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梦里自知身是客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水中山微漾，山上月如钩。
溪边草原上有一座茅屋，屋顶坐着一个赤脚青年。
他双手撑在身后，双脚轻轻摇晃，目光看着溪中嬉戏的两个身影，满眼笑意。
一个小精灵扑棱着翅膀飞上飞下，不时扇起水珠扔向另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很模糊，看不真切，他只能依稀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草原之上。
尽管如此，他也心满意足，坐在这里看了一年又一年，直至今日已不知有多久了。
青年抬头望向苍穹，今天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梦里也会做梦吗？”
青年喃喃自语，这种希望与失望的转变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他不敢再信。
他的足迹曾踏遍天地四极，走过四海八荒，最终只能在这里才能依稀看见曾经的那道身影。
“布封啊布封，你的阵还真是差劲啊。”
这句话若是放在外面，多少有些大言不惭了，传说中的布封，属于不夜城真正的核心之人，不知有多少人求一阵而不得。
然而在这里却连他最基本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他连过去说一句话都做不到，更别提其他。
林慕的身影陡然出现在青年面前，一脸呆滞。
“原来如此。”
青年猛地站起身，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身影渐渐与林慕重合。
无数年的记忆涌来，林慕蓦然一叹，“已经一万年了么，时间过得真快啊。”
梦中的画面轰然破碎，取而代之的一片黑暗，这是林慕真正的内心，纯粹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点点星光若隐若现。
于此同时，现实中的林慕也苏醒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中多了一份沧桑。
“布封啊，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魂阵吗？”
林慕苏醒后第一句话有些不满，有些无奈，有些遗憾。
老翁苦笑道：“老朽道行不高，影响不了你太多。”
林慕环视四周，都是熟悉的身影，他径直走到白衣女子面前，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又觉得有些不妥，悻悻然收回来。
“溪丫头，这些年辛苦了。”
大当家抿着嘴唇，轻轻摇头。
他终于回来，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神清踏步上前，看着林慕。
林慕知道他的意思，缓缓道：“幽冥是真实存在的，轮回也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与你想象中有些不同。”
“何解？”
林慕接过白衣女子肩上的紫菱，这和他梦境中的小精灵一模一样，只是它不再认识曾经的他。
“紫菱，你还认识我吗？”
小家伙歪着头，疑惑道：“大个子，你睡傻啦？”
林慕望向神清苦笑道：“紫菱花灵，一世一只，它还是它，它却不是它。”
良久之后，林慕一语惊起千重浪，“我曾去过幽冥，见过所谓的轮回。”
神清神情激动，“你说什么？那里……”
林慕打断他的话，“所谓轮回不过是本源回归天地，然后若干年后或许会诞生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但……”
神清神情落寞，他明白了，轮回果然是自欺欺人吗，逝去的人终究是消散了。
和尚的心情他林慕何尝不明白，安慰道：“不过并不是绝对。”
“怎么说！”
林慕摇摇头，“现在的我只是去魔渊前剥离的一缕残魂，在我踏足魔渊以后的事记不得了，不过我曾在自己掌心写下过一句话。”
“轮回之事，有转机了。”
“所以在那之后你到底去了哪里？”道藏抢先问道。
林慕指了指苍穹，“你们能感觉到么。”
“什么？”
在坐的几位哪个不是本事通天之人，然而只有大当家若有所思。
林慕直接了当道：“当你超脱之后就会发现，苍穹之上有条裂缝，它不大，却蕴含着莫大的威能。”
“所以你去了那里？”布封问道。
林慕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说起来这具躯体我也不知是如何来的，但既然有我留下的一道执念，想来是出去之后的我做的手笔。”
自苏醒以来，林慕就没看过那颗魂果，直到此时，林慕将它护在掌心，轻声道：“我先去一个地方，接下来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平了，你们也做好准备。”
大当家傲然道：“现在的我们还有什么怕的吗？”
林慕笑道：“你还是这个样子。”
“和尚出自坐禅寺，道士来自道极观，布封也是不夜城的核心，你们以为万年前光凭他们明面上的实力能将我逼到绝境吗？”
“要知道，在去魔渊之前我就已经是超脱了。”
“四大圣地可不知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就算你们出自那里就能保证看到一切了吗？”
神清几人陷入沉思，确实，哪怕他们曾经在圣地身居高位也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恐怕只有真正成为圣地之主才能知晓一些秘辛。
说到这，林慕神色凝重，“特别是太玄门，他们来的太突然，太神秘，他们修行的功法也与众不同，这他们才是最值得注意的。”
最后林慕退后几步，微微躬身，诚恳道：“外界称我为魔，你们与我为伍将面临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谢谢了。”
神清佛唱一声，“阿弥陀佛，贫僧还等着施主给我答案。”
道藏洒然一笑，“跟着你，比坐在道观中可有趣多了。”
布封闭目养神，微笑不语。
至于大当家的更不用说，这个天下与她何干？你在便是天下太平。
紫菱蹦到林慕头上，轻声嘟囔，“大个子，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林慕会心一笑，“我还答应过你，要让紫菱花开满整个天下。”
同样，这个承诺也答应过她。
林慕捧着魂果独自离开，留下一句话。
“你们先蛰伏，等我回来，助你们超脱。”
这些年在魂阵中，林慕尝试让自己沉浸在那虚假的梦境中，可是做不到。
他知道那是梦境，随时都会破碎，他只是不愿走出来。
当年留下一道执念在外界也是一时兴起，说起来，那样的林慕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当年他是何等的桀骜不羁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天下大事，什么种族之争，与我何干？
眼前之障碍只管一拳轰碎，一剑斩断。
步步登高，直到遇到了她，那个给了他心的女子。
至今，不敢忘怀。
我不要一朵相似的花，我要原原本本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