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赤伶》
“话说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比赛了，你吃这么多，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9月30号上午八点，看着被包子撑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李曦月，陈墨轩不禁以手扶额。
这一会儿十点钟就要开始比赛了。所谓“饱吹饿唱”，这小白兔倒好，这包子是好吃，但是你都吃了三个了，也太夸张了吧？
又嘬了一口豆浆，李曦月毫不在乎道：“没事的啦。中午的盒饭肯定巨难吃，早上多吃点，中午就不吃啦。“
陈墨轩亚麻呆住。我说大姐，这是中午盒饭难不难吃的问题吗？
终于，在第三个包子消失之后，小白兔擦了擦嘴，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肚子，满意的站起了身。
陈墨轩很自然的走过去结了账，随后两人就准备离开校门口的这家小包子铺，回学校去化妆准备。
但这时，一声尖叫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啊啊啊，这不是陈墨轩和李曦月吗？”
随着话语，门外一个女孩拎着两笼小笼包就冲了进来，围着陈墨轩二人就是一顿打量加尖叫。
陈墨轩揉了揉有些嗡嗡作响的耳朵。笑着道：“这位小姐姐，你是？“
那女生把两笼包子放在桌子上，随后一脸兴奋的说道：“我家住在附近的小区，没想到竟然会碰见你们。能麻烦两位跟我合张影吗？你们俩的cp真是太好磕啦。“
陈墨轩二人面面相觑，这是……这是个粉丝？
看了一眼手机，8点15分。还不算晚，于是陈墨轩便答应了那个女孩的要求，两人与女孩在包子铺里合照了一张。
随后，在那女孩一脸的兴奋中，陈墨轩赶紧拉着李曦月出了包子铺的门，赶回了学校。
看着陈墨轩那一脸懵逼中透着点点疑惑的呆萌模样，李曦月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家伙，你不知道这两天在网上你有多火。你平常都不刷微博吗？”
可下一刻，陈墨轩的回答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刷呀，这年头了，谁还用微博啊？”
看着表情慢慢变凶，最后露出了小虎牙的小白兔，陈墨轩再次满脸问号，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来到化妆间，这次陈墨轩并没有参与演出，所以他并没有去化妆，而是提前来到了后台。
由于上次王珞二人的事件，所以这次比赛是连着进行两场，也就是30进10和10进5一起进行。
30进10为3人一组一起pk，票数最高者胜出，其余两人全部淘汰。10进5则是传统的1对1 battle。
第一轮的三选一本身竞争力就很大，后来的十选五虽然又回到了二选一，但是最后十强又岂有泛泛之辈？因此，这次比赛绝对不能失误。
李曦月化妆还没有过来，抽签便已经开始了。陈墨轩走过去从中拿出了一张号牌。
抬眼看去。“6“号。
“数字倒挺吉利。”陈墨轩耸耸肩。
最后，通过确认，李曦月的两名对手全都是女生，一名来自于与她同级的大二级部，不过是学民族的，而另一位则是来自大四的学姐。这位学姐是猫牙直播的主播。现在坐拥30万粉丝，被称为少数的见光不死的网红歌手。
上次陈墨轩两人好似是打开了什么奇妙的开关一般，这次比赛歌曲的质量要远远好于初赛。并且从大家投票的结果来看，一些只会无脑唱跳耍帅或露肉的节目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吃香了。
李曦月是第六组，刚刚好在中间，此刻马上就要轮到她了，但是到目前为止，她却未出现在后台。
小组内上台顺序是由简单的石头剪刀布决定的，陈墨轩自然也代替了李曦月的这项工作。
可能是运气不大好。李曦月混了一个最后上场。
“李晓荣学姐，楚玲学姐，曦月她今天的妆有些麻烦，所以一会儿才会过来，到时你们直接上就行。”看着对面两位女生一脸疑惑的表情，陈墨轩笑着解释道。
两人听后都点了点头。李曦月不来才好呢，那就相当于弃权。少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她们乐还来不及呢。
“我的天呐，这第六组可谓是神仙打架呀。”男主持人看着台本，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女主持也配合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妈耶。是哦，她们分别是，坐拥二十七万粉丝的李晓荣同学，被称为民歌女王的楚玲同学，以及上一场给我们带来了极大视觉冲击力的李曦月同学！”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阵哗然。
这三人的水平都是在线的。男主持人所说的神仙打架也并不为过。
在台下一片议论声中，主持人已经走完串词，李晓荣已经走上了舞台。
虽然是直播，但是控场方面的技巧大多是不变的，所以她的控场能力极强。带来的这首伤感情歌是她一年前与创作伙伴梧桐创作出的一首巅峰作品，当时席卷了整个短视频平台，可谓是风靡一时。
台风稳健，稳扎稳打，再有一波回忆杀。评委给出了不错的评价，想必人气不会低。
楚玲唱了一首《我的国》。这是一首典型的民族式唱腔的歌曲，但楚玲被称为民歌女王，不是因为民歌技巧有多高，而是她的民歌听起来没有那么的违和，有点类似于流行的感觉，让平常听流行的同学们也能接受听民歌。再加上此时马上就要国庆，因此这首歌人气应该也不会差。
“这两人果然很强啊。”
“李大校花这次有点悬诶。”
“楼上的。可别胡说。别看李大校花才大二，但是她的唱功绝对比李晓荣强。”
“没错，而且有陈墨轩这个创作怪物在，我觉得李校花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说不定前两次陈墨轩是把库存都用光了呢，哪有人真的能连续产出那么高质量的作品呀？”
“……”
一片议论声中，灯光慢慢的熄灭。
随后，灯光切为照明灯模式，将整个舞台照了一个通亮。而这时，屏幕上也缓缓出现了画面。
但众人看去时却惊愕的发现，那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颖辉动漫“的logo。
许多人瞬间一脸懵逼，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后台老师摸鱼看动漫点错了？
但只有陈墨轩知道，这是他当时与李主任交涉时争取到的。
开玩笑，一千块钱，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答应？在把歌曲小样发过去之后，陈墨轩就有了筹码，最后，李主任答应在二十五天之内制作出一个符合陈墨轩要求的动画短片。
李主任所在公司的团队曾经做出过优秀的成绩，其中都是经验老道的画师。而且由于他们做的是江湖风格的动画，特效之类的素材几乎都是现成的，主要需要的时间就是3d建模。
这一个五分钟的片子，对于他们的团队来说几乎不算什么事。
当然，被迫加班的公司员工可能不这么认为……
logo隐去之后，随着画面慢慢出现，几行小字迅速交代了故事背景：“1930年，安定县，倭国侵略军正在向此靠近。”
小字出现后，伴奏也开始缓缓响起。首先飘入观众耳朵的是那似水一般的古筝声音，而随后二胡与竹笛的声音交织而入，顿时，一股悲凉气息扑面而来。引的人心头发紧。
画面中，一座雄伟的戏楼内，台上一名青衣女子刚谢幕一曲。台下观众奋力的鼓着掌，叫着好，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祥和。
然而，在笛声与二胡的婉转之间，这一切瞬间如镜面般破碎。下一刻，城门外硝烟四起，狼烟滚滚，倭国侵略军破城而入，占领了那座雄伟的戏楼，也占领了整个县城。
不愧是制作经验丰富的团队，信息量如此巨大的场面仅仅几十秒钟就交代的一清二楚，丝毫都不凌乱。
而随着一名倭国军官进入戏楼，一道身影也从上场门走了出来，边走边唱：
“戏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 无关我
扇开合 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 凭谁说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
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正是李曦月。
她此时一身戏子打扮，一身红裙，端庄大方，美得惊人。却又透着一丝莫名的悲凉。
这，正是京剧青衣扮相。
而就她出场的这几步，台下的周国平这一代的老人瞬间就震惊了一把。
他们都爱听戏，李曦月这几步走的太好了。而且这扮相一扮上，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改变了一般。
这时，短片中的那名军官找到了戏楼中的那位青衣女子：“你滴，给我们的士兵唱戏的干活。如果不答应，这全城百姓就死了死了的，你滴明白。”
青衣女子紧咬着嘴唇，过的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倭国军官满意的在女子脸上摸了一把，随后大笑着转身离开了戏楼。
李曦月走到舞台中央。这一次，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传统青衣一样站在舞台中央，为大家倾心演唱着：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 哪怕无人知我。”
这时，画面一转，整个大戏楼三层楼座无虚席，全是倭国军官与士兵。
他们吃着肉，喝着酒，大笑着，双手在戏班姑娘们的身上肆意蹂躏着。而台上一出大戏已经开场。
“台下人走过 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情字难落墨 她唱须以血来和
戏幕起 戏幕落 谁是客”
李曦月声音陡然一转，顿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戏腔字正腔圆的在人们耳边爆炸开来。
台下的老戏迷周国平直接“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喊道：“好！”
别说其他人了，就这一嗓子，后台的陈墨轩都听得头皮直发麻。
他本身就热爱传统文化，戏曲自然也是听的。李曦月这可不是那些流行歌手的什么四不像，软趴趴的戏腔，而是正儿八经的梅派大青衣的唱法。
虽然还显得有一些青涩，其中的技巧也还不能和那些久经舞台的老艺术家相比，但是这年头能听见这样一段，那也是难上加难了。
挠了挠身上的一层鸡皮疙瘩，陈墨轩也是一脸懵逼。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小白兔还有这个技能？这绝对是意外之喜中的意外之喜了。
这一段的动漫画面中采取了插叙的手法，开始穿插之前的繁荣盛世景象以及本土士兵与倭国士兵交战时的惨烈场景。
这段过后，中间进入了一段念白。
在陈墨轩前世，这是一段昆曲念白，但这次他在李曦月的建议下将其改成了京韵念白。
此刻，陈墨轩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因。因为李曦月一开嗓又惊艳了不知道多少人。字正腔圆，有板有眼，正经的京字京韵。
看着台上的李曦月，陈墨轩咋了咋舌：“你倒是早点告诉我你会这个呀。早知道这首歌我就留到以后用了。”
念白之时，动漫画面是快速的场景切换。不断的在戏楼内的表演场景与县城内的百姓之间切换，其中不少百姓都对青衣女子为代表的戏楼充满了唾弃与厌恶。
他们觉得戏子无情无义，为倭国人演出，供他们取乐，简直是丢龙国人的脸。
但在画面中，无论是端茶送水的小厮还是那些躺在倭国士兵怀里看似十分放荡的女子们，虽然脸上都是笑意盈盈，春风拂面，但在他们的眼中，似乎都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第二段主歌重复。画面中看起来似乎也还是在讲述着这种反差，烘托着气氛。
但是眼尖的观众却发现戏楼内的场景中，一些戏班子的人正在将什么液体泼洒在戏楼的每一处角落。虽然每次量都不多，但他们确确实实在做。
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悄悄的将戏楼的门窗全部都封了起来。
为了不被倭国人发现，那些女孩们极力的吸引着倭国人的注意力，甚至其中不乏有人主动褪去了衣物……
当然，只是褪去了外衣，露出了香肩玉背。毕竟如若不然，恐怕这场直播当场就要被掐了。
“他们要干什么？”
“不知道啊。”
在观众们一脸疑惑的表情中，歌曲再次逼近副歌部分。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唱及此处，伴奏戛然而止。
李曦月骤然间抬头，眸中似乎射出了一道令人胆寒的寒光。
她几乎与画面中那位在台上倾情演唱的青衣女子一起陡然间挥动水袖，高喊一声：“点火！”
顿时，青衣女子手中拿着的那把道具扇子猛然间一挥，熊熊烈焰立刻随着她的一抛犹如附骨之蛆一般，引燃了整个戏楼。
那青衣女子手中的扇子竟然是一把火折子。上面涂满了硫磺等物，大幅度晃动见风即燃。
之前戏班子的人泼洒的东西竟全部都是燃油。此刻被火一点，熊熊烈焰顿时占满了整个屏幕，甚至将屏幕前的李曦月都映的一片通红。
而画面中，倭国的军官与士兵们顿时就是一阵鬼哭狼嚎。他们有的站起身想跑，却发现门窗早已经被封死。
而那些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却都倾尽自己所能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倭国军官，不让他们动弹分毫，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手上的劲却丝毫未松。
而这时，台上青衣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戏楼以及舞台下的伙伴们，转身轻起涟步，继续吟唱。
锣鼓声起，戏不得停歇，这是祖宗规矩，誓死奉行。
画面中此时已经完全静音，李曦月那令人发麻的戏腔再次与伴奏一起冲入了人们已经有些呆滞的脑海之中：
“台下人走过 不见旧颜色
台上人唱着 心碎离别歌
……”
火焰慢慢吞噬了台下的倭国军官，也吞噬了那些戏班的人员，也慢慢的向着舞台靠近，吞噬了其上翩翩起舞的那位青衣身影。
虽然台上的身影被火焰渐渐的淹没，但是李曦月那铿锵的声音却似乎变得越来越强：
“你方唱罢我登场
莫嘲风月戏 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道无情 道有情 怎思量”
最后，李曦月轻起水袖，拉出了一道婉转悠扬，仿佛穿透时空的长音。
画面中火焰慢慢熄灭，戏楼化为了废墟，但是也没有一个倭国人能从中走出。
随着尾奏渐渐落幕，画面也慢慢黯淡。
随后，画面中出现了一张白纸与一个握着毛笔的骨节分明的手。
毛笔轻轻挥动，画面中逐渐出现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勿忘国耻”
随着一阵波动，宣纸缓缓消失，只留下四个深入人心的苍劲字体。
而李曦月此刻一身红袍立于舞台正中，缓缓朝大家作了一揖。
静。台下无比的静。大家此刻都忘记了鼓掌。几乎所有人都眼圈红红的，一些感性的女生更是已经哭的稀里哗啦。
是啊，勿忘国耻，那九年是龙国不能忘记的九年。现在的年轻一辈不应因为这繁华盛世就忘了曾经的苦难。
都说戏子无情，但在那个年代，有无数像那青衣女子一样的戏子，他们深明大义。正如歌词中写的那样，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关国家兴亡，吾辈虽为戏子，但却责无旁贷。
“啪啪啪～”
周国平揉了揉已经泛红的眼眶，首先带头鼓起了掌。
随后便是一呼百应。如浪潮一般的掌声在会场中接连而起，最终形成一股声浪，经久不衰。
线上观看的同学们也都情不自禁的跟着鼓起了掌，一些没看直播的人看着在手机前红着眼眶鼓掌的部分同学一脸问号。
这次30进10的比赛增加了一个环节，就是现场随机抽三名观众进行点评。
前两位观众都十分正常，给予了李曦月高度的评价，并且其中一位女生还一度哽咽，因为她家中的奶奶就是一位京剧表演艺术家，或许比较能共情吧。
可万万没想到，第三名一位留着一头绿毛，显得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一开口却直接让在场众人亚麻呆住：“我觉得这首歌本身是非常好的，但是我却觉得李曦月同学，这首歌你有假唱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