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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爱的静思小姐:见字如面,安好!既然已经毕业了,那我就称您为小姐吧。听英文老师说,女子结婚后称女士,未婚则称小姐,那我也不一声声老师这般叫您了,就叫您静思小姐吧。非常抱歉没能赶在您离校时去看望您,自考试毕业起,我就去了外地旅游。坐在火车上,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很是累人。我只带了一本报刊亭买的杂志,还没几小时完就看完了,无所事事时我就会想起和您在一起争论的日子,不一会儿便犯困了,然后睡到目的地。虽然车程上无您在,但其作用使我安然到达目的地;虽然景点也没有您的存在,但我脑海中依然把我所见的景象试着用言语文字转换,并在脑海中告诉您。您像以往那样坐在床上而我坐在椅子上,我向您诉说着那一片片美丽的景象。可是转念又想,您不在那,也没有看到,又怎会理解呢,又顿感失落。我带了摄像机,也拍了很多照片,但仍是感觉没能够抓住景色之美,更觉得将这些不能够尽兴的相片给您看,会让您误解其美。我还是选了几张最好看的照片给您,我还让别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也一起给您。愿您勿牵挂。静思小姐,您知道吗,我在旅游时心中无比自在,我能明显感觉到曾经的我有丝失去活力。我想,这是我亲近大自然的原因,我在大自然中找寻到了书本上写的意义。那是浩瀚的,是充满鲜活的生命力的;那里有着城市没有的情怀,和经书里描写的原则是一样的,是纯粹的,没有经过一丝加工。我收到您的来信时已经是据您投信的七天后了,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又去到哪个城市的学校进修,我就进到学校,去找寻贴在门口的电话挨个打去询问,直到问到了您的具体地址,才敢寄过去。不要责怪我为何不打电话直接问您,就当我是注重这份鸿雁情怀吧。也怪您没有打电话告知我,所以我才这样。我也记着我们相处的每个午后,也很感谢您对我的厚爱。其实与您相谈的所谓与学习无关的内容,是我逃避课程的一个小策略。我想,您肯定已经知道了,也一定在背后笑话我吧,那真是太不道德了,不过,我又想,这不也是我们曾经回忆的一大部分吗,那可真是太滑稽了。再过几天就和家人们回老家玩了,我记着您叮嘱我的话,不会去玩水,也会将家乡的景色拍给您看的。衷心祝愿您转正编制,为您感到高兴!祝您进德修业!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鹤鸣在阴,其子和之。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凶吉。语如春日百花之芬芳,如寒日东君之可爱。聆听着您的学生七月二十日读完将纸又重新折了回去,他没有再拆其它信件,但仍记得第二封回信的一些内容——静思小姐说他不必再尊称她为“您”。他将信件重新放回原位,关上了抽屉,又从身旁抽出一张纸铺在桌上,将笔尖对准着纸,似乎想写些什么。静止一会儿后,便放下了笔,起身站了起来。去向了厨房,阿雪在拆洗青菜,阿鼎站在小矮凳上也在冲洗着什么。见水还在烧,便又去到了客厅。不久后阿雪端着茶过来了,明澄喝了几口便又翻起了电视。明理闻声下来了。二人坐着喝了几小杯后阿雪便喊他们来厨房帮忙。明理拿着锅铲压着肉排时而翻个面,而明澄则切一些配菜,阿雪则在另一个灶台炒菜。不过十分钟,一份配着黄豆、鸡蛋、洋葱等绿叶菜的牛排便做好,阿雪端进了微波炉里加热后又回到了岗位上做着炒菜。几人忙活了许久,终于将所有菜端上桌,入座都吃了起来。阿鼎拿着刀叉切割着盘中的肉排,很是费力,明理便打趣“要不要给你换把锋利一点的刀子呀”,而阿鼎仍哼哧哼哧切着肉排,似乎乐在其中。“是不是没熟啊?”

    阿雪问道。 “怎会没熟,是他没力气切,让他慢慢吃就好”,明理接道。“阿鼎你要多吃中餐啊,叫你妈妈以后给你弄中餐,别老是吃这样的。”

    明理对着阿鼎说。“也是啊,生活在这,就要接受这里的习性,总是吃着外国的那一套,迟早会在这里饿死的。你以后都要吃中餐知道吗,要习惯。”

    阿雪附和道。“都是妈妈让我吃的,我也喜欢和你们一样,可是妈妈经常在家弄西餐给我;爸爸也经常在外面吃饭,他也不吃西餐,妈妈在食堂也就吃中餐。西餐一点都不好吃。”

    明澄大笑:“看来我们没问清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了,是我们的错。”

    兄弟二人陆续吃完去向客厅。明澄问明理工作怎么样,明理向明澄发了一大堆牢骚,又是说在父亲的身边干活有压力,怕做不好,每天战战兢兢;又是说找个机会向父亲提出跑路;又说有钱了就去外地生活。父亲对兄弟二人的经济脉络掌控,明澄虽对父亲宣称是在某个地方做网络买卖,但实际上只是每日在出租屋打发时间,以至于父亲问起生计时都被他拐弯抹角扯到了补助上。曾经的明澄也不是什么乱花钱的人,就这般深受父亲的信任,每月都定时给他。明理在父亲推荐的地方上班,同样也给予一样的生活费,但念在他曾经好玩,每次都是一顿嘱咐。明澄默默听着他说着牢骚,也产生些许共鸣,便问他:“你存了多少钱?”

    明理微叹:“远远不够,去到大城市哪里是这么点工资就能生活的。我要去那追求梦想,你要问什么梦想的话,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去那些地方看看新鲜事物。”

    “就这些吗?这样的话父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当然还有认识一些有趣的女人啦,那样的生活才有意思。我知道父亲不会同意,所以才想问问你呀。父亲一点都不放心我们,钱什么的都不会让我们接触,工作上也只给我安排一个闲差,太不把我的抱负当回事了。”

    “你有什么抱负?这是给你的贪玩劣性找的借口吧。”

    明澄耻笑明澄虽鄙夷弟弟的这番言论,但也认同父亲确实对其一些理想造成了扼杀;可想着即使是扼杀,也轮不到这位从小贪玩的弟弟,也更轮不到从小就消极无为的自己。明理哑口无言,不知是餐厅间还有两人的缘故,他起身便走向餐厅方向,又转上了楼梯。“我去书房坐会。”

    他在楼梯口面向着明澄说道,不过明澄没有理会他,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屋外疾风时而呼啸,震得窗子“咚咚”响。二人在餐桌上慢慢吃着,丝毫没有被外面影响食欲,也没有对兄弟二人的对话产生异议。挂在客厅与餐厅之间的电子钟还在一闪一闪地记录着时间,努力跑向那可以打破这安静之境的整点,发出报时的声响。那封被纸壳包裹着的信还静静躺在那里,不知他会何时打开……倏然他想到什么,向餐厅方向说道:“寄给我的那个快递是什么时候的事?”

    “啊,那个呀,好像是上个星期吧——噢,是你没来的那个星期,我取了就放到你房间桌上了。”

    听罢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而阿雪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哥,那是谁给你寄的呀?以前也收到了很多封呀,那是你什么人啊,告诉我吧。”

    明澄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还是紧闭着眼。他与静思小姐开始时还会每月至少来回通五六封信,后来感觉每次回信都很是吃力,不知该如何谈吐自己的事,当然,这也是难以用三言几语书写在几页纸上的。渐渐地从每月五六封到后来的每月两三封,再到现在一月只有一封。而且最后一封是静思小姐的来信,这封信不知何时会拆开并回应;只是他再没办法用平常心去读她的来信。窗边依旧传来几声响,鸟儿成群叽叽喳喳叫着。电视机上悬挂的红色绳节偶尔会被漏进来的风拂动几下,似乎在为相隔三米之远的电子钟摆动秒表。餐刀磨向瓷盘发出“叽叽”的声音,时而阿鼎又发出要蓄力将盘中之物大卸八块的“嗯——”声,时而又听见阿雪银铃般的笑声……餐厅音罢,一会后便传来层叠碗筷的声音。阿谷婆走的那年起,阿雪刚上初三时,就负责起家中所有的内务,他和明理除了做一些阿雪做不到的重活,什么也不参与,更别提扫地洗衣物;他的外套衣物要不就放进洗衣机,要么就打包到家中让阿雪收拾。兄弟二人开始还会一起帮助去做,但后来明澄搬离出去后,明理也很少动手了。约定每个周末打扫一次,可每次都是阿雪不亦乐乎地从事着扫地拖地,兄弟二人见她没发过牢骚,也没见因此成绩下降,就不约而同默许了。二人对阿雪向来高度赞扬,但只是存在口头中。自搬离家中后,明澄对家中的事更是不作为,每次来也只是洗菜做饭这类的,其余事情更是不上手。平常阿雪上课时就到食堂吃饭,而明理也在公司食堂吃饭,明澄则在外自行解决,他们只有周末或夜晚才动手做。“哥,你要到房间里睡吗?这里会受冷的。”

    阿雪收拾餐厅时见他还躺在沙发上,便上前询问。“不用了,我没在睡。”

    “那也会冷的,我拿件被子盖着吧。”

    说罢便摘下手套去向客房。那间客房已经变成杂物房,任意放着他们随处丢的东西。阿雪将毛毯盖在他身上,帮他压实了脚边后又回到了厨房。阿鼎不知何时跑去楼上和明理玩去了。他动了几下,把被子贴得更加严实,便又静了下来。在一片无边旷野之间,天空飘落着大雪,不一会就将绿色的大地点缀上了白点。眼睛只能睁开一丝的缝,眼前的景象朦胧,转身看向其它地方时,却只能控制眼睛在那条缝中左右浮动。他竭尽力气控制身体,可不管怎样挣扎,眼前除了落下的雪如棉絮的景象,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在这空旷之中。他试着将那条缝再打开一点,可落在睫毛上的雪已经快要把仅存一点的视线遮盖住了。最后一点对光明的渴望快要被淹没了,他不甘于漆黑,想将眼前的雪擦拭,可不管怎么用力,那手始终是垂于腰下。雪在睫毛上越积越多,将要夺取最后一点看见光明的权力,他开始急躁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把所有期望都押注在一只手上。幻化的灵魂也在拼命敲打僵硬的手,一次又一次……每敲一下便能感知到一丝痛楚。他对此欣喜,更加挣扎于这只手。终于,手能够动了,如愿以偿地拭去了眉上的雪——眼前一片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苍白显得恐怖。他试着将眼睛望向别处,这次依然被眼眶束缚,但天地却随即旋转了起来。那黯淡无比的上天在绕着他转,大地也是这般,就连空中的飘雪也转了起来,常有落向身旁的雪花转而撞向脸颊。他无比惊慌,用仅此可以活动的手用力拍打身躯——随着一阵阵痛楚,他重获了自由。他赶忙向前跑去,明知前面通向的并不一定是自由,但他不敢停下考虑,一旦停下或许又会被冻结。天地仍然在旋转,他竭力奔跑,只为让身体的血液流淌。前方开始电闪雷鸣,他放慢脚步,害怕了起来。一道道光从眼前闪过,空气从耳旁炸响,他无比虚弱,惊恐于自然之神给自己带来的天罚。他没敢再跑了,任由雷电在身旁落下,雪与水撒在身上。他跪在了地上,印出了两道深坑,双手抱着头,将其埋入胸怀中……身体的抖动似乎是大自然给予他最后的温柔。大地已是一片皑皑之景,踩踏出的脚印也被其覆盖,雪与水将他吞没,他从一座小雪坡,慢慢变得平坦。良久,雪与水慢慢变细了,天地也不再旋转,雷与电也静了下来,乌云也散开,太阳透出了个头。雪慢慢融化了,一层一层地降了下去,直到绿地出现,可也不见他的身影,似乎跟随着雪一并融化成水了。这时,好似能听见鸟啼声,又听见溪水流淌的声音;不一会又被一阵风带去远方,看见了肥沃的草低下了头;又停在了一头牛身上,好似来得太突然,将它眼角刺了一下,它受惊眨了眨眼,见状,赶紧又离了远去;又到了树的身上,树“飒飒”行了礼,受礼,便留驻于此与雏鸟玩了一会,而那雏鸟张开了黄口大嘴,想必是以为母亲来了,可远道而来没有衔带虫子,便悄然又离去了;这会好像被一股热流带到了上面,那软绵绵的定是云了,感觉有些累了,见这是个享福的好地方,那就在此睡下便是了……“阿嚏!”

    一声喷嚏把半睡半醒的明澄惊吓到。坐旁边的阿雪也终于笑出了声。“真是惊到了,我刚被自己的一声喷嚏给吓到了,我还以为是你打的呢。”

    “哈哈哈!你刚刚可真逗。”

    阿雪毫不掩饰。“我刚睡了吗?我中午从不睡觉的,再说哪里好笑了,不就是打了个喷嚏吗。”

    明澄试图辩解。“我可没听过有谁睡觉能打喷嚏把自己吓醒的,还有你睡觉时一直在皱着眉,又动着眼珠,有时手脚还抽动一下呢。真是太好笑了!”

    “那是我还没睡着,清醒着呢。看你笑得像个弱智流着口水一样,倒是很好笑呢。”

    明澄仍辩解。“看你那样,我开始也觉得你没睡,就试着叫了叫你,但你没答应,然后我又在你身上和脸上拍了拍,你还是没答应。你就是睡着了吧,还不承认。”

    明澄见阿雪这般肯定,也没再狡辩下去,便问她现在几点了。“你更像只猪,现在都三点多了,睡了得有三小时了吧,我可是洗完碗就发现你挤着眉弄着眼呢。”

    “难道你这三个小时都在盯着我看吗?真是可怕啊,怪不得我隐隐觉得是个噩梦,真是可怖啊!”

    “电视哪有你这样子好看,你的每一个动作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呢,就差没录下来了”阿雪仍旧取笑。“你要是录下来了,我就好找借口打你一顿了,那样我就解气了。”

    明澄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阿雪幽幽走向躺着的明澄,来到他身边,往他身上的被子上狠狠踹了一脚,随后跑去了楼上。感觉有丝凉意,他起身去到房间打开衣柜加了件衬衣。窗外阴黑,他深吸了几口气,而后去向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梳了梳的头发,并整理了下褶皱的衣服。上楼见三人都在书房中,便一起加入了其中。阿雪和阿鼎卧在摇篮中,二人都将脚缩进了被子里。明澄将摇篮推了几下,阿鼎便嗤嗤笑着说“再推上点”,他便又摇了几下。明理端坐在书桌前,明澄便问他在看什么书,他答“一本关乎哲学的书”,明澄不懂什么叫哲学,便没有再问下去;阿鼎在看一本外包装很卡通的书,应是一本漫画,而阿雪书的封面写着“hamlet”的字样。明澄更不懂其中含义,也没有向她询问,而后去书架上找了起来。“最近有买新书吗?怎么还是以前那些书啊。”

    “还没买呢,打算过些天去书店里看看,到时候一起去吧,阿鼎你也去。家里好像信纸被我写作业用完了,到时候也买点吧。什么时候去呢?”

    “等你有时间吧,我们无所谓。你还想买什么吗?”

    “也没什么,到时候再看看吧。阿鼎想买什么呢?”

    “我要买漫画书,但我只能在这里看,不然爸爸看见要训我的。”

    “哈哈,那就买了放这里,想看就来这里玩呀。”

    阿雪打趣道。“那就下周去吧。”

    明理插话。几人都表同意,便约定下周去逛街。四人在书房中默默坐了许久,楼下传来了门铃声。阿雪率先下楼开门去了,几人也随即放下书起身跟了下去。是阿鼎地母亲来了,阿雪开门道了声欢迎问好,明理向她点头问好,明澄望着她的脚微低头,待到她换好室内鞋,阿鼎便向前与她贴了贴嘴巴。“就您一人来吗?爸爸没一起来吗?”

    阿雪见她换好鞋后便关上了门。“他还有事,现在来不了,晚点再去接他过来。等会你们谁去接下他吧,他没开车。”

    阿鼎母亲领着几人去向客厅,阿雪则把茶壶端去了厨房。阿鼎母亲问他们有没有买菜,明澄说还没有买。坐了一会儿,她便邀几人去超市,兄弟二人说不想去,拒绝了,阿雪和阿鼎则同意了去。水还没热开,三人便去了门口,手上还拿着几个购物袋,不一会就换鞋出门了。二人在客厅闲坐许久,明澄的手机便震了起来——阿鼎母亲打电话告知,让他俩谁去接父亲。话毕二人商量,明理首先说着自己不想动,不愿去,而明澄不想与父亲接触,担心问起自己的事,也是不愿去的。推托不决,明理便提出猜拳定胜负,谁输谁去,明澄同意,但他输了。站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便说:“我车坏了啊,去不了,不想开你的车。”

    “我俩的车都是一样,你还不服输吗?再说了我电线也给你找出来了,现在就去搭电吧。”

    说罢明理便去客房拿出电线。二人出了门外,明理去院外发动车辆并开到了车库门口,明澄则将引擎盖打开,把线夹在了电池的极柱上,随后上车便启动了引擎。操纵完后,明理将车开出院外,又回到了家中,而明澄坐在车内热了几分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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