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无力

    墨色的夜空中稀稀疏疏地撒着几颗星子，一轮清月挂在树梢，谢镜披着外衫立于檐下，静静地看着那轮清月。

    眸中酸涩。

    弱柳和扶风站在不远处，身边笼罩着一层阴霾。

    弱柳低声抽噎着，不断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

    扶风面色冰冷，看着此般景象咬牙道：“我一定要为钟灵报仇！”

    那天砸在谢镜马车前的那具尸体是远在江夏郡的钟灵，原本他们五天会通一次信，十七号那天是他们通信的第二天，两天前钟灵还在信中说自己一切安好。

    没想到第二天就横尸街头。

    谢镜垂眸看向那盆凤尾丝兰，捻起它将要落败的花瓣，“听说卫子辛进了司理监做了仵作？”

    扶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呆呆地应了声。

    “让人将钟灵接回来，好好安葬。”说完谢镜裹了裹外衫向房中走去，留下弱柳和扶风两人不明所以。

    弱柳抽噎着，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扶风你说小姐是不是不准备给钟灵姐报仇了呜呜……”

    弱柳和钟灵的关系是最要好的，从前在镜门钟灵总会帮衬她，这段时间钟灵每每来信都会给她讲些趣事，给她寄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可前几天还说要带她吃江夏的桂酥糕的钟灵，今天她们便天人两隔了。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直不愿相信，因为哭的太久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看着弱柳这般伤心，扶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终了也只能说一句，“小姐有她的安排吧。”

    他也不确定，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钟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谢镜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深夜，

    谢镜轻车熟路地到了卫子辛的医馆。

    屋中的灯还未灭，推门进去时对方好像知道她会来，正端坐在桌前。见谢镜进来，卫子辛伸手示意谢镜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上次见面还是在半个多月前。卫子辛勾唇轻笑，抬手替谢镜斟了一杯茶，“子书门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谢镜淡淡看他一眼，沉声道：“今天来我是想问你，上次雇你杀我的人是谁。”

    “好处是什么？”卫子辛向后靠了靠，狭长的眸子盯着谢镜的脸。

    “前朝秘宝，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我有两张图，都给你。”谢镜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卫子辛当初救她不也是为了前朝秘宝？

    “很诱人，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地图是特制皮革制成遇水不湿，遇火不燃，百年不腐不朽，你试试便知道了。”谢镜不再淡然，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着卫子辛，语气中似乎带上了急切的意味，“告诉我他是谁。”

    ……

    回来时谢镜竟然有一种无力感，她孤身一人走在冷清的长街上。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几个时辰前的热闹似乎不复存在，只有空中那轮圆满的清月陪着她。

    好在清月够亮，还可以照亮她回家的归途。

    她仔细回忆了自己的前半生，六岁背负血海深仇，九岁开始杀人放火，十七岁叛出如意阁，二十岁建立镜门七部成为大楚第二个名动江湖的杀手组织。

    也是在二十岁成功为家人报仇。

    她还想做更多，她要为奉启报仇，要为当年那些死无全尸的人报仇，要为那些在欲望的倾轧下无辜丧命的人报仇。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她是否有那个能力，也从未考虑过那些为了她的一己私欲惨死的人他们是否愿意。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在她的安排当中，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深入局中的傻子。

    那晚从卫子辛那里回来以后谢镜一直很颓废，不像之前那样神采奕奕，身上似乎围绕着一层淡淡的死气。

    钟灵的尸体已经被接了回来，按照镜门的规矩，杀手死后是要被火葬的。

    烈火焚身方能洗去罪孽，去往冥间才不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投个好胎。

    钟灵的葬礼办的潦草，谢镜一身素衣举着火把站在柴棺前庄重宣念着悼词，弱柳披麻戴孝跪在一旁，因为哭的太用力烧纸的手都在颤抖。

    悼词毕，火把放进柴棺，烈火燃起，火舌舔舐着钟灵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一阵冷风吹过谢镜脸颊冰冷，她伸出手指拭去泪珠。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