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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拜个早年,啊,拜个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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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楠从未觉得人声能够如此让他觉得安心。

    长廊回荡着风声与上层传来的人声,二层损坏的木门虚掩着,破门的另一端是被鲜血涂满的图书馆和墙面豁开的通风长廊,他听到的风声大约就是从那里漏进耳朵的。

    冒险者迅速把它抛在身后,径直上了三楼。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森图拉小姐他们被转移到了哪里,只能随便找个人问问,比如修女,比如治疗官。

    下意识地敲敲门,推开三层木门的一刻,阳光吹亮了他的眼眸。

    走出楼梯隔间门后又是一道长廊,长廊墙沿的窗栏全部张开,遮风的长板被解开螺丝,拆卸而下,随意地累在靠墙的边角,它们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磨损的边角与缝隙里写满了水垢、灰点,和历史的味道。

    长廊尽头是一座空间,里面能看到穿着治愈教会长袍的人影走来走去,人声嘈杂,沿着长廊吹过冒险者的耳边。

    楚楠径直走了过去,和治愈教会的人们错身而过,他们也都没有把这个冒失走近的年轻人太当回事,只是彼此交谈着快步掠过,偶尔会简单又飞快地低头看一眼冒险者腰间挎带的长剑,可瞧见旁边站岗的黎明守望者奥法骑士,他们这些捎带担忧的下意识小动作也迅速失去了踪迹。

    楚楠没有在这里看到病人们的迹象,但奥法骑士们的视线牢牢锁在他的背后,再随意走动的话只怕会徒增嫌疑,他挠挠头,扭头看向一位正在站岗的黎明守望者。

    他认识那张脸,这位守在转角边的奥法骑士是个黎明守望者执节士,昨天晚上曾被士官长吩咐与他一同前往大厅收拾残局,视线交错时对方轻抖的眉头告诉楚楠他也同样记得这位短暂并肩作战的冒险者。

    “不好意思。”楚楠靠近了对方:“请问那些被收治的病人现在在哪儿?”

    “三层和四层,那些病重需要手术的人现在还在四层的大食堂里进行医治,其余的轻症病人都在这里,从这座会客厅走到底,东面那扇双开门背后有一段走廊,传过去就是病人们的集中点位了。”执节士利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谢谢。”楚楠点点头。

    “等下。”执节士突然叫住了他。

    “?”

    “你吃过饭了吗?”那个执节士看着楚楠先生,他比冒险者要高一头:“治愈教会和我们在五楼重新组织了食物的发放点,你可以不用与那些难民们一样在一楼排队,直接去五层就有东西吃,他们看到你就会放你进去。”

    “……”楚楠眨眨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赢得了这种殊荣,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简单地道谢,点头致意,粗糙地捶捶胸口敬了个礼,转头向着执节士说过的,那扇东面的双开门前进。

    一段短暂又有些局促的旅行,楚楠默默观察着两边行走的人们。

    治愈教会的治疗官们脸上刻着疲倦,许多人只是在这会客厅里小憩,有的人坐下喝杯茶,手里的杯子还没放回桌子上就已经低头陷入闪电般的断片睡眠,脑袋刚刚垂下便重新惊醒,拍着脑袋给自己放个【清醒术】,拾起桌上的小绢擦擦被茶水打湿的长袍与手指,一旁的清洗池里已经堆满了没来得及洗涤的手帕与毛巾,上面沾染着茶渍与血块。

    简直像是战地医院一样。

    走廊的另一端是另一片空间。

    一片宽敞,又拥挤的空间。

    楚楠抬起头。

    之所以用‘空间’,而不是‘房间’来描述,是因为这间屋子宽敞得简直像是施了魔法,你在推开这扇门之前是绝对无法想象到这巨大厅堂的容量的,一百几十张床榻在这里容得了自己的空间,每一张床榻上都躺着一位病人,病榻边站着、坐着他的家人。

    可整个房间还有清晰规划的道路,几十名治疗官快步走动,纪录,怀里的记录板上堆累着厚厚的纸记。

    远望过去,几十米的横跨之外,这样的房间似乎在隔壁还有好几个。

    楚楠随意拦了一位医疗官,看着对方红肿虚弱的双眼:“不好意思,请问森图拉小姐在这么?”

    “森图拉?”治疗官颓靡地缩紧自己的八字眉,低头翻起手中的记录册,上面细致地按照名字的首字母分成了不同的部分,这位治疗官一边翻一边打哈欠:“姓氏呢?有姓氏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是冒险者公会的接待员。”楚楠告了个罪。

    “冒险者公会的接待员?啊,我有印象。”治疗官搓搓额头,疲惫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他含糊地说了声抱歉,数着页数翻开了记忆中的模糊页数,点点头:“森图拉·米怀恩,居然是米怀恩啊。”

    楚楠眨眨眼,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接待员小姐的家族名:“这个姓氏很特殊吗?”

    “算是吧,对灰城来说,灰城很多人都姓米怀恩,都是在人口迁移时期从帝国的中心领土沿着米怀恩河一路迁徙过来的,那一批所有人有贵族,有平民,也有准备大展拳脚的冒险者,他们后来都姓米怀恩,在灰城姓米怀恩的人太多了,我也只是感慨一句,毕竟我主修的就是历史文献学习,总不能有一天让人说灰城的历史都是编出来的。”

    治疗官耸耸肩,他惺忪的眼睛溢着泪水,看上去简直像是在痛哭流涕,吸吸鼻子:“她就在那边,靠墙的地方,就在那。”

    治疗官伸手一指。

    “就在那。”

    ——

    森图拉·米怀恩是个普通的灰城姑娘。

    她在灰城一个没那么特殊的家庭里长大,父亲是一位外地来的冒险者,母亲则是一位冒险者公会的接待员。

    父母相识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过了35岁,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顺理成章坠入爱河的两人纷纷退出了自己原先的工作,在东城区开了一家小小的道具店,随金钱与冒险而流动的父亲没有姓氏也没有称号,于是森图拉便继承了母亲的姓氏,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米怀恩姑娘,成为了森图拉·米怀恩。

    灰城是冒险者之城,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的学校里学习,受训,她的青春期在这里渡过,听着父亲吹嘘着自己年轻的潇洒,看着冒险者们为了梦想与金钱来来往往,森图拉从小就确立了自己的梦想:

    总有一天她也要成为一个冒险者。

    可惜事与愿违,她并没有成为冒险者的天赋。

    不是天生以太拥有者,魔力方面没有指望,她的运动神经也只能称作‘知道如何跑跳’而已,这样的森图拉·米怀恩听着冒险者们的传奇故事,读着冒险者主题的轻小说、羡慕着书里那些肤白貌美胸大腿长冒险者姑娘们的爱恨情愁便渡过了自己的平淡青春。

    毕业后的她离开了灰城,想着要通过别的方法打开自己的一片小天地,结果打工不顺,当冒险者也只能欺负欺负跳犬、哥布林这种低级怪物,挣扎了两年之后,突然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森图拉·米怀恩带着疲倦与悲伤回到了这座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

    思考已久,她最终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梦想。

    经过父亲的旧友与母亲熟识的周旋与考量,通过面试之后。

    22岁的森图拉·米怀恩最后成为了一位冒险者公会的接待员小姐。

    因为她也当过冒险者,所以她明白冒险者这一行的辛苦,因为在冒险者之城、在冒险者家庭中长大的她知道怎样平和、温柔,又带着一点社会经验、圆滑地去处理和所有人的距离,她见过太多冒险者了,而所有冒险者都很喜欢她。

    那些人总是带着各自的秘密,带着各自的过去,每个人都是被涂抹完成的画布,走在这座灰白的城市中,那些冒险者们多彩的人生面貌简直像是抽象派画师泼洒的颜料长河,森图拉能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知道怎样的距离才是最合适的。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恋爱,她也同样有过青涩甜蜜的青春,可惜一切都不太顺利。

    唉,一切都不太顺利。

    森图拉·米怀恩有时会趴在冒险者公会接待台的桌子上看着那些潇洒自由,挥金如土的冒险者们思考自己的未来,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有成为冒险者的天赋,自己会不会变得和这些人一样,她只是能够理解他们,可见得冒险者越来越多,虽然其中确实有无剑者这样的好家伙,也有埃伦科大团长和克劳狄大团长这样的怪家伙,但大多数的冒险者们……

    其实也都很符合普通人对于冒险者职业的刻板印象。

    沉醉,放浪,挥霍,以及不计后果。

    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像母亲那样和一个远方到来的冒险者相爱呢?还是会就这样抱着对冒险者们的隐约小失望最终回去继承母亲的小道具店?不管怎么样,那也都是相当普通,普通到让人不愿意面对的,普通未来啊……

    森图拉·米怀恩叹了口气,她把脸埋进臂弯中,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在灯火中挺直腰脊,揉揉自己有些笑麻的脸颊,摆出职业化的笑容迎接了下一位来到自己面前的冒险者——

    “不好意思,这里就是成为冒险者的地方吗?”

    ——

    过去的光影与眼前的面貌重叠在一起,像是两道身影隔着一层通透的水面彼此接近,伸出手,接着毫无隔阂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的恍惚让森图拉有些动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层水幕后面的脸庞在自己面前坐下,搓搓手,有些尴尬又局促地笑了起来。

    “下午好,森图拉小姐。”那道模糊的面孔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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