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别怕，还有我
六月是梅雨季节，接连下了多天的雨，这天周六，好不容易天晴了，王小敏吃过早饭，打算去劳动局问问爸爸事的，谁知是双休，没人上班。从劳动局出来，穿过人民医院后面的小巷子，走不了几步就是学校了。
人民医院后面的小巷子颇是热闹，这里有很多小餐馆，价格不高，经济实惠，那些从乡下来看病的人，喜欢到这里来吃饭。
在一个早餐摊前，王小敏看见了自己的哥哥王鹏飞，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早餐高峰期，摊子前没几个人，王鹏飞拿着一个搪瓷碗，摊主正将冒着热气的稀饭舀到碗里。
王鹏飞付了钱，从摊主手里端过碗正要离开，一转身，见妹妹在一旁盯着自己看。
“小敏，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敏没有回答，反问道：“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给谁吃的？”
王鹏飞将手里碗往身后藏了藏，可能藏到哪里呢，他手脚有些拘束，脸上不自然地笑着：“我吃的。”
“哥，你怎么会来县城？”王小敏知道，哥哥行动不便，打小就没出过村，来县城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知道瞒不过妹妹，王鹏飞压低了声音，小声对她说道：“小敏，妈妈在医院住院，你别担心，没事的。”
“妈妈怎么了？”王小敏焦急地问道。
“最近天天下雨，家里房顶上的瓦年数长了，到处漏雨，前天雨小了些，妈妈搬了个梯子去捡瓦，下来的时候，可能是太滑了，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了，保叔刚好从门口过，他找了人帮忙才把妈送到医院里来了，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昨天做了手术，医生说要住院两周左右，回去了还要再休养大半年。”
王小敏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哥，这稀饭是谁吃的？”
“早上在医院食堂里买了碗面条给妈吃了，现在正在挂吊瓶，我就趁这个空当出来买点吃的。”
王小敏看了看碗里能照见人影的稀饭：“哥，这怎么能吃饱，再怎么样，不能把身体饿坏了。”说着，掏出钱来让老板拿了两个馒头，吃不了好的，可不管怎样，不能饿着肚子。
“哥，就在这里吃吧，吃了你带我去看看妈妈。”
“妈妈怕耽搁你的学习，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
“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我？别的先不说，让妈妈安心养病。这次花了不少钱吧？”
王鹏飞点了点头：“医生说里面要打几块钢板，手术下来已经花了七八千，还要住几天院，不过这钢板是大头，接下来应该的花销会少一些。”
“哥，咱家有多少钱？”以前王小敏从来没有操心过这件事，家里种了几亩地，爸爸在小学当代课老师，工资虽说不高，地里也挣不了几个钱，但却从来没有误过自己的学费还有生活费。
王鹏飞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存折，王小敏打开来看，只见前天刚取了一万，存折上余额显示20395元。
王鹏飞拍了拍自己的裤袋，从里面拿了两张出来：“取的一万付了做手术的八千块钱，预交了八百，还剩一千二在我手里。你还有个把月放暑假，快考试了，学校到时候会收一些资料费，还有生活费，这两百你拿着，不知道够不够？”
王小敏将存折收好，递到哥哥手里：“哥，不用，我手里还有钱，这个月我写的文章发表了，还得了五十块钱稿费，学校资料费也要不了多少，已经足够了，你留着，妈妈住院这段时间你们也别太节省了，给妈妈买点营养品补一补，钱以后再赚。”
“好！”王鹏飞将钱和存折收好。
人民医院住院部五楼，房间里有三张床，都住了人，加上陪护的，小小的房间有些拥挤不堪，付春娥满脸歉意地看着女儿。
“妈，没事的，你要听医生的话，好好把身体养好。”
付春娥含着泪点了点头：“小敏，妈妈这一摔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以后怎么办？”
“妈，不用担心，家里的稻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熟了。”
付春娥一脸担忧道：“这五亩稻子到时候咋办，我这动不了，你哥也做不了重活。”
“妈，有我呢？以前放暑假又不是没做过。”王小敏心里也有点犯怵，以前放暑假虽说会帮爸妈干点农活，可无非是打下手，割割稻子可以，可如何将稻子弄回家？这个活一般都是男人干的。可眼下她家这样的情形，没有人能指望，只有靠自己，挑不了大担，捆成小担挑，多挑几次总行了吧。
“妈，你只管安心养病，这些事都不是事。”付春娥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深了一些。
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碰到买了零食回来的钟离。
钟离边走边往嘴里塞着薯片，还不忘往王小敏嘴里塞两片，王小敏将薯片从嘴里拿出来，又轻轻咬了一口：“不错！”
钟离圆嘟嘟的脸上挂满了笑，嘴角沾着的薯片碎末随着那笑容有规律地摆着，甚是可爱。
“班长下午来找你了，说是暑假有个家教的事问你做不做？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
“好，周一上课见了他，我跟他说。”
“小敏，暑假那么热，你还要做家教呀？”
“本来是找个做家教的事，现在怕是做不成了。”
“怎么了？”
“家里有点事。”
一直想着做家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家里的事又不能丢了，只能周一和江轲说，推了家教的事情。
第二天是星期天，以往王小敏都是在整天在教室里学习，这天她早早地带了早餐到医院来，想着利用休息的时间照顾下妈妈，刚进医院大厅，就看到王鹏飞满脸是泪地瘫坐在地上。
“哥，你怎么了？”王小敏飞奔到哥哥身边。
王鹏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一个老大娘叹了口气：“姑娘，是你哥哥吧？刚才取药的时候钱让人给偷了，小伙子，你也别难过了，那些个三只手，偷了别人的救命钱，会有报应的。”
王小敏心突然间滴血地疼起来，这是妈妈的救命钱，也是他们家最后的救命稻草， 像天塌了一样，她只想大哭，可是最后，她只是默默在扶起哥哥，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哥，别怕，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