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才是谎话精
“哦！没事的，爸爸！”尹素婉回答。
她瞧了一眼杜青杨由红转白的脸色，暗暗吐了吐舌头。
“素婉，你在吵什么，是不是不认真学？”尹老师板着脸问她。
他见一旁的杜青杨似乎面色不虞，便对杜青杨说：“青杨，真是难为你了！她要是不好好学，你也不用多费心思了，让她自己练去吧！”
“爸爸！我哪有不认真？”尹素婉急得一跺脚，“我们不是吵，是在讨论书法！讨论！您知道吧，有时候比较激烈。”
“真的？”尹老师蹙眉。
“当然了！小杜老师刚刚还说了，我学得不错，所以他要亲手写一幅《洛神赋》奖励给我呢！”尹素婉朝着杜青杨下巴一扬，神情得意地说，“不信您可以问他，我们刚刚在说什么？”
杜青杨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血往上涌。但他看着尹老师略带探究的眼神，只得点头笑了笑，说：“没错，素婉的确学得很认真。”
“那辛苦你了，青杨！”尹老师重新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杜青杨的肩膀，饶有兴味地说，“我也好久没有欣赏你写的字了，今天正好让我也开开眼界！”
“尹老师过奖了，我好久没写小楷，感觉也手生了！”杜青杨谦虚回答。
“爸爸，”尹素婉眨了眨眼，挽起尹老师的手臂说，“您站在这看着，小杜老师肯定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影响他水平发挥的。要不您还是先去喝茶吧，等写完了我再拿给您看！”
“呵！你这丫头，怎么还赶人呢？”尹老师佯怒。
“好了好了，您快去吧！要不一会写不好了咋办？”尹素婉边说边推，把尹老师轰走了。
这时任老师正好在厨房喊人帮忙，尹老师便屁颠屁颠地去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谎话精？”尹老师走后，杜青杨淡淡开口。
“哪有呀？您也看到了我这是迫不得已的！”尹素婉当然不愿承认。
哼！你自己才是谎话精，你全家都是！
杜青杨呵地笑了一声，说：“迫不得已？我看你是张口就来。”
尹素婉脸上泛红，微微歪着头，笑得还挺甜，说：“可您刚才不也没说真话？”
“……”杜青杨神情一滞，轻咬后槽牙说，“小屁孩！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吗？”
尹素婉扑哧笑了起来，“小杜老师，我好好的，您治我什么呀？”
此刻，她眉目如画，笑语嫣然，声线清澈甜美，犹带着清浅的尾音，猝不及防地勾在了杜青杨的心头。
杜青杨的唇抿成一条线，好一会说不出话来。而后他垂眸叹了一口气，收敛心神在椅子上坐下，又重新提起笔。
稍作酝酿，他便开始在宣纸上落笔。王献之的这副《洛神赋》碧玉十三行，虽是小楷，却较之普通的楷书风格更灵动多姿，字里行间的布局巧妙，绝不一味追求工整，讲究的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美。
也正因为如此，这幅小楷吸引了古今无数书法家的钟爱，难倒了无数像尹素婉一样初出茅庐的书法新秀。
杜青杨年少开始练字，到如今这副小楷早已临摹过千百回，因此他此刻落笔从章法到结字，无不成竹于胸，每一笔一划都灵秀飞动，笔势精妙。
从他开始提笔，原本还在嘻笑的尹素婉，便立即收起神思，静静地站着杜青杨的身边，凝神观摩起来。落笔无声，她的目光跟随杜青杨手中的小狼毫笔尖，走笔挥洒，或收或放，刚柔并济，每一次运笔，都无不让她心生赞叹。
原来小杜老师不只是学识渊博，就连书法竟也是这么出色的吗？
期间尹老师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想走进客厅，却一眼看到书桌前的二人，一个低头运笔，一个垂手而立，两人都是说不出的专注和认真，他不禁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时任老师也走了过来，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尹老师及时制止，硬生生把一句话吞了回去。两位老师便一起站在门口，远远看了好一会。然后他们相视一笑，一起回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他俩乍一看还真像一对兄妹，”尹老师感叹，“可惜青杨不是我儿子……”
“你想得倒美，有一个素婉还不知足啊？”任老师抢白一句，又由衷感叹，“不过，难得青杨一个大学教授，还来指导我们素婉练字，真得好好谢谢他！”
尹老师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那你中午多煮几个好菜犒赏一下青杨？”
任老师“嗤”了一声，瞟一眼自家老公有些发福的腹部，说：“你是自己想贪嘴了吧？小心你的肚皮！”
“嘿嘿，”尹老师心事被人看穿，强自镇定，说，“我顶多也就是沾点光！”
……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楷十三行字成。微黄的宣纸半生熟，原本平平无奇，此刻却已然熠熠生辉。
杜青杨落款之后，便搁笔抬眸。他发现小丫头的目光兀自逡巡在字里行间，似乎连他写完停笔也无所察觉。
他有些讶然。
尹素婉一抬头，便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了杜青杨幽深的眸子里。
她愣怔一下，却见杜青杨勾唇笑了笑，说：“看得还挺认真？”
她眼波流转，揶揄道：“谁让您写得这么好呢？”
写得好也不行了？
受她语气感染，杜青杨不禁暗自腹诽一句。不过，这不是他平时说话的风格，他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起身把写好的字移到旁边，然后又铺上一张新纸。
“这下轮到你了，开始吧！”他对着写字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刚才这么用功，让我瞧瞧有没有长进。”
嗯，小丫头今天想偷懒可没门。
“好呀好呀！”没想到尹素婉听了从善如流地点着头坐了下来，跃跃欲试地伸手去拿笔。
“可是，开头的嬉字好难写呀！”她忽而小脸一垮，笔尖堪堪在纸面上顿住，“每次都写得好丑。”
杜青杨笑说： “不要怕，写得不好也没事。”
她摇了摇头：“我不会……”
“试一下，你可以的。”杜青杨耐心鼓励。
她便用一双无辜的眸子望向杜青杨：“我真的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