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生死之战
烈日炎炎,黄土漫漫,王动又回到了这间西北边陲的小小酒馆—“西北客栈”。
还是那面发黄的酒旗,三四间简陋的房子,却看不到那七八张油腻腻的粗糙酒桌。
因为这间小小的酒馆竟已店门紧闭,不再做生意。
王动走到门前,过了半晌,忽然冷哼一声,反身向‘闪箭’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十一步,忽然,门内竟响起了清亮的声音。
“王大侠不进来坐坐便要走,未免太可惜了。”
王动转身凝注着店门,嘴角泛起了笑意,道:“老板难道要在下破门而入?”
片刻的安静之后,“吱呀”一声,门竟然开了,一个胖子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嘴角还残留着油脂,用一双比绣花针还细小的眼睛瞧着王动,道:“王大侠,请进来喝一杯。”
王动刀锋般的目光冷冷盯着那胖子,道:“你不是老板,你是谁?”
那胖子悠悠道:“桌子上有酒有菜,咱们这样说话未免太无趣了。”
王动冷冷盯着那胖子,过了良久,终于缓缓道:“很好。”
桌子上摆着六菜一汤,一碟香辣十足的爆炒羊羔肉、一条清蒸黄河鲤鱼、一碟色泽棕红的辣子鸡、一碟凉拌猪肝、一只酥香软烂,香气扑鼻的烧鸡、一盘酱香味浓的卤牛肉、一大碗羊肉冬瓜汤。
除了六菜一汤,桌子上还摆着一坛烧刀子,一坛花雕,两副碗筷,两只青花瓷酒杯。
酒已入杯,王动轻轻一吸,杯中的烧刀子竟赫然凌空倒流入口,一股辛辣馥郁的酒香直往喉咙里钻,王动面色微变,道:“好酒!”
那胖子心中骇然,挑起大拇指赞道:“好功夫。”
王动却狐疑道:“你是谁?”
那胖子道:“在下柳薛衣,四天前也曾是这里的厨子。”
王动怔了怔,森冷的目光凝注着柳薛衣良久,终于缓缓道:“久仰大名!”
柳薛衣笑道:“不过是区区虚名,不敢当。”
王动狐疑道:“在下六天前也曾是这里的老板,却从未见过你。”
柳薛衣笑道:“王大侠名动江湖,怎会留心一个做菜的厨子?况且王大侠从未去过后厨房,在下那几天也未曾来过饭厅,自然见不到。”
王动沉吟道:“酒馆老板呢?莫非你要为他们出头?”
柳薛衣道:“在下岂敢,只是他们已将这间酒馆卖给了在下。”
王动叹息道:“可惜,可惜。”
柳薛衣故意皱起眉,佯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不知阁下何意?”
王动冰冷的目中泛起了淡淡的杀气,冷冷道:“人生苦短,你却要早早埋骨黄土,岂不可惜?”
柳薛衣竟然笑了,道:“在下与你有仇?”
王动道:“你不该多管闲事。”
柳薛衣思忖了片刻,道:“你要杀李老板?”
王动嘴角忽又扯出一抹残酷的冷笑,道:“现在已变成了你。”
柳薛衣依然面不变色,道:“他们本是安分守己之人,我以为你会放过他们两口子。”
王动冷冷道:“我本打算放过他们,可是我遇到了一件事,于是改变了主意。”
柳薛衣又斟满了两杯酒,示意王动喝酒,自己又扯下一条鸡腿,边吃边道:“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又使你改变了主意?”
王动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道:“因为我看到一个蚂蚁窝。”
柳薛衣皱了皱眉,疑惑道:“蚂蚁窝?我不太明白。”
王动冷冷道:“我看到蚂蚁窝将一面土墙推倒了。”
柳薛衣正嚼着一只鸡爪,忽然怔了怔,却立刻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
王动沉吟了片刻,目光又刀锋般盯着柳薛衣,却冷冷笑了笑,缓缓道:“我知道你会阻止我。”
柳薛衣目光凛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背弃自己的诺言。”
王动苍白色的脸上微微有了变化,道:“哦?大丈夫千金一诺,我从未背弃。”
柳薛衣嘴里嚼着一片卤牛肉,狐疑道:“你曾说过只在这里等人,那件事和他夫妻二人绝无任何干系,如今你却要杀他们。”
王动冷冷一笑,道:“我并未在店里解决那件事,也未曾说过不会杀他们。”
柳薛衣在心里叹了口气,凝注着王动苍白色的脸过了许久,终于一字一字道:“阁下城府很深。”
王动叹气道:“要为两个无关紧要之人赔上性命,真是不值。”
柳薛衣竟哈哈大笑了几声,凝视着那碟香辣十足的爆炒羊羔肉,声音中竟似有了一股奇妙的力量,缓缓道:“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有些‘东西’你们永远不会懂。”
王动苍白色的眼角跳动了几下,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却话锋一转,道:“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柳薛衣道:“不,我只是和自己赌了一把,只可惜我输了。”
王动沉吟少顷,冷笑道:“你自以为了解我?”
柳薛衣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我了解的只是过去的你,而不是现在。”
王动冷冰冰的眸子竟闪起了光,面泛狐疑之色,道:“这有区别?”
柳薛衣沉吟道:“以前你是江湖人,甘愿摒弃暗器改用双掌,而现在,你是‘西北秦门’之人。”
王动盯着柳薛衣那双细小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笑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只可惜”
柳薛衣竟也笑道:“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赌输了必然要付出代价。”
王动的目光竟变得不再那么尖锐、森冷,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了些许钦佩之色,道:“好,我会成全你。”
柳薛衣忽觉一股寒意自脊背冒出,他瞧着王动面前的碗筷,道:“你为什么不吃菜?酒也只喝了一点?”
王动冷冷道:“杀人之前我是不吃东西的,酒也只喝一点。”
当看到鲜血从敌人的身体喷溅而出时,王动的整个人都是刺激与兴奋的,甚至连吃进胃里的食物也会因为刺激与兴奋而忍不住呕吐出来,而杀人也需要一双稳健,反应灵敏的手,所以他杀人之前不吃东西,酒也只喝一点。
柳薛衣凝注着王动稳健的右手,道:“这是个好习惯。”
王动森冷一笑。
柳薛衣继续道:“无论杀人或被杀,我却和你相反,菜也吃,酒也喝。”
王动不再说话,他冰冷的眼睛已有了杀气,紧接着他的嘴角,他的手臂,他的整个人已充满杀气。
柳薛衣盯着王动的眼睛,王动的左手也慢慢伸出了衣袖,苍白色的脸上目光突又变得如出鞘的刀锋般冰冷、森寒。
柳薛衣也放下了手里的杯筷,一双胖乎乎的手掌竟变得坚硬、有力、刚劲。
阳光斜斜自窗户射入落在地上,那面发黄的酒旗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死亡和寂静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动、柳薛衣如两尊石像般坐在那里,竟连呼吸声都已停止,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灰尘在阳光里盘旋上升,只过了片刻功夫,他们面前那张摆满酒菜的油腻腻的桌子赫然开始颤抖起来,竟越抖越快,杯中的酒也溢了出来,紧接着“嘭”的一声,整间酒馆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