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部 5
光球赛的热度已经过去,我再次成为一个形单影只的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上课,放学后一个人回宿舍。
每天,我都盯着光戒,期望它闪烁,尽管每次我收到的信息都与关子笃无关,但我还是愿意等下去。
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等待。
没有结果的结果,成了支撑我的唯一信念。
我坚信,关子笃会联系我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忽然,我的光戒微闪,我再次怀着期待,内心颤动着点开消息。
是一封信!
我将此信投屏出来,欣喜地发现落款人是我魂牵梦绕的三个字———关、子、笃。
金霁月: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
我本不必写这封信,但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打算清楚地告诉你————
我们之间曾经没有发生过什么,未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你曾在我受伤时,照顾过我。
为了表示感谢,我已经往你的银行账户中打了一笔酬谢款,这是你唯一能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
希望你能保持理智,我们之间隔着鸿沟,地位更是天差地别。
而今,我马上就要正式成为光星第一顺位继承人了,立储大典下个月便会举行。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未来没有任何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任何必要心生留恋。
在立储大典上,各个星球的统治者将会带他们的女儿来访,以求联姻。
我将从其中选出一个配得上我尊贵地位的女孩,缔结良缘,成年后便会举行婚礼。
作为曾经相伴过的朋友,希望你能衷心祝福我。
此信无需回复。
关子笃
我怔怔地看完了这封信,那冰冷的字句,绝不会来自于关子笃。
可这是一封用光子笔,一笔一画手写而成。
那是关子笃的字迹,我认得。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一定是被人胁迫的。
他不会这样急于与我撇清关系。
我双手颤抖着关闭了光屏,坐在我床边,尽全力抓住我的理智。
我再次打开光戒,打开录音功能———
阿笃:
你出什么事了?
真是因为立储的原因,想要和我划清关系么?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可是我不相信你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和我断了联系。
如果你真的能找到一个你爱的人,我···我当然会祝福你。
酬谢款,我不会要的。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要说谢谢的人,是我。
我还是觉得,你不是要故意丢下我的。
你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阿笃,我不喜欢你这样。
别自己一个人扛着,相信我,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不要推开我,好吗?
这个录音我录了好多遍,录着录着心里却越来越慌张,仿佛自己正在接受这个事实————
关子笃要离开了。
不,关子笃已经离开了···
当我调整好情绪,确定录音里听不到哭腔后,我按下了“发送”键。
收到的,却是系统提示:“信息已拦截。”
拦截?
他将我列为“黑名单”了?
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所措。
我的思维完全混乱了,第一次,我觉得这个宿舍过于狭小,让我想要逃离此地。
我跑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呆滞地走着。
夕阳西下,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边的死胡同。
这里曾是我和关子笃的秘密基地,围满了海桃花,风一吹就是一阵惬意的清香。
可现在,没有海风,一切都寂静无声。
我心中的坚定,逐渐被恐惧所取代。
那份仅存的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信,给毁了。
怎么办?
理智告诉我,关子笃不会这样对我,其间一定有什么原因。
可我心中的自卑却告诉我,我配不上他,他将我丢下了。
我不知道此时是该勇敢地相信童话般的爱情,还是该勇敢地面对残酷的现实。
想来,我和关子笃也就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哪怕再一见如故,也无法在两个月里培养出坚若磐石的感情。
他现在因为自己的未来,因为自己的事业,离开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孩,也完全说得过去。
难道,之前他给我带来的,不过是一场美妙的幻觉吗?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阿笃——”
我朝着大海喊道。
海风忽然吹来,海浪推向礁石,花瓣洒落一地。
角落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你可真会扰民啊。”
我回头一眼,胡同底走过来一个男孩,那身影神似关子笃。
我语气里有些欣喜:
“关关,是你么?”
可当这个身影走近,我脸上的喜悦瞬即化为乌有:
“怎么是你?”
严望挑了挑眉:
“怎么不能是我?”
我:
“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严望:
“藏?我光明正大在花丛里睡觉好吧!”
我:
“那敢情我还打扰您老人家睡觉了?”
严望:
“可不就是嘛!”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走人。
严望却跟上来:
“哟,你这是相思病发作了?”
我没有理他,只顾着往前走。
我的脑子里,除了关子笃给我带来的混乱,已经无法承载任何理智的思考了。
严望挡住我的去路:
“上玄社的申请,你有结果了没?”
我:
“进了,但现在我不想去了。”
严望停住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严望:
“别人挤破脑袋都没法进的社,你面上了,竟然不去?”
我:
“让开。”
严望:
“不让。”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严望一把推开,就像是将我满心的纠结,和莫名的愤怒一齐发泄出来:
“我说了,让开!”
严望没有任何防备,被我猛地一推,跌倒在地:
“喂,你抽什么疯啊!”
我没有感到任何歉意,也不打算说对不起,我从他身边走过,一言不发。
严望却跳起来,赶上了我的脚步:
“明天,是上玄社第一次训练,时间地点我一会儿发给你。
“来不来随你。”
我加快脚步,再次将他甩在身后。
这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天色已晚,但我不想回宿舍。
我来到星际第一大厦,顶层就是关子笃的住所。
哪怕我知道,他此刻不可能在这里,但我还是有种想要上去的冲动。
这种冲动无比强烈,竟然驱使我走了进去。
一个漂亮的女人从迎宾台走出来:
“小姐,请出示您的会员号。”
我愣在原地:
“我没有会员号···”
这时,一个安保人员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会员制,不接待外客。”
身后响起严望的声音:
“怎么去哪儿都要碰见你啊?金霁月。”
我回过头,意识到严望是这里的会员,于是我赶紧和严望站在一起:
“我是他朋友,他请我来的。”
严望被我吓了一跳。
说实话,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现在,只要是关于关子笃的事,我都能拉下面子,什么也不想就行动。
严望尴尬地笑了笑:
“对,是我朋友。”
保安对我们鞠了一躬:
“请问去几层?”
我和严望异口同声地说:
“顶层。”
我看着严望,带着一丝疑惑: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顶层?”
严望则瞪了我一眼:
“我还想问你呢!”
到了顶层,我才发现,严望也住在这层。
我只好求严望:
“我想去关子笃的房间,你帮帮我,好吗?”
严望看着我,像是看见一个怪物:
“可他不在啊!”
我:
“没关系,我只是想进去看看,帮帮我吧。”
我语气里满是恳求,哭腔已经完全掩饰不住了。
严望只好对保安说:
“这是我哥的房间,他的会员号是19bg909,我想进去找个东西。”
保安核实了会员号和严望的身份后,将门打开:
“这位女士也要进去吗?”
我点点头:
“我要进去。”
保安问我:
“未经关先生的允许,家属以外的人,都不能进去。
“抱歉。”
严望瞥了我一眼,对保安说:
“她是我表妹,说起来,也算是关子笃亲戚。”
保安只好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等我们进来后,将门带上了。
我看着严望,严望也看着我。
严望:
“你不会是让我出去吧?”
我:
“可以吗?”
严望挠了挠头:
“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看你伤春悲秋呐?
“主要是,那保安不会允许你一个人在这儿的。
“万一东西被盗了,他一个月工资就没了。”
也是,毕竟我不是这里的会员,又无法证实自己和关子笃之间的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
“那你去书房吧。”
严望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当你的仆人?”
严望的话,在我已经混乱不堪的思绪里,显得十分聒噪。
我的身心被一种恐惧支配着,他不合时宜的语言,让我感到十分恼怒:
“快去!”
严望哼了一声,转身去了书房。
而我,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
这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动,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关子笃的气息。
我打开浴室的门,一股竹香扑面而来,那浴缸旁的木桶里,还放着中草药。
此刻,关子笃似乎泡在药汤里,我甚至能想起,他白皙的皮肤上几道刺眼的抓痕。
那磨砂质感的深灰色吹风筒,正乖乖地躺在茶几上,我眼前出现了给关子笃吹头发的画面。
我将毛巾盖在他头上,他的头发被我揉乱,但他却很开心地笑着。
我走进卧室,怔怔地看着那床头的丝绒靠背,似乎那里正躺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脸上有一抹红晕,露着漂亮的锁骨。
我像是出现了幻觉,似乎这房间里的一景一物全都有关子笃的影子。
他的笑声,他的气息,似乎就在我耳边,是如此地清晰。
我的情绪,如同雨后苔藓,潮湿得要发霉一般。
“咚”!
一声巨响将我从伤感的思绪里拉了出来,谢天谢地,否则我下一秒就要崩溃得大哭起来了。
我跑进书房,发现严望倒在地板上。
严望:
“哎哟,我去。”
他手里拿着一本《老人与海》,长长的木梯倒在一旁。
我:
“你做什么?”
严望:
“我天,你不扶我起来就算了。
“还一脸严肃地,质问一个刚刚从梯子上摔下来的人。
“你可真行啊!”
我没有打算要扶他起来:
“你爬梯子做什么?”
严望:
“我看到一本好看的书,在顶层,就想拿下来看看嘛!”
我蹲下来,看着严望:
“装,你接着装。”
严望:
“我真起不来了,应该是哪里骨折了。”
我将《老人与海》从严望手里抽出来:
“这是我送给关子笃的,你要看就自己去买。”
严望唰地蹭起来,生气地说:
“本少爷我不看了。”
说完,他就往门口走去:
“你就自己待着发霉吧!”
门被关上了,一同关上的还有严望聒噪的声音。
我的身体渐渐弯了下来,一阵疼痛从我的胸口往全身蔓延。
我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撑着冰冷的地面,无比难受。
好想吐,却又发现自己饿得要命。
上次进食光液,还是在此处,我将关子笃的残液吸取到自己体内,内化成了黑光光液。
这光液,由于光球赛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
那种熟悉的饥饿感再次向我袭来,我似乎又回到了孤儿院,又回到了那个毫无光亮的时刻。
虽然我已经是黑光三级,可仍无法自己生成光液,怎么也无法达到黑光四级。
“我们霁月,连黑光光脉都能觉醒,以后也一定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光!”
房间回荡着关子笃的声音。
我忍住疼痛,喊道:
“阿笃,是你吗?”
没人回答我,除了我自己的回声。
我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苦笑着。
在这光子玻璃上方,是触手可及的星辰。
夜色已浓,我被饥饿搅得难以入睡。
我看了看那张柔软的大床,不敢睡在上面。
睡在上面,我一定会被关子笃的温度和关于他的回忆而折磨。
我蜷缩在那张小沙发上,想着:“等保安来赶我走吧。”
这样想着,我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刺眼的阳光叫醒。
我头疼欲裂,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
这不是关子笃房间的毯子。
门被推开,严望走了进来,戏谑地笑着:
“睡得可好?”
我揉了揉太阳穴:
“保安怎么没赶我走?”
严望回避着我的眼神:
“我怎么知道!”
他真不怎么会说谎,想来是他跟保安打过招呼了。
此刻理智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突然觉得之前对严望的态度有些过分了。
我:
“谢谢你。”
严望愣住了:
“谢我什么?”
我扯了扯身上的毯子:
“谢你让我睡了个好觉。”
自从关子笃离开,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完整的觉了。
严望尴尬地摆摆手:
“这毯子,肯定是某个打扫卫生的阿姨,给你盖上的啦!”
我起身,走到浴室的梳妆镜前,将头发梳整齐。
这几天我蓬头垢面的,连头发都没梳过。
严望拿了一根橡皮筋给我:
“诺。”
我迟疑地看了他几秒:
“怎么在你哪儿?”
严望:
“啊呀,我刚从地毯上捡到的啦,不然你还以为是夜里我帮你摘下的?”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严望,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严望尴尬一笑:
“哈哈,是吗?”
我深吸一口气,将头发扎了起来:
“我收到你的信息了,晚上上玄社的第一次训练,我会去的。”
咕噜——
咕噜咕噜———
这尴尬的声音,显然是我发出的。
第一声,是从我的胃里发出的,我饿了。
第二声,是从我的光脉中发出的,我身体里的光液耗尽了。
严望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逗啊。”
我不和严望一般见识:
“你开心就好。”
说完我就往门外走,却被严望堵在门口:
“这儿有送餐服务,现在时间还早,吃完早餐再走呗!”
我疑惑地看了看严望:
“这是关子笃的房间,你怎么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了?”
严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说得对!”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拽到他的房门口,一脚踹开他的房门:
“在我房间吃总行了吧?
“不让你的关子笃破费,费用记在我房账上。”
我将他的手从我手腕上掰下去,认真地说:
“不必了。”
可我的身子却猛地紧绷起来,整个身体里的光脉同时收缩了一下,让我不得不将手抵住墙,脸上露出近乎狰狞的表情。
忽然,一股光液的香甜气味传来,我这才发现,严望将他的手腕举到了我的唇边。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下去,忍着饥饿说道:
“你干嘛?”
严望:
“救你啊。”
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只是因为光脉中没有光液,感到难受而已,又不会死。”
严望:
“那倒也是。
“但是,你知道你是吸光人么?”
我:
“什么吸光人?”
严望:
“我不知道白光者的规矩。
“但对我们黑光者来说,有两个大类。
“一类是吸光人,另一类则是养光人。”
我:
“所以呢?”
严望:
“所以你说的是对的啊!
“你不会死的。
“吸光人就算没有吸食任何光液,也能靠着光合作用勉强维持生活。
“可是养光者就不同了···”
我:
“哪里不同?”
严望:
“养光者,如果没有吸光者来吸食自己的光,便会因为生养的光液过多,光脉涨裂而亡。”
严望的心思和想法,总能很快被我察觉。
我真不知道该表扬他的表达能力好,还是该鄙视他藏不住心思的天真。
我:
“你是养光者,对吧?”
严望哈哈一笑:
“这都被你发现啦!哈哈!”
我:
“你去找别的吸光者吧,我答应过关子笃,只吸食他一个人的光。”
严望摸了摸他的手腕:
“你不会认为,我想要你当我的吸光者吧?”
我很直接地说: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严望挠了挠脑袋:
“不是啊,我只是在给你科普知识罢了。
“再说了,我不需要吸光者,我可以通过放射治疗来放掉多余的光液。
“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我有钱啊!”
我:
“···”
严望:
“当然咯,放射治疗,也比吸光者吸光要痛苦一些啦!”
我:
“再说一遍,我不会吸食你的光液,请让开。”
严望:
“哈!我就喜欢你冷漠的样子,你眼神里的恨意,实在是太过美丽。”
我:
“···严望,你是不是有病?”
严望:
“哈哈哈哈,那你有药吗?”
我推开严望:
“无聊。”
严望和我一前一后离开了大厦,又一前一后来到了教室。
我突然发现,我不再是一个人了,身后多了个影子。
今天是周一,第一节课是御心学。
上课老师名为候云洲,是鎏金学院·白金系主任。
我搜索到了课本《神奇的光灵》,作者是廖钟。
向阳:“起立!”
“教授好——”
候云洲带着半块青黑色面具,他的右脸极为英俊,同学们都在想他摘下面具该会多么迷人。
候云洲:
“我们这节课,主要任务就是弄清光灵的概念。
“各位同学,有谁知道光灵到底是什么?”
班上没有一个人举手,于是候云洲喊道:
“金霁月,你来回答。”
我在心里纳闷,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才想起方迪教授曾说的,要把我推荐给校队。
而校队的带队老师,正是候云洲。
我站起来,摇摇头:
“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叫了我的名字,我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别说光灵了。
候云洲皱了皱眉:
“那就请金霁月旁边的同学回答。”
严望站起来,瞪了我一眼:
“教授,回答个问题,都要实行连坐法?”
班上同学哄然大笑起来。
候云洲也忍不住笑了:
“哈哈!就当我实行连坐法吧,你说说,光灵是什么?”
严望:
“我不知道怎么用学术语言表达。”
候云洲:
“没关系,说你知道的就行。”
严望:
“光灵嘛,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
“但对一名优秀的光者来说,光灵是无处不在的。”
候云洲:
“哦?继续说。”
严望:
“比如我,我能听见光灵的声音,看得见光灵的颜色,也能感受到它的移动。”
候云洲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
“同学们,记下来——光灵的第一大特点就是:移动性。
“光灵稍纵即逝,只会依附在运动的物体上。
“也就是说,静止的物体上,是没有光灵的。
“光灵的第二大特点,就是它有振幅、会发声,但普通人是听不见的。
“光灵的第三大特点,在于它有颜色,同样只有优秀的光者才能看见。”
说完,候云洲身后的光屏上显示着6个大字:会动、会叫、会显。
台下一片寂静,似乎除了严望,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听到、感受到光灵的移动。
我想起严望递交给上玄社的申请表,意识到他的真实实力早已超过了很多同龄人。
候云洲笑着说:
“大家还无法捕捉光灵,这很正常。
“开设这门课,只是先给大家打个理论基础。
“具体的实践课,要到二年级才会有。”
班上同学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们连光灵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去学习捕捉光灵,这不是逼着他们挂科吗?
候云洲让我和严望坐下来,开始正式上课,同学们也开始正式昏昏欲睡。
而我,则盯着眼前空着的桌椅,陷入了一阵失落之中。
我再也无法将自己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候云洲的声音,再也无法进入我的耳朵。
快要下课的时候,候云洲总结道:
“感受光灵的振幅,如同感受忽高忽低的节奏。
“用身体的运动,来吸引光灵依附于自己。
“这样我们就能将光灵内化成光液,为我们所用!”
内化成光液?!
我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却无奈地发现下课铃声响起。
我真的好饿。
如果真如侯明洲所说,可以将光灵内化成光液,岂不就能解决我的饥饿问题?
我起身准备去找候云洲。
严望在我身后淡淡地说:
“可惜了,只有上玄社才有内化光液的本事。”
我:
“真的吗?”
严望两手一摊:
“是啊,只有他们有系统化、密集性的训练。
“不过,你不是对训练没什么兴趣吗?”
我:
“现在有兴趣了。”
我坐下,打开光戒,找到了严望发给我的时间和地点——晚7点~9点,上玄社大训练室。
后面的课就变得极度难熬,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是高羽初晓的课。
说实话,自从光球赛赢了高羽初晓,我就一直怕上她的课。
我以为,她一定会找我茬,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下不来台。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反倒是频频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
很含蓄,但很真诚。
高羽初晓:
“《尚黑·熔金成水》这本书,我们已经上了一半了,完全足以应对期中考试了。
“下面还剩几分钟,给你们讲讲黑石症。
“虽然没要求学,但我猜这次期中考试会考。”
台下哄闹起来。
“没学过,为什么要考?”
“超纲了就离谱。”
“无所谓,我不会别人也不会。”
“是啊,要错一起错。”
高羽初晓开口,班上安静下来:
“有谁知道,黑石症是什么吗?”
严望本在睡觉,听见黑石症,猛地将头抬起来,一脸错愕地望着高羽初晓。
高羽初晓:
“怎么,严望,你知道?”
严望立马摆摆手,尴尬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我怎么会知道嘛!
“高教授也太看得起我了。”
高羽初晓伸出长尺,在严望头上猛地敲了一下:
“不知道还睡觉!”
说完,光屏上出现了一段视频讲解——
“黑石症,是黑光者基因中的一种不治之症。
“得了此症的人,一生需生活在别人的仇恨里。
“恨断则魂断。”
班上的同学,包括我,都感到不可理喻。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得靠恨活着。”
“我要是得了这症,岂不是每天还得谢谢仇人,求他继续恨我?”
“这病好变态啊!”
“得了这种病的人,岂不是天天都在拉仇恨?”
“人人都恨的话,估计早被打死了吧。”
“怕就怕这人实力强。”
“是啊,如果这黑光者光术高超,作恶人间,令天下人憎恨,他岂不痛快?”
“这种黑光者,不疯魔不成活啊!”
“可怕可怕。”
“我听说,这类黑光者一生下来,就会被医院活埋的。”
“对啊,我也听说,要是在产检的时候,检查出了这种基因变异,医院是不会同意孩子出生的。”
“这样说来,又有点可怜他们。”
向阳:
“安静——”
班上热烈的讨论声,总算安静下来。
高羽初晓:
“得了黑石症的人,如果不再被人憎恨,双眼便会变成黑色的石头。
“最后整个人也会慢慢石化而亡。”
严望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凑过来和我讨论,只是冷冷地看着屏幕,目光里带着一种“死神来了”的宿命感。
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严望,是有“黑石症”的顶级黑光者吗?
他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张牙舞爪,对周围的同学虽然大恶不做,小恶作剧却一个也不落下。
比起关子笃的高人气,别人谈起严望,只叫他“阎王”。
他明明实力超人,颜值不比关子笃差,可为何大家谈论起他总带着一种恐惧和讨厌呢?
只要严望愿意,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受欢迎的风云人物。
我很少对别人产生厌恶的情绪,可严望却轻易做到了这点。
下课铃声响起,我准备开口问严望。
可他却唰地站起来:
“晚上训练,爱来不来。”
说完他就走了,脸上的表情无比冷漠。
下课后,我仍是一个人来到第一饭堂,坐在我常坐的角落,食之无味。
出门走到小卖部时,心想:
“下课时,严望心情很差,估计不会吃晚餐吧。”
我多买了一个面包还有一瓶酸奶,放进我光戒中的收纳空间。
他之前帮了我的忙,我也该还他个人情。
7点的课,6:30我就到了训练室。
训练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头顶上紫色的光闪着,内部一片黑暗。
我下意识地打开了我发给关子笃的录音,仍然躺在我的发件箱内,没有发送出去。
而收件箱里,关子笃发给我的信,则被我顶置,霸占着我信件的头条。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那封我看了无数次的信,这才发现那封信底下还有个附件。
我满心忐忑,极度悲观的情绪里竟带着一丝期待。
他的附件里会写什么呢?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他要压缩在附件里?
我颤抖着手,猛吸一口气,点开——
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关子笃好看的手腕,上面光洁无瑕···
我喉咙哽咽,克制不住自己翻涌起的情绪,一滴眼泪砸在了光屏上。
那手腕上,原本是一颗黑色的星星,是我给他留下的专属印记。
他说,有了这个印记,从今以后,他的光液只属于我一个人。
可现在,他将印记消除了···
我宁愿自己没有打开过这个附件。
一种极致的绝望,如同爬山虎一般,爬满我的心脏,束缚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忽然,教室的灯亮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到蹲在墙角的我,走过来,也蹲下来,问道:
“你怎么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
我抬头望去,不,不是暗夜女神。
我见过暗夜女神的幻影,她年纪比眼前的女孩要大。
样貌完全不像。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感觉,生命中发生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似乎无法辨认了。
曾经我认为无比真挚的感情,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体里抽空,记忆变得荒谬可笑。
我笑着摇摇头,站起来:
“我没事。”
她却握住我的肩膀:
“你这叫没事?”
这嘲讽的语气里,带着急切的关心。
是暗夜女神,不会有错!
我抬起头,盯着这漂亮女孩:
“暗夜···女神?是你么?”
女孩笑着点点头:
“我现在是星儿老师,记住了哦!”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至,我抱住眼前的陌生女孩:
“暗夜女神,我真的好想你。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
暗夜女神轻轻拍着我的背:
“没事儿。
“我回来了,就不会走了。
“那些事,我可以慢慢听你说。”
我:
“真的不走了?”
暗夜女神:
“嗯。这里是战争中立区,是暗夜守护的庇佑所。”
我:
“所以,你现在寄宿在这女孩身体里?”
暗夜女神:
“她出车祸了,我救得不及时,魂魄已经消散了。
“我便替她活着了。”
我还想和暗夜女神说些心里话,可顾归琛的脚步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暗夜女神迎上去:
“顾教授,您好。”
顾归琛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星儿:
“你好,是来上课的?”
暗夜女神笑了:
“我是教务处的副主任,我叫星儿,是沐兰的手下,分管上玄社。”
顾归琛点点头:
“上玄社不比其他社团,训练危险性很高,多派些分管领导也好。”
暗夜女神附和道:
“是啊是啊,所以这节课,我申请了助教。”
顾归琛:
“助教?你是领导,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暗夜女神微微一笑:
“没什么不妥的,一切都是为了学生的进步嘛!”
暗夜女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有种将顾归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意味。
她···是知道什么了么?
顾归琛:
“也好,我的教材编纂工作正在收尾。
“我不得空的时候,还请你多帮帮忙。”
我站在一旁,并不插话。
顾归琛却对我说:
“霁月,我的新办公室就在教务处旁边。
“你遇到难事,可以去那儿找我。”
我回避着他的目光:
“哦。”
距离上课不到10分钟,社员纷纷进入训练室。
我在人群里发现了诺琪和苏洛,我赶紧跑上前去:
“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儿。”
诺琪见了我,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写满了喜悦:
“霁月!”
她捧着我的脸,往中间挤了挤:
“好久不见,你更加可爱了。”
我真怀疑这是一句奉承话,因为我眼下全是黑眼圈,整个人疲惫不堪。
苏洛似乎看出了这点:
“霁月妹妹,一旦有关子笃的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知我者,苏洛也。
我朝着苏洛点了点头。
杜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着对我说:
“漏体就是漏体,如果没有你身边这些人,你什么也不是。”
以前,我对杜坤的挑衅是有抵抗力的。
可以说,我压根没在意过他的嘲讽。
但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剑,扎进我脆弱的心脏。
茜子从杜坤身后走出来:
“你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关子笃。
“他走了,你就从云端跌了下来,不是么?”
诺琪将我拉开:
“二年级的欺负一年级的,真丢人!”
这时,刚刚进门的尤也看到了我:
“上玄社的hr瞎了眼了?”
尤也话音刚落,就听到顾归琛的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训练室:
“没有站位表,大家按自己的喜好站。”
我默默地往右边走,避免处于训练室的中央。
诺琪赶紧站在我的右边,苏洛则站在我身后。
严望没有和杜坤他们在一起,反倒是站到我左侧:
“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受宠若惊了?”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严望:
“你和杜坤,不是一伙儿的吗?”
严望:
“哦,我们昨天绝交了。”
我:
“为什么?”
严望:
“没有为什么,只是发现他是个小人,不配做我朋友。”
由于我站的是第一排,所以前面没有站任何人。
顾归琛见同学们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便说:
“我们上玄社的训练,实行双导师制度。
“后面的训练,将由我和星儿老师来教。”
大家纷纷将目光移到台前的女孩身上。
她很年轻,可目光却极为深邃,与她的年龄不符。
暗夜女神微微鞠躬:
“请多多指教!”
顾归琛带头鼓掌,教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顾归琛:
“我们这节课,做一些留住光灵的基础训练。”
说完,他指了指每个人脚边的黑匣子:
“这是光灵模拟器,打开它,你周围的空气里便会充满光灵。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将光灵吸附在身上。”
我将黑匣子打开,看到了五颜六色,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光灵从黑匣子里钻出来。
严望:
“能看见?”
我点点头。
我不仅能看见,我还能听到那“萤火虫”的鸣叫,声音有高有低,有急有缓。
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抓住它们。
它们漂浮不定,如同灰尘一般,似乎轻而易举就会掉落。
顾归琛:
“接下来,我将教大家一套基本功,其余时间就自行练习。”
他转头对暗夜女神说:
“星儿,能帮我做个示范么?”
暗夜女神欣然同意:
“当然。”
她走到顾归琛面前。
顾归琛指着暗夜女神白皙的脖颈:
“我们的第一个练习,是脖颈的分离练习。”
脖颈?
分离练习?
这听上去有点吓人。
果然,有同学打趣道:
“老师,您这是要教我们断头吗?”
顾归琛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
“跟着我。”
他今天穿了一套运动服,十分具有活力。
顾归琛一边喊,一遍动着脖子:
“前、后、左、右。”
“不错,继续。前、后、左、右。”
“来,换!前、右、后、左。”
“诶,对!前、右、后、左。”
“好,绕圈,前右后左,加快···
“反方向!前左后右···”
顾归琛的脖子如同人体某个机器的零件,可以完全脱节,又能运转自如。
而我的脖子,除了前后,连左右移动都难。
跟着顾归琛的节奏,很多同学脖颈上都吸附了许多光灵。
而严望的身上更是五光十色。
诺琪凑过来,问道:
“霁月,你是不是看不见光灵?”
我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仅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甚至能感受到光灵的移动。”
苏洛听到我的话,问道:
“但就是使不上劲,对吗?”
我点点头:
“好像是这样。”
苏洛:
“可能是因为你身体里的光液太少了。”
我无视翻腾的胃,无奈地说道:
“这样啊···”
顾归琛:
“分离训练,是为了后面做完整的动作打基础。
“我刚刚在群里发了一本《地球爵士舞教程》。
“大家可以看看。”
一直在旁侧的暗夜女神站出来,说道:
“下次训练,由我带大家探索。
“记得穿短一些的上衣,最好能露出腰腹。
“因为我将带领大家做跨部的分离动作。”
台下的人,大多羞红了脸。
暗夜女神严肃地说:
“习光之人,需将羞耻之心抛在脑后。
“唯有心无旁骛,才能掌握精髓。”
顾归琛又带领我们学习了肩部的分离训练。
我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整个人有千斤重。
顾归琛教完,还剩下一个半小时,留给我们自行练习。
暗夜女神则紧紧追随着顾归琛,一同离开了。
还不到9点,杜坤他们便成群结队地冲出了练习室。
而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和我的身体做着最后的抗争,以失败告终。
诺琪和苏洛因为家庭作业还没写完,跟我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月亮爬上树梢,但我不想回去。
鬼斧神差地,我爬上了这栋楼的天台。
不,我没有想要自杀。
我只是想吹吹风。
“喂!金霁月,你想干嘛?!”
背后传来严望的急切的声音。
我转过身来,背靠着天台的栏杆:
“你怎么老跟着我?”
严望疾步上前,左右手放在我身体两侧,撑住那栏杆,整个人几乎快要压着我。
他的心跳,近在咫尺。
我有些慌乱:
“你···你干嘛?”
严望将他的校服领子往下扯,扣子崩掉一颗,露出他的脖颈。
因为长达两个小时的训练,他脖颈上吸附的光灵,早已内化成光液,正在光脉中汩汩流动。
严望低头看着我,眼里没有了往常的戏谑,温柔得像是一潭幽静的湖水:
“金霁月,我要你···吸我的光液。”
我饿得连推开严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脸侧到一边:
“不。”
严望看着我,自嘲地笑了起来:
“有人靠爱活着,就有人靠恨活着。
“金霁月,我是后者。
“如果我喜欢你,那一定是因为你讨厌我。
“若是有一天我爱上了你,请你一定要恨我。”
我转过头来,对视上了严望的真诚的眼睛:
“你有黑石症,是不是?”
严望苦笑一声:
“被你发现了。”
光液,流动着···
香甜气味,弥漫着···
我摇摇头,想把自己的意识从饥饿感中拉回来。
可严望却俯身靠近我的耳朵,嗓音低沉地说:
“金霁月,给我,你的专属标记吧。”
他的脖颈就在我的唇边,我的五感成倍放大。
我的神志被严望的话语击溃。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对食物的本能渴望,让我吸上了严望的脖颈。
一股晚香玉的清香传来。
是黑光光液的味道!
这味道极为香醇,在我的唇齿间流淌。
我记得,在申请表上,严望是黑光二级,光脉觉醒的同时,还能生养这么醇厚的光液,真不愧是顶级养光者!
显然,严望感受到的,并非我此时的舒畅。
因为他咬着牙,整个身体都紧绷着,想是在克制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
严望:
“呃···”
我听到了他的痛苦,赶紧放开他:
“严望?”
严望笑了笑,再次俯身靠近我:
“我没事。”
我身上有了不少力气,将他推开:
“够了。”
严望背靠着栏杆,在月色下失去了平日里的跋扈,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少年。
严望:
“啊哈哈,金霁月,从今往后,只有你能吸食我的光液了!
“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他戏谑一笑,再次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
我没好气地说:
“你自己去做放射治疗,反正你钱多得是。”
我曾经承诺过,只会吸关子笃的光。
可笑的是,我心里唯一的坚持,竟然崩塌在我眼前。
关子笃除去了我的专属印记,理智告诉我相信他,情感却对我说他并不在乎我。
他告诉过我,印记只能约束他,而他不想给我留下印记,他想给我自由。
但这并不是我不守承诺的理由。
我没想到,原来我的感情是这么脆弱不堪,经受不起任何的风波和考验。
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我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天台,飞快地往宿舍跑去,把严望甩在身后。
当我回头望时,发现他仍在天台,隔了老远的距离,看着我的身影。
回到宿舍后,我想起严望那句调侃“你会对我负责的,对吧?”
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搜索其他的吸光方式。
如果严望当真有了我的专属印记,当他养光过多,身体无法承载的时候,我很难做到袖手旁观。
只是,当我的唇接触到他的脖子,总感觉很奇怪。
很快,我便找到了其他的吸光方式。
比如:制作光丹,或者通过御心隔空吸光。
总之,我做了很多功课————
如何在保持身体距离的情况下,对严望身上的专属印记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