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就它了
“哈——！”
米斯特楚楠长长叹了口气。
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房子，沿着日益喧闹的街道向着波杜瓦铁匠的房子前进，灰城的街头越发恢复起往日的人流，大多数人已经从神疫的后遗症中脱身，治愈教会也已经放松了警惕，前两天甚至有午餐时间执勤的奥法骑士在门口半蹲着吃午餐。
毕竟也是人呢。
他很快来到哈德里安三世大道，聚集在冒险者公会和商人公会前的人势已经恢复了神疫前的规模，他们大吵大嚷地在门前呼喊、讨论着什么，市民们挤在复营不久的小店和路边摊口看着热闹，这让楚楠也有点好奇。
他实在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这游行般规模的人潮也难免让他心里痒痒，只能就近找了位看上去很闲的市民搭话：“抱歉打扰，请问这是在做什么啊？”
“啊？”这市民罕见的是位长相普通的正常人，他只是飞快地瞥了眼楚楠的装扮，耸耸肩：“你也是冒险者吧？才从神疫中恢复过来吗？政务长官的法令前两天已经发下来了，要向冒险者和商人们全面增税，他们聚在这里是要游行向城主府施压，连路都堵上了，啧。”
抖动的眉梢隐约暴露了这位市民心底的焦急与不屑，他只是出于礼貌和忌惮冒险者们声名在外的放浪性格才与楚楠解释了他的问题。
“明明冒险者和这些商人们已经享受了快10年的低税率……”
“现在正是灰城需要的时候，他们怎么不知道像我们这些好市民一样为这座城市站出来呢？”
“明明最该付出的就是这些冒险者和商人……居然质疑城主。”
……但是，杀死大魔，拯救这城市的人中也有许多冒险者啊，我们所付出的也不是你们这两句话就能全部抹去的。
楚楠只是顺着声音向那令人不快低语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这种时候的对峙也只是宣泄情绪而已，两头都有各自的理，就算出口成脏也只会让这些市民更加讨厌冒险者这个群体罢了。
单纯情绪的碰撞没有任何意义，和这些人争吵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他们也只是人流中的一粒沙，就算楚楠狠狠把口水吐在那些人脸上，说‘老子真他妈的不该救你们’也得不到任何理解。
说到头，在那滚油黑雨沸腾的火夜中，他所想的，也只是‘为塞莉希和克罗格先生报仇’。
仅此而已。
徒增烦恼罢了。
因神皇祝福开过光的五感变得这样敏锐也真让人困扰啊，偏偏让他听见了这么许多他不想听的事情。
楚楠耸耸肩：“谢谢。”
那城主说的‘避免引起舆论’，大约也是早就预见了接下来的情景，提早劝告……‘警告？’我不要参与进其中再添一把火吧。
他远远地望了一眼，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在人群中瞧见那两个灰城冒险者公会中最会闹腾也最有力量的两尊巨头，连他们周围那一圈子人也没瞧见，没有现身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他们对这次事情的态度，估计公会上层也和他们差不多想法，让这些冒险者们闹腾闹腾就算球——这么想着，倒也确实教人更加不快。
抬脚用鞋尖轻轻敲敲地面，冒险者扯了扯自己的挂坠，克罗格先生送给自己的‘战士的证明’已经被皮肤磨挲得沾了点油光，冰冰凉凉得，正好为他清清脑袋。
他绕了条路从民宅间的小巷里穿过，民居中的对话，那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每一扇窗子里都是一个家庭，每一个家庭又是几十万、几百万字的故事，要是都听完，楚楠先生不成垃圾回收站了。
灰城最好的砌墙师傅强势转职！
灰城最棒的听墙角偷窥大王！
他无声地微笑。
但那吵闹的游行与人势一直在他耳畔回响，让他心里痒痒的。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走进老城区的居民区，这里是灰城最早建立的城区，也是连通帝国的哈德里安三世大道最早铺设的地方，按理说沿着城内的主干道很简单就能到达，但楚楠先生稍微绕了点路噜。
现在阳光正好，但绕了这么远的路，末夏的热力仍在空气中悬浮，他却一点汗都没出，搓搓手肘和后颈，干干净净，非常清爽。
相比起楚楠先生经常‘流窜’的东城区和广场区，老城区的建设显然是有些拥挤了，高高矮矮的民居间非常鲜明地展示着财力的差距，但一样望去，那些老字号的店铺招牌倒是早早地便闪烁起魔力的灯光。
这是灰城最早开始建设的区域，住在这的自然也是最早到来灰城的；和那些后来到来完成财富积累最终在这里买房建房融入集体大环境的人们，他们早几代几十代就跟着当时的皇帝入了关，现在看这些三天两头在这个城市跑一跑那个城市转一转的冒险者们，那都是‘臭外地的跑我们灰城要饭来了’的心理吧。
楚楠微笑。
他满脑子的白烂笑话，自然看得很开。
这里距离灰城的‘哈德里安三世大门’不远；基本站在主干道上就可以看到，那同样是一座很宏伟的大关，相比起仪式性质的装饰，它看起来比楚楠先生平日里见的那面出城用的大门更具有武装要塞的特点，各种看不懂的仪器在门口假设，离门口很近的地方还有马厩和驿站，甚至还有一座大型传送阵，被四周的城关团团包围。
说起来。
那位很帅气的女仆小姐，似乎提过她就在马厩……还是竞马场？附近停留？楚楠稍微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位女仆小姐冷厉干脆的肢体动作，还有那层淡泊如冰的清冷眉目……
冷峻帅气派女仆哇。
某种意义上……
各种意义上，都完美地戳中了楚楠先生的性癖，但是会读心，但是是女仆，但是会读心，但是是女仆，是女仆！！！！！
女仆哇……
揉了揉自己那颗隐约抽痛的小心心，楚楠先生kirakiradokidoki地来到了波杜瓦铁匠和他说过的地点，门牌号上的姓名和老旧的6-11烫文说明他没找错地方；
这是一处被围墙包起的三层宽敞小楼；戈形金属烫漆围栏内侧兴着几处宽敞的工房，工房外壁砌刻着几个符文。
通过那些本简称：《傻瓜也能读懂的恶魔召唤》里的知识，他大概能辨别出墙上刻录符文的意思：‘寂静’，‘温度’，‘拒绝’，‘水’。
大约是个防止噪音，控制温度，防止漏水的组合法阵？
他正想着，应门的人已经来了，和他想的衬衫马甲浓妆白面的经典大户家养的小男娘不同，来的人是个脑门上裹块毛巾两袖撸起的健壮年轻人，带着一身汗汽。
他远远地瞧见了门口的冒险者，大步跑来打开了门，用块白帕擦净了手，挂上满面笑容：“是查士丁尼先生吧？”
“谁？”楚楠愣了一下。
“不是……查士丁尼先生吗？”这铁匠铺学徒打扮的年轻人也愣了，他眨眨眼，火炉和热亮的金属让他的眼睛干涩而遍布血丝，他试探性的问：“‘不眠者查士丁尼’？”
“啊，是我。”楚楠点点头。
“……”这下轮到这学徒小哥有点捉摸不透了，他打量着楚楠。
“……”楚楠拿出了自己的冒险者卡片，却想到自己的冒险者卡片上印的名字也是楚楠，结果一低头，才看到自己照片边上最显眼的地方已经用金色和漂亮的字体写上了‘不眠者·查士丁尼’的称号，反倒是楚楠的名字被挤到了下面。
这突然让他有些不快，可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拂过那名字，舔了舔上牙床，就迅速把情绪藏到了心底：“看。”
他装作平静地说。
“真的是您啊！”学徒小哥的表情又一次热烈起来，他伸出双手用力地和楚楠握手：“我都从师傅那听说了，是您杀死了大魔拯救了灰城，如果没有您，我们和师傅现在还要在病床上挣扎，真是太太太太感谢了。”
“没什么。”楚楠摇摇头。
“那么请跟我来，波杜瓦师傅已经写好了合约，给您的装备也都准备完毕，请随意挑选，哎呀，他还很担心地说‘哎呀，我当时会不会显得太吝啬？只让您选一件两件的……’，结果是个这么好相处的人啊，一看面相就是位很好说话的勇者呢！”学徒小哥大声吹捧着。
楚楠只是笑笑。
shake it！楚楠先生您这个面相一看就是要在未来成为大勇者的！
“……他还很担心您一直不来是对他的条件不满意，只是从哪里也问不到贵府在哪里……”
还贵府……你确定你没有在阴阳怪气楚楠先生？
“……所以就多准备了几件装备让您随意挑选！看上了什么都可以带走，还可以让我们直接送到您宅上！”
都拿，都可以拿，喜欢什么都可以直接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商买一些你们喜欢的东西哦！（摘眼镜）
这位学徒小哥大概很难想象他这几句客套话唤醒了楚楠先生心中多少陈年老梗，和他现在脸上的微笑下方隐藏着多么难绷的妙妙power。
他们穿过院内、入口、很快便到达了宅邸内的一处房间，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许多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价值的书画或是摆件，楚楠只能猜测那位波杜瓦铁匠大概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算得上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吧。
学徒小哥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门，这里是一间空房，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简单地桌案，摆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两张椅子，还有几样摆在展台上，挂在木质人体模特身上的护具，刻印符文的胸甲、精致编织的手套、沉重的破甲锤、还有几件看起来能组成类似于奥法骑士铠甲那样全身重甲的拆分部件。
楚楠多看了几眼。
“……”学徒小哥满意地注视着冒险者的反应，大约是对自己和师傅的手艺很有自信，他只是等待着楚楠默默作出决定，没有说话，更没有催促，只是让楚楠独享这一刻的寂静，就像以前曾光顾过他们店铺的许多冒险者一样。
楚楠看了眼学徒小哥的反应，对方微笑着默许，于是他也不客气，只是就径直走向那些展品，静静观察着摆放在那里的武器与护甲，他在一支长杆形、刻有符文，前挂刺刀的武器前稍稍驻足。
我超，这个世界也有步枪？
是打魔法的啊。
倒也说得清。
可他已经见识过了真正的魔法与奇迹，这枪似乎就有点……不好描述，大约是不够‘waghhhhh’吧。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武器，沉默地品味着锋刃与锤头的寒光，想象着它们在割伤空气，在挥舞中唤起呻吟、最终落在肉体上的模样——不知怎么，那场景让他觉得有些寒冷，真是奇怪，他明明也亲手杀死过人形生物了，却还是会对挥舞武器这样单纯的事情感到动容。
是神皇的祝福吗？
让我的五感敏锐，却又让我重拾了这样感同身受的触觉。
仿佛设身处地。
“我有一把矮人打造的武器，一把矮人短剑，很扎实的武器。”楚楠突然说。
“矮人短剑吗？很棒的选择，虽然是异种武器，但对于冒险者来说也是足够坚实的选择了，他们总是最快获取到最棒的金属，波杜瓦师傅年轻时也曾跟着学者去矮人诸国的龙语大学进修，他在那稀得了矮人们铸造合金的方法。”学徒小哥礼貌地介绍，他用白布很快地清理着自己，整个人迅速变得干净整洁。
“还有这样的事情啊，波杜瓦大师真厉害。”楚楠也顺着吹嘘。
矮人短剑原来在冒险者中算是异种武器吗？因为那个尺寸还叫短剑是吗？也难怪，看着比这普通尺寸的单手剑还要宽敞厚实了，楚楠拿手比了比，却发现自己的aibo剑和这与圆盾搭配的单手剑相差无几，只是在剑宽上要厚实些许。
“长度65厘米，刃宽9厘米，是很标准的矮人短剑呢，看上去像是灰城与矮人定期流通的商品剑，是在我们家购买的吗？还是在商人公会？”学徒小哥瞧着楚楠比划的模样，飞快地报出了aibo剑的数据，他微笑着看着楚楠吃惊地回过头，脸上挂着职人特有的自信微笑。
“不是。”楚楠摇摇头：“我那把剑是战利品原则获取的。”
“是勇气的回报呢。”学徒小哥微笑。
楚楠点点头，他穿过那些厚实的护甲，稍作比划，虽然都很合身，但他也实在没有兴趣摇身一变成为一身制式装备的‘胸甲骑兵’，或是厚颜无耻地在这里直接穿一整套奥法铠甲离开，他纠结了一阵，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座木头假人。
它披挂着一件锁甲。
冒险者心里微动，眨眨眼。
“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