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也是拖累纳？
锁甲。
幻想作品中的常客，从最早的、构筑其幻想世界观基本架构的《魔戒》，一直到由此而生的一系列幻想世界观下的作品中，这种基础又颇有人气的防具一直在舞台中占据着不小的位置。
虽然在日系作品中，主角们的基本装备都是更加‘轻便灵活’的皮甲，虽然在有魔法的世界里，这些怪物啊幻想动物啊说不定也因为魔力啊什么乱七八糟的设定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随便猎杀一只剥了皮啥也不用干就能凭空多一件少说也是紫色品质的天材地宝……
但楚楠先生到现在为止也只在这世界见过跳犬、蜂熊、换皮者这三种怪物，前两种有没有魔法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三种怪物都可以用剑杀死。
所以，嗯，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祟。
他还是觉得钢铁更可靠些。
要不我哪天去扒只跳犬的皮试试强度？
冒险者胡思乱想着，在获得学徒小哥同意后，伸手轻轻抚上锁甲。
这是一件相当‘完整’的锁甲，如果以楚楠先生地身高进行计算，大约从颈部到下胯都可以被这细密编织的钢铁所保护；在重要的颈部、心肺、腹部还贴合了钢铁材质的甲片进行保护；在肩颈的位置甚至还有专门的加厚来顾及使用者的穿戴体感，非常注重客户体验，放在楚楠先生穿越前的世界，大概率是要给up主们发广告费大肆宣传的；
甲片上刻着连串的符文，冒险者只能大致地辨别出‘守护’，‘抵御’，‘温度’几个简单地词，其他复杂的词组则完全看不明白。
入手冰凉，纹路细腻，是金属的手感——废话。
楚楠对于防具什么的完全不懂，虽然在穿越前也凭着兴趣稍微了解过各种铠甲，但基本也是出于对这铠甲背后的历史感到好奇而已，在他生活过的现代社会，这种防具大多都已经成了各种爱好者家里的收藏品，平时穿出去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眼学徒小哥，希望这位装备屋的npc能在头顶上蹦出一个对话框，飚出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然后开始吹嘘：“真不愧是楚楠先生，一眼就看到了我们这最好的宝贝，我和您说啊这锁甲可是……”
然后叽里呱啦说一堆让人看不太懂的设定，最后两方都开开心心地回家吃饭睡觉，楚楠先生也能直接换上这身锁甲回去显摆显摆。
“您看上了它是吗？这是波杜瓦师傅的作品，是件符文锁甲。”学徒小哥露出推销员般的微笑。
来了，要开始吹嘘楚楠先生的眼光了！
“……”微笑。
“……”
“……”微笑。
“……”说词儿啊，怎么没下文了？‘这位客人您眼光真好，正好我们今天促销，这件什么什么什么的宝贝您可以免费带走’的推销员固定套路呢？怎么这么不专业啊学徒小哥！难怪你只能窝在工坊里当学徒！
似乎是瞧出了冒险者的窘迫，又似乎是这学徒小哥也有些耐不住这平白的沉默，他继续说：“您可以在领口和胸口的垫片上看到波杜瓦师傅亲手刻印的符文，抵御切割、刺击、常时保温，消除噪音——虽然是比较普通的魔法护具，可对冒险者来说也毫无疑问是最棒的选择了。”
……原来是【普通的奥法锁甲＋1】啊。
楚楠搓搓眉毛。
“……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送您几件搭配穿搭的甲衣？您喜欢什么颜色的？”学徒小哥尽可能绷着微笑：“您还看上了别的什么防具吗？或者说有什么想要订制的装备？我们可以给您双倍会员价打折。”
倒也不必这么公式化啦……
更让人沮丧了。
从‘吼吼吼楚楠先生要穿回去显摆的顶级防具’变成了‘普通的奥法护具喜加一’的心理中稍稍恢复，冒险者也多说，只是顺着学徒小哥的好意又看了看周围的装备，最后挑选了一件外穿的护颈，搭扣合上之后可以完美地保护住自己的脖子——最后又挑了一双手套。
“这样就可以了吗？”学徒小哥一直保持着微笑。
楚楠看了他一眼。
“您再多挑选几件也没有关系的，实在不行，就请写下地址，我来安排将您中意的东西送到府上？”学徒小哥表情真挚。
你不会也是资本家杀手吧？搁这给楚楠先生送福利呢？
他感到自己像是久违地回到了童年，被家里人催促着一起去商场浏览不想去的服装店，‘这就行了吗？’，‘你穿去试衣间让我看看’，‘你确定哦，不再多拿条裤子？’，‘欸你这小孩真烦人！’。
让人无端地有些忧愁。
他想了想，又拿了两双手套，点点头挑了两套搭配锁甲外穿的甲衣，全部包好。
拒绝了学徒小哥对于住址的追问，拉开椅子，在座位上读完了那份‘使用不眠者·查士丁尼先生的光辉事迹和人物形象为波杜瓦装备行做宣传’的合同。
没什么问题。
“就这些吗？”他试探性地询问。
“就这些。”学徒小哥保持着微笑：“后续的广告之类的内容会在一段时间后向您寄送，只是希望您不要在灰城穿着或是宣传别家的武器，这会对您刚刚签署的这份文件稍有影响，那支矮人短剑您可以继续使用没有关系，只是刚刚说的那条还请实在注意……”
就相当于楚楠先生签了个品牌的球鞋合同呗？
倒也方便理解。
他点点头，在合同末尾签下了……
楚楠抿抿嘴，稍稍犹豫。
签下了：不眠者·查士丁尼。
——
之后其他合同的商谈的进程相当有条不紊，学徒小哥似乎对相关的事务已经非常熟悉，他的外观也同楚楠初见时的匆忙邋遢有了相当巨大的变化，那魔法的白布往脸上、身上一擦，几乎只是几个空隙间的偷闲，这个人便从火炉便的糙汉变成了一位白净端庄的绅士，带着温润而冷静地清爽气质。
让人怀疑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摆个pose给那种魔法手帕打广子。
现在想来，那一开始的脏兮兮粗犷学徒做派，大约也只是为了让，冒险者感觉没有隔阂的商谈战术吧。
“波杜瓦大师现在在哪？我很想向他表达感谢。”楚楠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您真是有心了，我会向师傅传达的，也请让我对您表达敬意，灰城的救世主。”学徒小哥还在一张张对着合同，确认冒险者的每个名字都签到正确的地方，他一心二用，脸上仍挂着那清爽的笑容：
“非常不巧，波杜瓦师傅今天正好有了去牧场看自己名下赛马的预定，如果您昨天来的话，今天大概会被他邀请一起前往灰城的马场进行参观，那样我们也有机会同行，相比起坐在火炉边流汗，我也更向往在草场边的蓝天白云好好倾听您伟大的冒险故事，真让人期待，冒险者先生，我实在很羡慕你们。”
学徒小哥说着，那被火炉燎卷的睫毛微微翕动，他温柔地眨眨眼，对楚楠投来一个浑身炸起鸡皮疙瘩的眼神，让冒险者只能尴尬地紧了紧ass，哆嗦着搓了搓大腿。
nmd，南通段子怎么总是能让楚楠先生遇上啊这破地方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回事儿啊？
“赛马？”他连忙改变话题。
“是的，赛马，也算是个新兴的马场吧，4年前才由老城门口马厩的老板买下修缮，自那之后已经变成了专门负责种马培育和繁殖的牧场了，训练的学校牧场则被安排在比较靠近矮山镇附近，那里有一片很棒的草场和帝国西方少见的大平原，周围还有一座座小山，用来训练赛马正合适。”
这位学徒小哥似乎也耳濡目染了许多有关赛马的知识，每个学徒想要混出头来都需要和自家的师傅搞好关系，这种投其所好的了解更多的可能也是出于人际关系处理上的战略，但从他说话的神态来说，大约赛马也的确是这小哥生活中地爱好。
“你很喜欢马吗？”楚楠问。
“是的，这是种神俊强大的生物，我很爱马，而且从5年前开始，灰城的赛马也渐渐一路向好，这算是颇让我们米怀恩人非常自豪的产业，我们都很支持它。”学徒小哥微笑着回应。
“这样啊。”楚楠点头。
原来你也是米怀恩，灰城本地爷。
他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只是看着学徒小哥整理好合同，微笑着起身与他握手，最后走进里屋，用什么魔法仪器复印了一份文件的副本装进文件袋递送到他手中，点点头，又是一次握手，接着又是许多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等到走出宅邸的时候，楚楠感觉自己脸都笑麻了，扭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变成白净小生的学徒小哥，对方微笑着眨眨眼。
楚楠又是一阵恶寒。
“希望还能与您再见面，查士丁尼大人。”学徒小哥轻飘飘地说。
楚楠ass一夹，几乎小跑着离开了街巷的转角。
真让人受不了。
明明一开始还是‘草他妈的灰城的救世主’，结果利益相关之后就‘伟大的灰城的救世主’，‘希望还能与您再见面，查士丁尼大人’了，不过……
查士丁尼啊。
冒险者捏了捏手中的文件袋，回忆着自己签下的名字。
这个才取一周的名字似乎立刻便成为了楚楠先生的官方姓名呢，明明我也亲口和那个铁匠师傅说过自己的名字是‘楚楠’来着……而我似乎也开始适应这一点了？
……
楚楠咂咂嘴，品味着口中若有若无的微妙苦涩，不知道这是自己微妙的心理作用，还是自己的身体因为缺水而催促的生理作用，他只能抬脚踩了踩地上的石子儿，向往又排斥地想象了一下未来有一天，所有人围在身边，大喊自己‘查士丁尼’的场景。
他只觉得虚幻。
整齐的脚步声踏入耳中，冒险者迷茫地顺着声音追去，一列整齐的制式铠甲从街角出现，领头那人全身都包裹在老旧、朴素的制式铠甲中，就连标记军衔的装饰也没有搭配，只有一双深藏在头盔缝隙里的金色眼睛——
冒险者立刻就知道了那是谁。
“就到这吧，就地解散，这么长时间的执勤你们也辛苦了，回家陪陪孩子看看老婆，吃份热乎饭！没老婆孩子的也别急着跑到矮山镇去嚯嚯你们两腿间的那条小毛虫子！我可不想看到阴虱在你们之间传播！”领头那位铠甲人的声音在头盔中封闭地碰撞，几乎形成了一种铁锤般铿锵有力的咆哮。
她的发言让那列城卫发出低沉的呲笑，有几人甚至已经松垮地解除了军姿，只是城卫队长宽容地让他们在解散前享受了这少有的轻松。
“给你们批三天的假，三天后我们再见，记着，现在城里人手不够，联络到了需要立刻到位，差的假可以之后再给你们补，但是如果需要的当时你们人不到，这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对不起我去票了’这一句话就能解释得通的。”
城卫队长开着粗俗的玩笑，她的语气却严肃不容动摇。
“行了，好好放松一下，至少这几天你们可以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她摆摆手，两脚一磕，立了个军姿。
“为了神皇！为了灰城！”她抬手行礼。
“为了神皇！为了灰城！”城卫们更加有力地向她致敬。
两边点点头，便哄笑着散开了，城卫们摘下头盔，纵然铠甲有调节温度的功能，他们也已经在长时间的执勤中蓄了满头的油脂与结晶；有人几乎立刻就向着城卫所跑去，要急着换下这身责任与荣耀，有人则松垮垮地在街边坐下，从铠甲里摸出藏起的卷烟，在城卫队长的骂声中点燃烟卷，吐出一口疲倦。
楚楠静静地看着，他很大方地站在路边，像个刚刚购物完，普通、好奇又向往的市民那样带着包裹和文件袋站在一旁观看着自己伟大城市的城卫们解散小队。
城卫队长还没有离开。
那身铠甲完全隐没了她的女性特征，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街头，扫视着自己的队员，扫视着终于从神疫中渐渐恢复的人们，她疲倦的吐息也被头盔包装成了狂风般的呼啸，似乎饱含怒意，似乎如释重负。
此时天光正好，一切的一切都融化在白云，清空，还有远方模糊的城墙与山脉的交界线中，这座多风的城市难得的迎来一个清净的昼间，所有家庭，所有店铺都推开了遮风的木板，让秋初的爽风卷着夏末的温暖敞亮整个房间，一切都在向好。
只是这美好的风也无法吹散城卫队长肩头的沉重。
她拍拍自己坚硬的肩颈，摘下头盔，那束短发依然收拢在锁甲与软甲的包裹中，只是同样沾满了汗水与疲倦的接近，她终于能用自己的声音吐散一口浊气，以几乎有些迷茫地双眼环视着这清风飘扬的街头。
她叹了口气。
“帕拉蒂亚城卫队长。”楚楠出声叫住了她。
城卫队长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盔，立刻就要扣上，但她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冒险者的身影，她愣了一下，笑了笑。
“你好，楚楠。”
城卫队长笑了笑，突然叹了口气，她煎熬地环视了一眼周围，接着，慢慢地垂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以一种别扭又强硬地方式逼着自己低下了头，向楚楠鞠了一个浅躬。
冒险者惊讶地呆愣在原地。
她抬起头，愧疚地挤出一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微笑。
“对不起，楚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