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儿身不也要换五十座城池吗
天还没亮,栾宿就跑来给文昭梳妆打扮,手法较之前更为娴熟,甚至还绾出了一个发髻。
文昭想着今天再入宫挑拨一下夫妻关系,或者是兄弟关系,但楼棋和王后都避而不见,小楼将军也不知所踪。
直至傍晚,文昭想着应该不会有人来了,便松了发髻,颂辞端了一盆清水进来给文昭擦脸,见文昭正坐在铜镜前梳发,觉得好笑:“这是爱上了这副模样?”
文昭对着镜子左顾右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我是女儿身,那也是倾国倾城的。”
颂辞调笑道:“男儿身不也要换五十座城池吗?”
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颂辞一边拧着帕子一边说道:“援兵许是被截获了,至今没有消息,凌子澈已在久泱城外部署好了,城内也混入了不少我们的人。”
文昭托着下颚连连点头:“城内有一半兵防在小楼将军手里,我定不会让他有机会调动兵马。”
颂辞嗯了一声后道:“明日我擒住楼棋便来接你,师父和师叔会留在你身边。”
见颂辞拧好了帕子,文昭欲起身,不料一脚踩在裙裾上,身子失稳,颂辞身体比脑子快,手早已朝着文昭的方向伸去,脚上迈出一个箭步,将文昭稳稳地搂在怀里!
“公主,殿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楼檍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盯着两人,见两人没有分开的意思,自己便进屋将文昭从颂辞怀里拉了过来,颂辞的手僵在空中,略微迟疑后才放于身侧。文昭暗自庆幸脸上的妆容还未洗去,轻咳了几声:“将军,你去哪儿了,安仁找了你一整天。”
听到这话,楼檍什么火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径自坐下后,长吁一口气:“我今早进宫向王兄禀报前往九灵山成亲之事,但王兄不知为何说要纳你为妃,王后嫂嫂便闹得不可开交。”
文昭捂着嘴,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将军,安仁要嫁的人是你。”
楼檍郑重地拍了拍文昭的手腕,点点头说:“我知道。”
颂辞冷着脸看着楼檍不知礼数的手,上前搂过文昭的肩膀,将文昭拉至身侧:“还未成亲,小楼将军请自重。”
楼檍见文昭垂眸,脸颊微红,自觉唐突了,忙向文昭赔礼。
文昭顺势倚在颂辞怀里,略带哭腔说道:“皇兄,若是不能嫁与小楼将军,还请皇兄将安仁带回长宁,安仁唯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颂辞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僵直着手木讷地将文昭脸上的泪拭去,低声说道:“差不多得了,脂粉都要哭没了。”闻言,文昭瞪大了眼,小心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楼檍急忙表明自己那一片赤诚之心:“公主你放心,原本去九灵山成亲之事,是不可行的,好在王后嫂嫂不仅打消了王兄纳你为妃的念头,还应允了我们去九灵山,只是时间过于仓促,怕委屈了你。”
文昭拿着手帕掩面,抽泣着:“若是能与将军在一起,怎么样都不委屈,明日安仁便在此等候将军了。”
颂辞见楼檍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便挡在文昭身前:“天色不早了,小楼将军请回吧!”
将楼檍送至驿馆外,颂辞正欲离去,楼檍叫住了颂辞:“殿下,本将军还要提醒一下殿下,公主在名义上是您的妹妹,还请殿下您不要做出有悖人伦之事。”说完便转身离去。
颂辞立于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将这股火慢慢压了下去。
回到屋里,文昭已将脸洗净,换了身雪白色的衣袍,颂辞将门关上后:“文公子不管是何扮相都惊为天人呐!”
文昭不解这人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得阴阳怪气的,只得干笑两声。
颂辞又问道:“你那些低眉顺眼的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文昭想了想说道:“梦君楼的姑娘们说话皆是这般温柔,我去过几次,也就听了不少。”
颂辞暗下决心待他回到永熹,定要拆了梦君楼。
次日,栾宿给文昭盖上盖头后说道:“文公子,万事有我和师兄在,放心。”
文昭问道:“殿下呢?”
栾宿道:“我徒弟不必担心,你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安心出嫁吧!”
文昭:“…………”
文昭挪着莲步由泠川的婢女领上了花轿,楼檍骑着马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花轿,眼中却满是担忧和不安,并无一丝喜悦。
九灵山上云雾缭绕,似笼了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山径蜿蜒曲折,高高低低的树木,伴着花草青石错落有致,沿途布满了红绸,将这清冷的九灵山装点成一幅喜庆祥和的画面。
山顶上,玉兰花铺满了红毯的两侧,红毯尽头的供案上摆放了各种供品。
侍女将文昭扶下花轿,楼檍道:“我去打听了一些你的喜好,知道你喜欢玉兰,我便连夜遣人去暖和的地方给你寻了这么多来,你喜欢吗?对了,你还盖着盖头,快掀开看看吧!”
文昭掀开眼前的红帘,粉色及白色的玉兰花数不胜数,铺满了整个山头,这场面应该让文兮来看看,说不定文兮还真会被楼檍这一片赤诚所动容。
文昭看了看周围问道:“大王和王后呢?”
楼檍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文昭,文昭又问道:“难道将军你有什么瞒着安仁吗?若是如此防备,那我们今日也就不必成亲了。”
楼檍连连摇头说:“不是的,只是我怕我说了,你与我之间便……”
眼见文昭拿出手帕蹙着眉,做出捧心状,楼檍忙让文昭坐下,说道:“你别生气……昨夜……王兄攻下了袭香城……我虽极力反对,可王兄……”
闻言文昭起身,后退一步问道:“颂辞呢?颂辞在哪里?”
楼檍一脸的歉意:“殿下他被王后嫂嫂囚在地宫里了,你放心,王后嫂嫂还想拿殿下和长宁谈条件,殿下是安全的……不过你声音怎么突然浑厚了许多?”
文昭强行镇定下来捏着嗓子道:“事已至此,安仁与将军成婚在即,只怕眼下这局势难以周全自身。”
楼檍闻言这才放心道:“我还有一队兵马驻扎在久泱城外。”
套出了话,文昭朝队伍中的乐正使了个眼色,乐正便往空中放了一支烟花,埋伏于草丛中的士兵拿着弓箭刀戟有素地冲了出来,将楼檍和文昭围在供案旁,楼檍虽手无寸铁,仍长袖一挥将文昭护在身后道:“别怕!”
文昭有一瞬间的感动!
乐正戴上面具,引弓搭箭,朝着楼檍的方向将箭放了出去,文昭一掌推开楼檍,这一箭正中文昭胸口,楼檍被这强有力的一掌推了个趔趄,一回头,文昭已倒在了玉兰花堆里,楼檍眼中满是错愕,当他回过神想上前时,围着他的士兵纷纷拿着刀剑向他逼近,无奈楼檍不得不弃了文昭往山下奔逃而去。
待山上只剩下乐正时,乐正摘下面具:“没人了。”
文昭坐起身拔掉身上的剑,再拿出被箭刺出一个洞的葫芦瓢,捡起一朵白色的玉兰花道:“真是对不起小楼将军。”
两人匆匆下山去往久泱城,马车里,文昭将喜服褪去,脸也抹了个干净,文昭问道:“凌将军不是镇守在袭香城吗?”
乐正驾着马车道:“楼棋昨夜将殿下囚入地宫后,拿了他的玉佩以此为信物让凌子澈带兵至久泱城外……”
文昭拧眉:“袭香城的百姓呢?”
沉寂了许久,乐正才说道:“楼棋屠城了。”
马车停下后,乐正领着文昭进了久泱城外一条密道,文昭忽然想起栾宿便问道:“先生,你师弟呢?”
乐正:“搬救兵去了。”
文昭:“先生你知道颂辞在哪儿吗?”
前方传来凌子澈的声音:“我知道,我父亲的人在久泱城蛰伏了数年,这条密道便是他们告知的。”
见到文昭,凌子澈自觉汗颜,文昭也不多言只让他快带路去找颂辞。
几人避开守卫,悄然潜入了地宫,这地宫的模样与延衡城以及苏太师府上的密室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看来泠川之所以能反,背后果真有苏太师莫大的助力。
越往里走,文昭的视线越模糊,头晕沉沉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他争执拉扯。乐正正想让文昭出去,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纷纷向乐正飞来,乐正从云袖中掏出一支木樨花道:“跟着蝴蝶走,便能找到殿下。”
引樨香真是个好东西!
这个地宫如同迷宫一般,弯弯绕绕,文昭头疼欲裂,实在无法前行,便倚靠在墙边歇息,见到文昭这副模样,乐正面色凝重:“这里面有东西,我先带公子走。”
凌子澈点头:“我去找殿下吧!”
“不必了!”颂辞跟随着蝴蝶的指引绕了出来。
颂辞背上大汗淋漓的文昭:“先生请带路。”
乐正迟疑了片刻:“我……没记来时的路。”
颂辞:“………”
凌子澈走在前头:“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会辨明方向,随我来。”
几人走了许久,又回到了原点,凌子澈挠着脑袋看向两道一模一样的门,昏昏沉沉的文昭抬起手,指着左边的门,颂辞便朝他指明的方向走去,每当面临多个选择时,靠在颂辞肩头的文昭便努力睁眼辨明方向,约摸一柱香后,几人终于出了地宫,然而刚见到外面的阳光,楼棋便带兵将他们围了起来。
楼棋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似乎等候多时,楼棋见到颂辞背上的文昭,认出了是那晚在王后房里的人,原来是长宁的人!原来是美男计!楼棋揉搓着手上的扳指道:“要活的。”
凌子澈拔剑挡在前面,凌将军的威名是听过的,众人不敢贸然出手,楼棋冷笑道:“纵然你们有天大的本事,可这数万将士,你们杀得过来吗?”
颂辞看了眼肩上的文昭,小声向乐正问道:“文昭情况如何?”
乐正点头回道:“歇息一会儿便可无虞。”
似服下一颗定心丸,颂辞往凌子澈身后挪了几步低声道:“杀出去!”
听到这三个字,凌子澈便反手握剑杀进了人潮,乐正不造杀孽,只是打退靠近颂辞的人。
不多时,凌子澈脸上,身上皆是他人血迹。
“徒弟,师父来了!”
远处栾宿骑着马,朝他们飞奔而来,杀出了一条血路,泠川的人马亦不甘示弱,密密麻麻地汇集过来,栾宿往空中放出一支烟花,很快,一队浩浩汤汤的铁骑踏着尘嚣而来,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喊杀与嘶吼不断,楼棋见势头不对,想趁乱进地宫躲避,却被颂辞一剑挡住了去路,而文昭稳稳的挂在颂辞身上,丝毫不影响颂辞将手中的剑使至登峰造极的地步。
“殿下!”
“文昭!”
在敬安身侧的是一身戎装的文兮,而两人身后跟随长宁的援兵。
楼棋有一半兵力分散在袭香城和楼檍手中,现下败局已定,楼棋便已认命不再反抗。
栾宿见文昭挂在颂辞身上急忙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
乐正还未来得及解释,文兮从马背上溜下来,小跑到颂辞身边,将文昭从颂辞身上扒了下来:“先生!”
乐正应声:“没事,放心,你怎么来了?”
文兮这才松了口气,再娓娓道来:“我听父亲说援兵失踪了,朝中无人敢来,我便自请领兵前来,正好在袭香城外遇见敬安,敬安收到先生你的传书,顺道收拾了久泱城的那队兵马。”
颂辞向敬安微微点头,敬安会意,命人将楼棋请了下去。
而凌子澈僵在原地,指着那黑压压一片且井然有序的镇安铁骑道:“师……师父……他们这……”
颂辞将目光从文昭移到铁骑身上,只见寒光剑影下一身浩然正气的铁骑们嘴唇上都涂着一抹娇粉色!
文昭醒后看了一眼又晕了过去。
栾宿这也才注意到自己的将士们是如此不堪入目,栾宿招了招手,唤了一名将领过来解释这个场面。
只见那抹娇粉色一脸坦荡地上前说道:“数月前,国主曾飞鸽传书回来,说长宁的口脂极其好看,颂凛殿下分文不取,便讨要了许多,叮嘱我们日后若是行军打仗定要抹上,以显威仪。”
栾宿暗下决心,他将与酒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