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雨中漫步
森图拉小姐生病了？
这是楚楠没有预想到的回答。
他愣在委托窗口前，有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塞莉希回过头，看着那个呆愣在原地的菜鸟冒险者。
“啊……”楚楠迟疑了一下，注视着接待员小姐姐期待又八卦的双眼——你这眼神什么意思啦，楚楠先生才不是……嗯……至少把你的心思藏一藏！这个世界可不是八点档修罗场的晚间异世界后宫厕纸番！
……应该不是吧？
可以是吗？
楚楠突然有点期待。
他没有得到回答，也当然不会得到回答，到头来，他只是如坏掉的机器人一般发出着电波似的一声长长得、沙哑的颤音。
“嗯……”楚楠迟疑了一下：“严重吗？”
他问。
“应该还好吧，反正公会里已经有人上门去查看过了，也是今天休息的接待员。”这位接待员小姐竖起食指贴着下巴。
她轻轻眨眨眼，似乎对于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风花飘零，如山呼海啸般激烈潮涌，啪嚓啪嚓十几个闪回特写，足以使猛男落泪、幼儿光敏性癫痫的爱情悲歌场景稍稍有些惋惜，但那双机灵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素朴的新手冒险者。
还是对他做出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磕到了。
出生，你磕到什么了？
即便不需要审判庭特有的读心术和塞莉希那机敏到让人生疑的观察力也能瞧出这位接待员小姐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楚楠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但总算是为她话语中的淡然松了口气。
没事啊。
没事就行。
估计只是淋了雨有点受寒而已，哎呀，在这个能生骨赋肉的异世界，有魔法在，治疗一个感冒风寒大概也是洒洒水的吧，毕竟那位穿越者金色大只佬那么牛逼，研发留下个dnd传统的【治愈疾病】【移除诅咒】之类的神术或者魔法还不是轻轻松松？
楚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谢谢你。”
“……”接待员小姐微笑着摆摆手，满脸都是磕到了磕到了的甜腻味儿。
……啧。
楚楠憋了好久才没做出嫌弃的表情，一转身看着塞莉希正直直地打量着自己。
“……”她没有说话。
“……”楚楠也没有说话。
“啊！”接待员小姐突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惊叫，捂着胸口倒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吱溜溜滑出去好远。
“……”楚楠的眉头跳了跳。
怎么，你也生病了？
磕到脑子了是吗？
“去看看她？”塞莉希突然说。
“诶？”
“诶？”
楚楠的表情抽了抽，他回过头，那个刚刚还捂着心口坐着滑滑椅吱溜溜旋转着飘出去好远好远的接待员小姐一转眼已经回到了柜台边，瞪大眼睛看着他和塞莉希指尖的互动，第一声应下塞莉希问题的那声‘诶？’正是她抢在楚楠之前发出的。
——你这……
楚楠简直有点绷不住了，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气还是应该呆傻傻得应着这诡异的搞笑节奏吐个槽卖个傻。这反应速度，这回撤的速度，想必接待员小姐，您这身体素质和等级啥的大约是远远在我这新手冒险者之上的。
做一个接待员真是亏待了您这一身好本事了啊！
他只能装着没有听到接待员小姐的声音，又无视了那双闪着小星星的眼睛，回过头来看着塞莉希……
发现这家伙也是一副难绷的表情，只是拼命憋着嘴巴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吐槽。
“不用了吧，我也不会治病的魔法，过去也只是添乱，更别说我还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楚楠挠挠头。
这话刚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嗯……
怎么能说要去女孩子的家里呢，用不知道家在哪儿的理由来搪塞也太楚楠了，啊啊啊！没办法！楚楠先生毕竟是个楚楠啊！
“……”塞莉希点点头，没在做什么反应。
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那个柜台里一脸惋惜的接待员小姐，给楚楠使了个眼色。
菜鸟冒险者迅速会意，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两人之间没有再进行任何对话，就连回头和接待员小姐姐道个别的功夫都省了，在那双热烈的视线前，他们实在不愿意再展开任何剧情了，只能低着头飞快离开了柜台，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得、惋惜的叹息。
……他妈的。
比我在面对蜂熊时的压力还大啊草。
他们也没再在公会里做更多的逗留，两人飞快地穿过空旷的公会大厅，寂寥的桌椅低落的气氛被他们急促的双足搅动，女侍小姐姐们摆动着裙褶向他们笑眯眯地道别，那些零散的冒险者们也顺着气势对他们举杯致意。
——这破地方总归还是有人气的。
楚楠笑了笑，最终还是在门前对这他们挥了挥手，身周亮起淡紫色的护盾，冒险者与女神官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间的雨幕中。
这真是松散的一天，该怎么说呢。
这样平静的日常，真是如同有魔力一般让人习惯又上瘾，甚至可以说是……
楚楠抬起头，看着烟拢雾浮，看着卷动的雾海中潮涌似的风弧，那些细密的雨丝透亮延绵如海浪的泡沫。
他们行走在白茫茫一片幽暗的深雾里，天际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夏天已经过去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法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一颗自转的星球，天空深处的那颗太阳到底是不是他们足下土地的恒星，这世界的一切自然规则到底是出于他所熟知的那一套科学理据还是神明的偶创……
但是夏天过去了。
秋天已经来了。
他没由来得感到有些寒冷。
抬起头，似乎沿街路灯下垂挂的魔法光点正在淅零零放着冷气，在这些固执闪耀的光点边，四周的雨幕与雾汽都如千万万粒小星星般飞快地略过着、闪烁着，只如一片不留轨迹的细密流星。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这片越来越幽暗，越来越闪亮的星群间，看着天色与夜色的区间越来越模糊——
直到楚楠在雾中发现了几道浅紫色的光弧。
“那是【群体护盾术】的光芒吗？”楚楠戳戳塞莉希的光膜，跃起一层浅浅的涟漪。
“——嗯？”塞莉希一直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脚尖，听到楚楠的话，这才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瞥了一眼，这附近已经很接近于他们熟悉的那片街区了——
东城区的著名位置，距离冒险者之家，治愈教会，还有那片恼人的工地都不远。
塞莉希对魔法的了解超出楚楠许多——不，这个说法实在是辱没了这位完成进修分配工作的女神官，和她比起来，楚楠的魔法知识恐怕只有一本字典的头页这样的水平，这还是他已经读过了那本《论以太》的结果。
尽管那本书他也尚且没有读完……
毕竟学术书籍什么的可比那本情节生动，活灵活现到堪比爽文的传教用《征服史》要难啃多了，能够一下子读完小半也已经是楚楠先生的好奇心全力驱使的结果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决定自己以后要往哪个方向发展……
嗯。
也许成为克罗格先生那样强大的战士？
但这么个剑术超群，拥有隐没过去的男人同样会使一手漂亮的魔法。
诶？
楚楠摸了摸自己的冒险者卡片，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预备技能栏里应该是有【耀光剑阵】和【魔化武器】这两个技能的，塞莉希看到之后也并没有像看到【猎手舞步】那样有惊讶的反应，难道说这两个技能其实也是基础的，没有什么台阶的技能？
不然应该也是会像塞莉希的【雷枪】那样不单无法学习，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的冒险者卡片上的才对。
楚楠心中默默有了一丝感悟。
技能只是技能，重要的还是操使技能的那双手是吗。
是啊，的确如此。
楚楠抬起视线，从走神中收回思想，看着塞莉希还在直直地看着那些流动的【群体护盾术】，他眨眨眼，也愣住了。
那并不是如他们一般的仅仅是小队或是冒险团那样只是一些人组成的集群，那是一条横断了哈德里安三世道路的长长队列，不知道多少枚紫色的光膜在雨中浮动，那些宁静的脚步声宁静地被雨水吞没，每一枚【护盾术】的光膜都是一个人，如果要用什么写实的手段来描述楚楠眼前看到的景象也未免太过繁琐沉闷——
冒险者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敬畏地看着那片流动的紫色泡泡。
仿佛孩童鼓起两腮猛地吹起咸涩的泡泡水，那些泡沫无穷无尽地从他们温热的呼吸中吹出，就这样填满了道路，分隔开这座边陲的灰色城市。
楚楠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突然发现塞莉希默默抬起手，指着那群飘忽的‘泡泡潮水’。
“怎么了？”他小声说。
因为等级和属性的差距，他的身体素质还和塞莉希有一定差距，这能力既体现在力量速度耐力方面，同样的，视力与反应速度之类的也难免受到影响、与之挂钩。
“那些人。”塞莉希小声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楚楠的鼓膜中缺如雷鸣般震沉。
“他们都是去治愈教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