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噔噔噔噔~噔~噔~噔~
他们径直离开了治愈教会，踏着雨水前往冒险者公会。
楚楠心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他把思绪散开，将虚软的疲倦抛在身后，踏着清晨中摇曳的雨雾奔向道路前方的朦胧与迷惘。
我要解决这件事。
他对自己说。
“……”塞莉希一言不发，看着楚楠的背脊在奔跑中一点点挺立，看着那瘦削的、在风雨中轻轻摇晃的背影一声声落下坚劲的脚步，飞溅的水珠在她的护盾上拂起涟漪，那双清亮的翡翠色眼眸中，冒险者的背影充满了决心。
“你有头绪了？”她突然问。
“有，也没有。”楚楠飞快地说。
他的双眼平静，只是坚定地看着前方——巨大的阴影在遥远的白雾中浮现，仿佛隐没在森林中的巨大古堡，隐约的窗沿口目灯火飘摇。
推开大门，楚楠侧开身让塞莉希先走了进去，女神官没有拒绝他的绅士风度，一跃步躲进了公会暖调的灯光里，护盾术光膜表层黏着的水珠沥沥地滴落，他们的脚步点点沾湿了公会门口的迎客毯。
昨日的仅剩的欢闹也不复存在，那些嬉笑的女侍小姐姐，静静打扫委托栏的接待员小姐，还有往日永远在公会里醉生梦死一直喝到太阳冒头的懒汉们，这些几乎同时与冒险者公会这个词眼一同出现在楚楠脑海中的景象今天都没有在他眼前重映。
楚楠的脚步凝滞了一下，接着便跟上了塞莉希，两人左右看了一圈空旷的公会大厅——是这里的冒险者们也一同生病了吗？还只是因为畏怖这噩运的大雨与弥漫的瘟疫而没有出门呢，今早的公会里幽静得不复从前。
楚楠抬起头，看着那些明亮的魔法灯光静静悬浮在四周的灯具中，窗外雨雾云卷，他们仿佛行走在一艘空旷巨大的幽灵船中。
哼了一声。
像是为了打破周围的寂静。
无人回应。
“……”楚楠眨眨眼。
塞莉希的视线投向了他：“怎么了？”
“……”楚楠没说话，他只是看了塞莉希一眼，咬咬嘴唇，那双眼中的坚毅被恐惧的利爪割裂，他对于自己猜测的信任度正伴着这寂静的延续飞速破散。
楚楠只能轻轻摇摇头，装作不在意似的笑了笑，踱着步子开始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左右环顾，希望能……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呢？难不成我还期待着有人正藏在桌底下和他玩着恶作剧似的抓人游戏吗？
他妈的。
“楚楠。”
突然有人呼唤了他。
楚楠眨眨眼，心中的忧虑忽地破散开来，他抬起头，看着那个熟悉的、可靠的面貌出现在二楼的栏杆旁——
那里是冒险者公会的精英区域，所有等级不足的冒险者们都会随着气氛自然而然选择自我退避的地方，那里齐聚了这座冒险者公会里所有最严峻的任务，所有危险的委托，那些需要联统帝国军队出动才能解决的难题。
那是个人能力所不及的秘密区域。
克罗格静静站在那里，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对他招招手：“上来，台阶在那边。”
楚楠愣了一下，塞莉希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只是伸手直直捉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便跑向了上升的台阶。
越过素朴木质台阶上单调的红毯，经过转角，他们眼前的台阶突然变了模样。
明亮纯黑色大理石的边角装饰着华美的金丝；一道精致的绿色地毯从二楼的走道正中延伸而下，直直引向这两位敢于踏向荣耀之路的勇者，两侧大块切割石块的墙面上钉挂着传说英雄们的画像——虽然楚楠一个都不认识，但看他们那超凡脱俗的气势与逼格爆表的姿势，哪怕是他这么个没常识的笨蛋也能猜到这些能被留进画里的家伙肯定没有一个不是传奇。
克罗格就在二楼的台阶边等候，看着楚楠和塞莉希的身影来到这荣耀之路的台阶转角，他点点头：“上来，我们正在谈。”
楚楠下意识地点点头，他的步子迈上那条森林绿的长长地毯，立刻便感到一股暖意升起，低头一看，自己刚刚在雨水中打湿的短鞋已经被迅速烘干，劳作的水渍与灰城也被一刻清除，虽然还有许多岁月留下的刻痕，但这双鞋子已经在一瞬间被打理到了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好状态。
是魔法吗？
他吃了一惊，这可比冒险者之家门口那擦鞋布还要有效率的多啊。
塞莉希倒是没有像他那样因为震惊而停滞，兴许是在圣殿早就见过类似的魔法造物了吧，她拍拍楚楠的脊背，眨眨眼。
楚楠点点头。
他们快速跑上了二楼。
这里的布置和他们在一层所眺望到的完全不同，外层的简单木质横栏扶手只是简单的掩饰，平整闪亮的黑色大理石与绿色魔法地毯只是平铺的基准，两侧的墙壁上绘制着精致的符文，数不清的画像顺着走廊两侧的墙壁整齐排列；
在靠窗的横隔间，蛇形、龙形、熊形，还有许多许多楚楠叫不出来名字也辨认不出形象的怪物头颅标本诉说着这座冒险者公会光耀的历史，这些怪物首级的下方还会用金字绘写出讨伐者们的姓名与讨伐的日期与委托所得金额，那些数字末梢一长串的0简直让楚楠先生有点瞠目结舌。
数千万，数亿……
这些都是楚楠先生无法想象的数字，他只能迅速收回视线，摇摇头
……在这里待久了感觉真的会动摇一个人的金钱观的……
呜哇！不好，光是这么看两眼，都开始觉得塞莉希上次想喝的那个……德什么东西的冰饮也没那么贵了——不行不行！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
楚楠飞快地摇摇头，跟着塞莉希走到了正在等候的克罗格先生身边。
“克罗格先生。”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塞莉希也点点头，只是没说话。
“你们早。”克罗格看了看两人的面目，像是放松了一样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拍拍楚楠的肩膀，又对塞莉希点点头：“你们没事就最好了，外面的情况……”
他看了看楚楠的表情，没什么表情，可那双沉静双眼中隐约透出的情绪还是足矣说明了这老练冒险者心中的愁云：“你已经知道了吧？现在灰城的大部分市民都已经被一种突然到来的瘟疫感染了，整座灰城在一夜之间几乎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从最底层的平民……”
克罗格压低了声音：“到治安官、行政管理处、甚至艾尔-穆宁家族的贵族们都受到了这场雨的影响。”
楚楠悚然。
情况比他想得更可怕。
这样的话……岂不是灰城已经在一夜间陷入了瘫痪的状态了吗？这么多人都因病无法维持的话。
但是……
楚楠的眨眨眼。
这样的话似乎更加让他的思虑清晰，也在某种意义上更加佐证了他的想法，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把结论分享给塞莉希，还有面前的克罗格先生，但是还不行，还需要确定性的证据。
“有头绪了吗？”楚楠小声问。
克罗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着楚楠的眼睛：“你呢，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塞莉希没有说话——打离开治愈教会之后，她到现在就一直一言不发。
“从目前的的情况来看，这场雨肯定和那个大魔有关，这在我看来基本是确定的事情了。”楚楠说，他打量着克罗格的表情，但无剑者并没有否定他的想法，更加没有因为赞同而雀跃，那张冷峻的扑克脸再次恢复到了楚楠对他的第一印象。
一个没什么感情的，npc一样的角色。
楚楠不管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分析，他抬手掩住自己的嘴，指腹轻轻贴着人中——这个躲藏的姿势让他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于是继续开口：“前面塞莉希告诉我的，大魔锁定了一个目标，就会追着那个目标继续发动攻击。
我不太清楚大魔会为什么有这样的进攻机制，但是之前也和别人稍微探讨过一些别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线索，让我得出了大魔选定目标的原因；
而这个目标对大魔来说肯定非常重要，只是那个目标现在正在治愈教会内部受到着圣殿的保护，那样的保护，就算是由古神们创造的大魔也没办法轻易突破一个奥法骑士战团的人手，所以它引起了这场雨，让许多人就这样被大雨带来的瘟疫击倒，这些人现在都住进了治愈教会……”
楚楠的眼前闪过了森图拉小姐脆弱的面孔，他颤抖了一下，咬咬嘴唇：
“这样巨大的人数肯定会动摇治愈教会的防守，其中的一些奥法骑士战团成员肯定也会在不经意间被病人，或是被雨水染上病疫，这样的话就可以进一步让治愈教会收到的防守变弱；
再加上现在这么多人都在集中前往治愈教会苛求救援，这也给那个大魔提供了不错的混淆视听的机会。”
楚楠抬起视线，看着克罗格先生的眼睛。
无剑者的目光依旧平静，只是微微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让楚楠微微安心，他也点点头：“只要在这场雨、这场疾病之间，把那个大魔的存在作为线索添加进来，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够自然而然地联动起来了……”
他看着克罗格的眼睛。
“……”老练冒险者注意到了楚楠眼中一瞬的躲闪，但他没有立刻戳穿，无剑者明白，楚楠的心里肯定藏了更多的思虑，只是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让他将这猜想直直地确立出来。
可到现在，到了现在，他所说的东西，他敏锐的感官已经足够证明了他本身的价值，这份敏锐已经超出了许多许多人了。
他抬手按住楚楠的肩膀。
楚楠看了他一眼，看看旁边的塞莉希，补充说：“塞莉希的意见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和帮忙分析，我是绝不可能到达这一步的，我刚刚所做的，也不过是把我和她两人得出的思考结果说出来而已。”
“别担心。”克罗格点点头，他松开那只按在楚楠肩上的手，忽然抬高了声音：“可以了吧么！已经足够了吧！我说过，他的智略与敏锐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
“……”
他的呼唤并没有在第一刻便得到回应，楚楠眨了眨眼，他只听到轻轻的沙沙声从克罗格的身后响起，那是衣料的磨擦，在这松软平和的森林绿色昂贵地毯上，即便是他这样的菜鸟也能轻手轻脚地掩盖自己的脚步声。
来人很巧妙地利用克罗格的背影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楚楠没办法直接看透无剑者的身体看到来者的模样，他只能怀着疑惑的眼神投向克罗格，希望能够得到直接的回应。
接着便是两道毫无保留的轻松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不同于隐蔽的第一人，这两者的步伐轻松自在，不带一丝隐没，光是听着这脚步，便让人感觉到堂堂正正的光明磊落……
“唷！楚楠！”克劳狄乌斯·艾尔-穆宁——b95巨大欧派白丝变态大团长对楚楠比了个wink，一个响指往楚楠先生脑门上洒了几枚花瓣儿，那张自以为俊美……实际上也确实俊美到让人羡慕的脸上挂着倜傥自然的笑容。
灰城严峻的形式似乎也未曾让他感到困扰，这个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嗣永远都是这样随心自在，他的生活仿佛永远只有鲜花、阳光、美酒，还有胸脯沉甸甸的b95巨大欧派白丝短裙美少女。
从他身后，又一个人影走了出来，这人身形雄伟健硕，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温暖人心的森の妖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是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楠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好哦，楚楠君，好久不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呢。”比利比利大团长抿抿嘴，默默伸出了手，张开五指——一切只在不言中。
楚楠立刻摇头，后退，差点栽倒在地上，幸亏塞莉希扶了他一把。
他感激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熟悉的声音便让他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确实有长进，但是……哼。”
“你还是这样喜欢将自己卷进能力范围之外的麻烦事里啊，楚楠。”帕拉蒂亚大队长终于从克罗格身后走出，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楠，轻哼一声，转头瞧了一眼克罗格。
无剑者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帕拉蒂亚大队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摇摇头：“算了，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下，能有一副这样好用的敏锐头脑，对我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你的担保……”
“可别忘了我们。”克劳狄大团长眨了眨眼，比利比利大团长温柔地笑着——把你的手给我收回去啊出生！
“……”帕拉蒂亚大队长叹了口气，转过身：“跟上来吧，楚楠，这次也要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