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是自不量力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潜意识告诉自己,该醒了。
“澡堂,呵呵,那家大众浴池已经黄了很多年了。”
孟焕冷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她笑自己的愚蠢,“是啊,我那么普通,还在奢望什么呢。”
孟焕试图以第三视角,客观地给自己做一个复盘。
……
孟焕是个很普通的女孩,也许都算不上是女孩。
她长相普通,甚至更丑一些,常年留着寸头,从来不穿裙子。
明明是北方人,却有一副东南亚人的样子,高颧骨,塌鼻梁,厚嘴唇。
唯一还不错的五官是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会说话,但可惜被一副方框的近视镜封印了,镜片还是墨绿色的,看起来老气的很。
由于家里重男轻女,从小到大她就被当成男孩养,她也倔强地认为,男孩能做的她也能做,她拼了命地想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差。
她经常被人嘲笑“假小子”。
这三个字几乎充斥了她的童年,起初,她很难过,也恨过,恨自己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恨爷爷在产房前,一听说生个女孩就扬长而去。
恨爸妈从小就叫她“儿子”,给她穿男孩的衣服。
恨爸爸每次喝多了都拿出家谱,感慨后继无人……
但是渐渐的她不恨了,甚至开始觉得当男孩是一件让人痛快的事情,因为男生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操场疯跑,打游戏,甚至连说两句脏话也没关系,不会像女孩子一样觉得羞耻,有那么多束缚。
所以渐渐地,她开始享受并学习去做一个男生,这个身份确实生活起来很便利,但她在骨子里从没忘记,她是个最纯的女孩。
她也会喜欢漂亮的裙子和发卡,也会看到某个帅帅的男生而内心悸动,一切小女生有的心思,她都有,甚至更强烈。
但是她更嫉妒表哥、堂弟,嫉妒在家族老人们面前,获得宠爱的孙子们,那是她永远没有资格得到的,但是,她却想要。
她对于重男轻女的家族观念有着深深的执念,可能一生也无法抹去,势必要争一个公道。
……
想到这,孟焕揉了揉眼睛,又开始嘲笑自己,“切,我这种人。”
“我还真是什么都敢要。”
童潇,是校草。
孟焕从不敢仔细打量童潇,只在人群中扫到一眼,她都觉得刺眼,怎么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其实也不算是多么高颜值的帅哥,但是童潇整体就非常有“氛围感”,五官组合在一起非常舒适配套。
明明184的身高非要说自己183,因为当年183club非常流行,童潇认为帅哥就应该是183,一厘米也不能差。
他身上有着男孩少有的干净,看起来特别清爽,虽然大家每天只能穿校服,但是童潇的鞋子每天都不重样。
而且擦的非常干净,课间休息,童潇除了去洗手间,就是擦鞋。
他擦鞋不用抹布,都是用橡皮擦,他说橡皮擦的最干净,而且不会破坏鞋的底胶。
每次课间操,孟焕最喜欢观察童潇的鞋,默默地记下来牌子,去上网查价格,查完之后呵呵一笑,国内没有卖的……
童潇学习也不错,还是课代表,属于班级前十的选手,老师们都非常喜欢又好看学习又好的孩子。
最难得的是,童潇性格也好,从不跟任何同学红脸。
班里暗恋他的女生很多,但都仅限于暗恋。
好像对于这种珍贵的物种,只可远观,谁也不敢亵玩。
童潇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从不对外人吐露他的真实想法。
纯纯假笑男孩。
他对于未来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要求,也不会在不应该的时候犯糊涂,投入到虚无的青春悸动中。
“我早该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你说我们俩,怎么就扯到一块儿去了呢?月老肯定是喝多了。”
“肯定的,所以月老宿醉醒酒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线扯断。”
孟焕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老爷子,你要是扯断,那就彻底一些,破线头子留在我这半截,这是折磨谁呢。”
孟焕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街道,几乎跟小时候没有变化,有点唏嘘。
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在辉阳市这个小地方蜷缩着,而童潇已经满世界打卡滑雪点了。
孟焕从小生长在“红灯区”,那地方在当地大名鼎鼎,还有个花名叫“笠水街”。
甚至连孟焕的小学对面都挂满了“小粉灯”,铺天盖地的足疗、洗浴、ktv。
小时候并不知道小粉灯意味着什么,孟焕还跟妈妈说过,学校前面的灯真好看,妈妈避而不答,之后就带着她绕着走。
现在年纪大了,渐渐明白了“红灯区”的灯,是有开有合的。
爸妈一直很忙,所以从小孟焕就是散养长大的,很庆幸,她并没有在恶劣的成长环境下长歪。
她的性格独立、坚强,她知道有些红线,一步都踩不得。
笠水街每天晚上都很热闹,烂醉如泥的中年大叔抱着电线杆猛吐,吐完就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
穿着暴露的中年大姐,跟路过的哥们借火点了一根烟,顺便问他要不要进来玩玩。
哥们摆摆手表示不去,大姐的失落甚至看上去有些可怜。
打架更是屡见不鲜,大排档互相问候两句“你瞅啥?”,两帮人就抄起酒瓶子打了起来。
甚至还会追出九条街,边追边骂,住在路边的居民都探出窗户看热闹,但头都会掩在窗子底下,谁也不敢出声。
也有人报警, 笠水街的派出所,每天都处理很多的寻衅滋事,实在忙不过来,多半都是教育几句就没事了。
甚至会衍生出来很多的社会团体,在轮酒瓶子之前,先“报号”,一是为了别伤了自家人,二是为了寻仇时找对目标。
孟焕几乎每天下晚自习回来,都会遇到这样的景象,刚开始还很害怕,后来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她一直是寸头,外形是男生打扮,回家的路上,她会故意让自己的仪态像个小痞子,最好是不好惹的样子。
看到有人醉倒在地,她也不躲。
有一次她躲了,但那人忽然发疯,反而耍酒疯扑过来。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躲,反正越是装作不在意,越是把这些当做稀松平常,她觉得这一路就越安全。
因为生长环境,孟焕在老师眼中,一直都不是一个乖乖女。
她不敢乖,也不能乖,因为一旦乖巧的像个女孩了,就很容易走不出笠水街。
孟焕所有的乖戾、放肆,都是她为了活下来的伪装。
她其实内心无比渴望当一个普通的女孩,但是她并不能。
普通女孩在笠水街,要么被欺负,要么误入歧途,比如她曾经的小学同学,多得是痞子和太妹。
她只能尽力演好一个痞子,在复杂的烟火气中活下来。
孟焕推开窗子,叹了一口气,“我啊,一辈子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