大门被一脚踹开，白礼和王福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村民见到那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开口说话，“你们供奉的云霄五岳神已经死了。”
那个高声提出建议的人，脸色一白。
旋即快步跑了过来，滑跪在地，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之前白礼那块玉牌，大喊道:
“感恩大人出手相救，除掉恶神，还我一地太平，我牛角村一百二十一口，在此拜谢大人，愿将来子孙世代供奉大人！”
在他身后，那些村民一个个跪都倒在地异口同声。
“愿世代供奉大人——”
白礼拿回玉牌，擦了擦，对着面前之人的额头，屈指一弹。
整颗脑袋就如同炸开的西瓜四分五裂。
“我不需要，你们去死就行。”
顿时祠堂内乱作一团，哭喊声，哀嚎声，惨叫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白礼给了王福安一个眼神便出门，临走拿起地上的门，强行堵在门框上。
王福安提起柴刀，开始了他的复仇。
“啊啊啊啊啊啊——”
“二弟我是大哥……啊！”
“救命啊——”
“福安我爹是你兄弟，别砍我求你了……”
…………
雨越下越大，祠堂大门口台阶旁，有两个小泄水口，不断向外哗啦啦流着鲜血。
渐渐的里边再也没有声音。
门板怦然倒下，一只血脚踩在上面，走了出来。
雨很大，大到难以想象，是他平生见过最大的一场雨，豆大的雨珠打在他身上。
浑身是血的汉子，唯独怀中沾染最少，蹲下和白礼一同坐在长板石头上。
大雨洗刷了他们身上大部分血污，明明雨珠均匀的打在两人身上。
白礼却觉得身旁，这个变得沉默寡言的糙汉子脸上明显更多。
王福安低着头，伸出手不停的擦着脸，一时间竟分不出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更多一些。
他哽咽着，沙哑开口，“我的儿子以前一直和我说他想当个大侠，可他爹是个贼，没法帮着他。”
“我闺女最喜欢抱着我的手喊阿爹，知道我腰不好，什么事情都抢着干，多傻的闺女呦，多懂事的闺女……”
“他们都是顶好的孩子，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是爹不好，是爹来晚了……”
汉子抱着骸骨哭的撕心裂肺，将头埋进骸骨中，双肩颤抖，呜咽声持续不断。
这雨来了急去了也急，雨势渐小，老人踉跄的起身走到一棵树叶茂盛的桃树下。
蹲下身，双手紧紧拥抱着骸骨，岣嵝在身躯斜靠着桃树。
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疲惫，仿佛一个耗光了所有精气神的枯槁老人，满脸愧疚的把头贴近两个孩子的遗骸，轻轻合上眼。
弥留之际，口中轻声呢喃：
“爹来了，咱一家终于可以好好在一块，以后再也不分开。”
这个汉子就此没了呼吸声。
白礼胸肌一阵鼓热，瓷瓶自行打开，飘出两道白影……
恍惚间，白礼看到两个瘦小身影，一左一右环抱着男人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身上。
一阵凉风袭来，两道身影愈发透明，最后一同随风消散。
哪个当爹的不希望孩子好，巴不得把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