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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北京诀别之纳西瑟斯水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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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孤独有谁来陪我

    当我冷遇有谁来懂我

    当我黯然有谁安慰我

    当我流泪有谁拥抱我

    秀姐算丢足了老脸,好在其人油滑善言,小玉又适时给她台阶下,当下她将小玉当菩萨似迎到专卖店里去。小玉笑吟吟地牵着我手,毫不推辞往里走。

    店里头的环境和街上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燥热的风,没有躁乱的人群车辆,有的只是凉静的空调,和一排排精美的男装。玻璃橱里柔和的灯光,在质地优良的精品男装上洒着温柔的诱惑。

    小玉往一条粉色金丝绒沙发上一坐,说玉宁,你尽管去挑,今儿姐买单,想要多少有多少。

    秀姐忙让那个挨了打的花旦导购冲了杯速溶咖啡,亲手接过来递给小玉,一本正经地说:哟,玉妹妹,你这不是打我老脸吗,当初不是妹妹,老姐姐哪有今天呀!今儿不甭给我提买单不买单,看上了尽管拿,能皱皱眉头我就不是你姐!

    小玉哈哈一笑:我都没有打算掏一毛钱,你老货别当了真了。秀姐忙接上去说我就知道妹妹不会这么瞧不起我,你能看上,那是姐姐的福气!

    小玉摆了摆手说得了得了,你赶紧把以前我存这里的那些衣裳给我取出来换,就那件香奈儿半袖衫,对,左袖缝十五针那种。

    她见我有点迟疑,便哟了一声:玉宁,不是让你去挑衣服吗,还愣着干嘛,我说服务员,你们不会招呼客人呀!

    马上有两个导购笑容可掬地过来说先生这边请,这里都是世界名牌,正式的商务装和休闲装都有——你看,路易威登,登喜路,鳄鱼,梦特娇,金利来,only,对了,那边还有gayucci,您随便看看。

    我一路走过去,看到这些以前我连听都没听过的牌子,心中浮起异样的感觉。我猜不透小玉这是怎么了。隔着衣架看小玉,她已经换了一件橙红色的半肩衫出来,头发也用发胶固定成一种凤尾式的散翘发型。只见秀姐便将小玉换下来的玉宁的男裙装进一个袋子边开她玩笑:玉妹妹这会儿又穿哪个男人的衣裳过来,莫不是和刚才和你一块儿……

    小玉马上啐了一口:老货,我算服你了。都做奶奶的人了还满脑子不干净!

    我不知怎的不小心触摸到了衣架上一套衣服,还没回过神,一旁跟着的导购马上摘了出来:您穿多大的尺码,请您到换衣间试试吧。

    小玉也走过来,看我褪下亚宁给我穿的网衫马裤,换上一件灰色阿玛尼男夏装,笑了笑说:还行。

    我见导购去拿袋子装衣服,便小声问小玉:我怎么觉得你跟个大佬似的,欺负人家不说,还得人给你赔笑脸,没天理。

    小玉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不懂;等你懂了,就知道姐的难处了。

    那晚一直到凌晨四点,我们几乎都呆在男装店里,因为我觉得在这里的静寂气氛比酒吧里的嘈杂更让我舒服。小玉也说去那里吵得头疼,便躲在店里看时装杂志。

    衣服挑了一大堆,秀姐让人包好了。小玉对秀姐说,说这是玉宁,宁宁的哥哥,刚接了部大戏,红叶新推出的男二。秀姐便夸张地说,了不得,行。

    等秀姐她们走开,我便偷偷问小玉,我们这些衣服要花不少钱吧,小玉想了想说,估计得六万多块。

    我吓了一大跳!因为爸爸作为一个大学教授,每个月连工资带奖金才三千多块,妈妈在水利局也才一千块左右,就这点破衣服要我们挣多久才能买到啊!

    当下我说小玉姐咱还是别要了,别花那些冤枉钱。小玉暗暗骂了一声:你傻啊,又不要钱!这个以前是姐的店,姐不干了才转手给秀姐的,暗地里不知道给她得了多少便宜呢!再说你以后在影视圈里混,没有几套像样衣服人家会笑话的!

    正说呢,白衣一路喧嚷闯进来,眼神中仍旧是慵散却敏锐的神色,一身简洁的米奇裙:小玉那丫头片子呢!我说秀姐你找抽啊,敢拦截我的稀客!

    秀姐忙陪笑哪敢哪敢呀,玉妹妹刚看了几件衣裳,说正要过那边去呢!

    白衣过来,伸出涂了黑指甲的手握住我的手:唉,玉宁阿,都怪姐当初把你送到刘涛那里给你折腾的够呛,要是直接送你到沁园春就好了。

    小玉笑着说说得了你,因祸得福嘛,玉宁这不都进演艺圈了嘛!不然,还不知道在哪个酒店里打杂呢!

    白衣也笑了:你看看,自个儿口气还是向着刘涛的不是?我这还没骂出来呢你就开始圆场了!唉,刘涛这小子摊上你,也不知道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

    小玉说好了,他的死活我才不管呢,等没事时你骂他八天八夜我要皱眉我不是你妹妹。不过这会儿,你还是让我躲这里图个清静吧,你赶紧回去准备收场,这都四点了,让威威和宁宁早点回来。

    白衣就风姿万千地走掉了,小玉不走,秀姐他们也没法关店,一个个东倒西歪在沙发上。小玉倒精神的紧,我们坐在另一只长条沙发上闲侃。我抓着一本《men’suno》,十分养眼的一本时尚男人杂志。小玉忽然问,玉宁有女朋友吗,我说从前有,现在没有了。小玉好奇地笑笑:这话怎么说?

    我看着杂志页面上一款顽童jean-paulgayaultier设计的新装,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的女孩子亚宁也喜欢,你说我该怎样呢。

    小玉将她自己的杂志拍到膝上合住:我猜你们谁都没有得到!

    对了,她凑过来:你知不知道,玉宁,你最大的特点就是像村上春树笔下的小说,空洞却充满诱惑,有时甚至你的个性有点做作、无病呻吟,可有人就是喜欢你这种孩子,想抓你却又抓不到,不抓你却又在身边飘,这就是你的气质。

    我问,想抓住我的人,有你吗?

    小玉喝着无糖咖啡:相信每个看见你的人都这样想,包括女人,和男人。

    那么,我问:你们也这样看亚宁么?

    小玉摇了摇头:你们虽然是双胞胎,但稍微和你们熟识的人便会一眼看出你们的区别来,气质的问题。你眼睛里有一种忧郁和伤感,甚至是脆弱的成分,像一块未开光的璞玉,让人有种想保护你的冲动。而亚宁不同,亚宁除了会在你面前撒娇,他是对谁也不会嗲声嗲气的,他是我见过的最任性最狂野的男孩子,像一团火。而你像一块冰,冷静深邃,却也缺乏生气,悲观太重,我怕早晚这种忧郁和悲观会害了你。

    我说别玩深沉了小玉姐,这么一大通道理书上看的吧。

    小玉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搓了搓脸:对!书上刚看的,不过全是姐的内心话!说着她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不再言语了。

    这时,阿威和亚宁慌慌张张跑进来,瞧神色有点狼狈。小玉皱了皱眉,问,怎么了这是,撞见灾星了?

    阿威什么也没说,一拉小玉:快走!

    等我和小玉被莫名其妙拉上车,却看见白衣的酒吧门口乱糟糟的人在奔跑,或者呐喊,乱成一片。像打群架。

    我们驱车上了西环的高速,阿威才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在车窗外路灯的照耀下,闪着油汪汪的光色。我注意到他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上。

    阿威打着方向盘,重重喘了口气,对小玉说:小玉姐,白衣姐因和咱们一块去渔场找江哥,给江哥的人砸了场子,幸亏我和宁宁在ktv,大伟打了电话我们才趁机跑了出来,看来江哥这回真生气了。

    小玉的脸色有点难看,半天才说江哥要真不给咱活路,咱也只有和他拼一拼。

    我问亚宁怎么了。亚宁说哥,没事,这是他们道上的事儿,和咱没关系。

    他正说着,忽然喊了声停车快停车,阿威问怎么了,亚宁说我想吐。阿威从车屉里抽出一张塑料袋说先凑合一下,前面五百米就有下车道了。

    夏利在前面下了高速,拐过减速弯,停到下面的一处加油站那里。亚宁说哥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小玉和阿威都看着亚宁,亚宁也看了看他们,却什么也没有说,抬腿往西走,一直走到加油站的灯光几乎照射不到的地方。这里是西郊的一片荒地,我们站着的地方是一个土丘,往四周看去像黑漆漆的无底洞。天上稀稀疏疏几颗星,夜风很凉,亚宁的长碎发和吊带背心的长带子被风吹起,在微弱的灯光下,随风飘舞。

    我明白,亚宁要对我说点实质性的东西了。

    哥,亚宁以一种沉静的语调叫我,他的语气不再撒娇,而是有点沙哑,满是哀伤和忧郁的味道:哥,有些事情我不想再隐瞒你了。

    我说你说吧。

    他的脸色我看不到,只能模糊感觉到他转过身,将脸朝向我,几乎要贴着我的鼻子: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你答应过我,不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离开我。

    他将最后我的那句永不离开他的承诺咬得很重。

    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哥受得了。

    亚宁吐了口气,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正要说什么,小玉从后面跑过来,边跑边喊宁宁宁宁,别犯傻,把你哥卷进来你会后悔的。

    亚宁忽然咯噔一下,仿佛从梦中醒来,他一下子在夜中沉没,仿佛消失掉一样。

    小玉有些激动,她站在我和亚宁当中,面对亚宁:宁宁,我们为了不让你哥卷进这场是非都尽力为你撑了这么久,如今你却要亲自拉你哥进这个受诅咒的圈子,你说你这不叫糊涂叫什么!

    亚宁带着哭腔说姐我知道,你们对我好,可是白衣姐为了罩我,被江哥的人砸了场子,假如我再不露面,江哥下一步就会找你和涛哥的麻烦,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你们大家,你们混的也都不容易,不能给我一下子毁了啊。

    小玉说,宁宁,难道你告诉你哥,你哥就有解决的办法了?你好傻啊!再说了,你担心什么!咱又不是要和他硬碰,咱只要去安阳躲几天,等香港来的那几个畜牲都回去了咱再回来,江哥就是生气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要是真和咱硬碰硬,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有你白衣姐和我呢。等咱回来,我再带你去找江哥讨个说法,不管他放不放人姐都要把你扒出来,就是倾家荡产姐也认了。

    我问,小玉姐,你们有什么难处不能要我知道呢,我是亚宁的哥哥,我有这个权力知道!

    小玉转身对我:玉宁,相信姐和宁宁不告诉你真相是真的为你好!社会上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的话,你纵然觉得自己无知,却无知的快乐;知道了反而厌倦这个社会和生活,活得也没多少意思!玉宁,你不涉入这种黑暗的生活,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有多荒淫无耻、有多残酷和痛不欲生!你为什么苦苦要追寻我们并不想让你知道的那个答案呢!纵使你知道了就凭你的能力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什么忙都帮不上!顶多是加乱子,还要落个自己伤心!你这样是为宁宁好么?你这样宁宁心里会好过么?现在你唯一可以回报你弟弟的就是拍好你手上的这部戏,争取早点出息,也就够了!

    小玉声色俱厉!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玉。

    可,可我真的不想亚宁一个人受什么罪而让我不知道,我说。

    小玉冷冷反问:好,我让你知道!现在有个人伤害了宁宁,超乎你想象中的任何一种,比死亡还要难受了,你又能怎样去保护宁宁呢?!你领宁宁去天涯海角躲起来?你抓把菜刀去砍了人家的头?切,恐怕最终是你自己率先崩溃发疯罢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阿威也走了过来:好了,都别说了,哥,小玉姐,宁宁,咱们都回去吧。

    咕咚,亚宁一头栽在地上,阿威抢上去抱住他,发出狼嗥一般的悲叫:宁宁!

    我们带亚宁从医院检查回来,已经是凌晨六点。天大亮了。

    好在亚宁只是在逃出酒吧时被一只抛飞的酒瓶砸了一下,加上点惊吓,便暂时性昏厥了;不过医生说近些日子,不要对他的头部敲击或者碰撞,不要让他听太嘈杂的音乐或者作太剧烈的运动,否则可能引发轻微脑震荡。

    一到家,小玉和阿威便冲个凉各自睡去,亚宁也很快进入梦乡。我刚要去冲凉,想把亚宁的手机关了机充电,却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宁宁!那个声音有点凶霸。

    我说我就是。我现在都不明白当时怎么下意识这样回答他。

    那个人的口气一下子狠了起来:张亚宁!你丫请那么多天假咱爷们不说,你还让威威带着小玉和白衣来赎你!江哥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咱场子里头,谁都能花俩钱出去就你不能,我让你自己说,咱场子里头三大红牌一下子都退出去,我这生意还做是不做!安安和威威的出去,我已经得罪了一大票的人,他们现在还吵着给我退会!我都一直窝着火,现在你明明知道那个香港佬点名要你,你偏在这个骨节上赎身,你这不是存心放我鸽子吗你!别逼我发火!张亚宁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你就是拿一千万一万万我也不会放你,我现在活着要人死了要尸,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你别忘你入会以前你拍的那些照片……

    喂!怎么不说话!那边忽然不说了。

    我说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你场子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似乎一愣:张亚宁!你他妈就就给我装吧!别以为你装疯卖傻江哥就能放过你,不可能!

    对不起江哥,我的确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你说什么场子不场子我也真的不懂!我说。

    我一直听小玉亚宁阿威他们讲“渔场”“场子”,我不明白是什么,但凭直觉我可以知道,我能从他这里能得到事情的突破口。

    你还记得渔场?!那个火急的声音强压着火气,一字一顿地说:得,今儿爷们给你孙子耍一回,我给你当一回孙子行不?!好,我给你解释,你听好了,渔场就是男人花钱操男人的地方,就是江哥这一亩三分地,记起来没!是不是还要我把你当初怎样在这里当mb的事情详详尽尽端出来啊!

    张亚宁,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回来,那香港佬那里我交不了差!我要是晦气,你也别想讨什么好去。要不这样,你先回来,把这瘟神送走了,江哥给你开离会的条件如何。现在只当你帮帮江哥,你要是不帮我过那香港佬那一关,大家都别想好过去!

    我知道他不会再讲下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听下去,因为亚宁给我推荐的电影里面我看过,mb就是moneyboy,一种靠卖淫为生的职业男孩子,一般是相貌英俊的boy,到gayay的固定场所,比如酒店或gay吧,去卖身,是一种极其不光彩的职业。

    原来我一直疼爱着的弟弟,亚宁,一直从事着这样的工作。原来他一直闪闪烁烁不告诉我,就是因为这个!

    不顾那个江哥的恐吓,匆匆挂了电话。因为我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怕他再打来,我拔下电话线,连澡也不洗了,拖着沉重得近乎瘫痪的身子回卧室。

    亚宁睡得很香,窗帘将阳光挡在窗外,房间里很昏暗。灯光下他的脸,消瘦而苍白。

    我一下明白了一连串的事情。因为随着我知道了亚宁的mb身份,那些悬在我心中的疑团就一下迎刃而解了。在我心里,清澈透明。

    我不难推测到,亚宁刚考上北影时,为了不给家里造成更大的经济负担,他误入mb圈挣钱。通过在“夕阳农场”那晚他和小玉在阳台上的对话看,他还因此积攒了一部分钱。但现在他要退出这种生活,却遭到把亚宁当作摇钱树的江哥的反对。从那天去看望安安时李大板牙嘴里知道,亚宁,阿威,安安是场子里的三大红牌,这点刚才江哥也证实了的,现在阿威和安安都已经洗手不干了,只剩下亚宁。

    瞧前两天小玉和阿威的行径和他们从白衣的酒吧逃出路上的对话可知,小玉阿威伙同白衣拿钱去赎亚宁,但江哥死活不放人。如今看来,完全是江哥口中那个点名要亚宁的香港人在作怪,并且昨晚在加油站那小玉也说去安阳就是为了躲开那个香港人再回来找江哥讨说法。很明了,江哥砸白衣的酒吧及刚才打恐吓电话过来,应完全是慑于那个人的厉害!而目前,小玉阿威他们又斗不过江哥,又不愿把亚宁交出去,只有随剧组到河南安阳躲一阵子再说。

    如果我能替亚宁搞定那个人,亚宁的一切压力都应该会解除了,江哥说了,只要度过那香港人这一关,他可以给亚宁开离会的条件。那个所谓的香港佬是解决一切纷争的核心,他们mb圈子里的人,亚宁,安安,阿威都谈他变色,显然那个人应该有让人不可忍受的手段或做法。

    但是,我已经决定背着亚宁要去搞定他,为了亚宁,也为了小玉和白衣不再受江哥的气。

    当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抚摸亚宁的一头柔顺的长碎发,看他黑甜入梦的样子。我想我笑了,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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