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父子相见

    青云坊外落满了西府海棠花，轻飘飘的绯红，引人注目，莲轻禅端坐在木椅上，正凝神注视着檀木桌上碎掉的几块龟骨。

    “宗主，属下人带来了。”那两名蓝衣男子将莲放不客气地扔在地上，恭敬地向莲轻禅说道。

    莲轻禅默不作声地将龟骨收入袖中，温和地向那两人说道：“我知你们今日十分辛苦，既然人已经捉了回来，便回去好好休息吧。”

    两名蓝衣弟子连忙说道：“多谢宗主体恤，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说完便行礼告退，离开时将门轻轻闭上了。

    莲放匍匐在地上，抬起了一张与莲轻禅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仰视着他的亲生父亲，可他心里却十分清楚，莲轻禅是不允许自己这么称呼他的，出于心底地恐慌，只能轻颤地说道：“宗……宗主……”

    莲轻禅低头看着他，眼神十分不屑，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般，看起来并不准备回他话。

    青云坊外树木成群，大多都是些上百年的参天古树，枝叶层层叠叠，浓翠欲滴，也将此地紧密地包裹着，半点阳光都照射不进来，莲轻禅向来喜欢阴凉地方，此处正合了他的心意。

    可是莲放半跪在地上，青云坊中不时会传过凉飕飕地穿堂风，他感觉自己的双腿被刺得生疼，这是在长年在潮湿冰冷地窖中留下的后遗症。

    “难道此事当真无解。”莲轻禅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将先前的事情给想了个遍。还记得多年前，那满头银发的‘雪山白凤凰’以血做卜，向自己轻轻说道：“总有一天，这孩子会成为莲花宫的主人，就是你万分不愿意，也是没法改变的事情。”羽枫国白衣首辅晏清殊占卜之术天下有名，从未失算。

    莲轻禅想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讨厌这个孩子的，一想到他的母亲，也便忍不住地心生厌恶。

    莲放心中虽是信了那么一点，可还是忍不住取来那用人血浸泡白天的龟骨，再次占卜，他屏息凝神，在心中默念符咒，没想到那龟骨直接四分五裂，似是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莲放是很痛的，但是只能咬牙坚持着，不敢在莲轻禅面前表现出来，怕他看了厌烦，又叫来人，将自己直接扔进地牢中，对于这个父亲，莲放是没有爱也不敢恨的。

    让莲放没有想到的是，莲轻禅突然走了下来，他内心紧张不安，以为要受到逃跑的惩罚，没想到对方却伸出手来，以内力为斧，将自己脚上的镣铐给卸了下来，那穿过脚掌的长钉顿时化为粉末，可见对方修为之高。

    莲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只见莲轻禅今日一身绛紫色长衣，上有锦绣烟纱，腰带翡翠游鱼玉佩，头发用莲花白玉冠半束着，看起来一丝不苟，一双眼睛虽然与莲放的极为相似，但是更加细长，泛着犹如玉石的光泽，整个人气质阴郁，面上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并不真切，那泛青的眼底，倒显露出几分云淡风轻的疲惫。

    莲轻禅笑着说道：“你能回来便很好，我不准备罚你。”

    莲放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整个人局促着，只能轻轻说道：“谢谢……宗主。”

    莲轻禅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知他异于常人，他五岁时被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毒性极强的蝎子，急匆匆地找来解药，却发现他被咬的伤疤快速痊愈了，就在那时，莲轻禅知道了这孩子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全人’体质，也就时俗称的药人。

    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莲轻禅便便废掉了他的经脉，让他终身不能习武，这也是成为药人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莲轻禅看着莲放，默默说道：“从今以后，便可不住在地窖了，我让绿邱在梧桐院为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你可以住在里面。”

    莲放咽了咽唾沫，他这几年一直睡在冰冷粗糙的地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床被的温暖舒适了，听到莲轻禅一时这么说，不禁有些向往与感动，干净的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莲轻禅见这么点小恩惠便让他忘记了之前所受的苦难，感到有些可笑，在心中冷冷想道：“春瞳，你若是还活着，看见你的宝贵儿子先如今成了这么个样子，也不知后不后悔当初愚蠢的决定。”

    莲放虽然受过这么多痛苦的折磨，却没有恨过莲轻禅，说到底，还是对这份父子情抱有一份不现实的幻想，先如今看见莲轻禅对自己一改常态，便鼓起勇气，大胆地说道：“父……父亲……”

    莲轻禅神色冷漠，听到莲放的轻轻呼喊，也只感受到几分厌烦与不耐，便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莲放见他态度生硬，便知他还是讨厌自己的，倒不气馁，毕竟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房间，可以用来睡觉洗澡，更好一点，说不定以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挨打了，那样便不会再感到疼痛了。

    莲放对于美好生活的最大向往便是这样，他没有经历体验过，便很难想象得到，在他的理解里，若是还能更得寸进尺一点，他希望可以有个人陪着自己，毕竟这些年来，他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排遣着寂寞。

    莲放走后，莲轻禅便用力震开了所有窗户，他觉得莲放是个不太干净的东西，哪怕他一天洗十次澡，看起来洁白干净如玉莲，他依然觉得他肮脏无比，更何况他此刻一身脏污，简直是不能入目，整个青云坊都被他给弄脏了，毕竟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兄弟通奸生下的杂种，能有多干净。

    是的，莲放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莲轻禅傲慢地想到，当年左青瞳在床上生产困难时，她要求见他，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像握住了最后一只救命稻草，可莲轻禅双目通红，冷笑道：“你不如去死。”

    他说完此话，左青瞳当场大出血，差点下不了产床，当然，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若是此刻去问莲轻禅，他心中只怕也有几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