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部 3
不到三天,关子笃的伤就痊愈了。我们去沈明昊办公室报道,却听到一个骇人的消息——下节课由高羽初晓来上!
“别担心。”
沈明昊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真的一定要上这门丹药课吗?”
沈明昊:“你和关子笃已经落下很多课了。期中考试之前还有个光运会。你没多少时间复习的。”
我:“我们可以自学的···”
上课铃声响起,沈明昊将我和关子笃推进教室。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教室,忐忑地坐到我的位置上去。关子笃似乎不怕什么,坐在我身后的他,俯身压着桌板,凑到我耳边说:“我才是高羽初晓的眼中钉,她不会为难你的。”
我想起之前与她交手的那场恶战,恨她又怕她,就说:“那我倒是宁愿她找我的茬。”
高羽初晓穿着一身玫红色西装套裙走了进来,随身带了一把长尺。她大约40岁的样子,与这套衣服有些不搭。
向阳高声喊道:“上课!”
全班起立:“老——师——好!”
光屏在高羽初晓背后亮起。背后是她的背景介绍——蓝水学院·黑水系系主任:高羽初晓正教授。还有我们这堂课的教材——《尚黑:熔金成水》。
高羽初晓指了指光屏上的电子书,说道:“这本教材盗版很多,注意,我用的是俞春书编纂的那版。下载错了的同学,现在赶紧重新下载!”
我看着那本电子教材的名字,一时间愣在那里。这可是所有教材里,唯一提到“黑”字的书。
有人问道:“可是,楚斐教授用的教材是《水的冰冻形态》,我们还没学完呢···”
在高羽初晓严厉的目光下,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1年级新生一共要上5门必修课,分别由五个不同学院的教授来上课。当然,对于学习能力强的学生,还可以选修5门不同学院的课,选修课不参与考试。
我们之前的教授是楚斐,她同时也是蓝水学院的院长。同学们都喜欢盯着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发呆,私底下叫她“睫毛精”。这些略显粗俗和不礼貌的外号,倒是让我能迅速分辨各位教授。毕竟,让一个新生一下子记住10名教授,以及他们所属的学院,还有教授指定的教材,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羽初晓环视四周,将目光落在关子笃身上,又往前挪至我这里,严
肃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脸正对前方,眼睛却看着我,说道:“楚斐教授休假了,后半学期,你们修的蓝水学院的课,由我来上。”
底下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
高羽初晓说:“《水的冰冻形态》属于御心学。而我即将教授的《尚黑:熔金成水》则是介于御心学和药学之间。 我选定的教材,显然更合适你们这些入门级的学生。”
说完,她手上的长尺伸长,直抵教室末尾最后一排,猛地敲了一下那个睡着了的学生的脑袋,接着说:“这门课,最初属于药学范畴,用于炼制黑丹。”
“黑丹?”
“这门课竟然学习炼制黑丹?学校是不是搞错了?”
“真没想到,我们能学这种课,这可是触碰了当下最敏感的题材!”
台下一片哗然,连我也惊讶得微微张着嘴。黑丹,显然是助黑光者修行的丹药,又怎么会纳入我们的教学课本之中呢?
高羽初晓早料到台下的反应,神色自若地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天赋不错的光者,也各怀抱负。你们大部分是白光者,但也不乏黑光者。上课前,我得提醒各位,在星际第一光术学院,用身份来分高低,是会被开除的。你们谁敢质疑这门课,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我震惊地看着高羽初晓,不曾想她竟然会帮着黑光者说话。听她的意思,我们班上除了我,还有别的黑光者?同学们开始四处张望,似乎想要确认其他人的身份。但是白光者和黑光者是无法通过肉眼辨认的,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高羽初晓:“这门课的核心,就是黑光分离术。这是一门只适用于黑光者的修炼术,那为什么白光者还得学习呢?”
鸦雀无声。
高羽初晓的目光在我身后停了下来:“关子笃,你来回答。”她的眼神里带着审视的目光,显得不怎么友善。
关子笃站起来,淡淡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班上同学和我一样,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连高羽初晓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满分的回答:“没错。如果说,黑光者能通过这门课学会分离黑光,那么白光者学习这门课无疑能更深入地了解对手。黑白失衡,必有一战。了解对手,就是为自己抢占先机。”
我刚刚还在想高羽初晓也许是个黑光者,但听了这话,我只能更加确
信在她眼里,黑光者是她日夜想尽办法攻略的对手。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她是什么立场,这门课我学定了!
我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她也似乎注意到了我热切的目光。她背后的光屏上投屏出一张座次表,她寻找着我的名字:“金霁月,什么是黑光分离术?”
我站起来,头低着看课桌上的光屏,用意念翻着电子教材,却怎么也
找不到“黑光分离术”的定义。
高羽初晓:“抬起头来。书上没有答案。”
我抬起头,班上同学也抬起头。显然,他们也没有找到答案。我只好凭借自己差强人意的理解力,低头分析道:“大概就是···将黑光分离的光术吧···”
听着我磕磕巴巴的回答,高羽初晓眉头一皱,一个长尺打到我的桌面上:“只说对一半。”
她的长尺,点上了我光屏的关机键:“说了,书上没有。头抬起来。”
我只好抬起头,继续说道:“是将黑光分离成其他的五色光···吗?”不确定说得对不对,我只好在末尾加上一个“吗”字。
高羽初晓将尺子收回:“很好。”
说完,她又考问我:“五色光,分别是那些?”
这个我倒是很熟悉,在出海的时候,顾归琛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我答道:“鎏金之光,蓝水之光,青木之光,紫火之光,咖土之光。”
班上同学显然也对此十分熟悉,和我一起脱口而出。高羽初晓似乎出了个送分题,毕竟只要记得我们五大学院的名称,谁都不可能答不上来。可她又接着问道:“那为何我们五大学院,只有鎏金学院和蓝水学院分出了白金系和黑水系?”
是啊,其他学院并没有分系,全校只有白金系和黑水系是细分出来的。这倒是问住我了。我摇摇头。
高羽初晓倒是没有难为我:“因为鎏金之光的顶级光显,是白光。而蓝水之光的顶级光显,是黑光。至于原因,读到二年级后自然就会明白。我的课,只研究蓝水之光的顶级光显,黑水之光!”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心里惊讶不已。蓝水之光的顶级光显,居然是黑光!高羽初晓示意我坐下。光屏上显示出“易经”二字,随后便是一个视频——金属在紫火的煅烧下,化成金液,将金液倒入海水中,凝固成黑曜石。
她将这个视频反复播了五遍,然后问道:“懂了吗?”
没有人回答。而我却灵光一闪。黑曜石周围围绕着的黑光,是这样形成的啊!那么反过来,也许一样成立!
高羽初晓看着底下一群呆坐着的木头,并没有生气。她解释道:“这就是黑光的形成过程,是由鎏金之光、紫火之光、蓝水之光共同作用而成。”
说完,她又问道:“那么,黑光分离,能分离出多少种光呢?”
三种。我在心里默默念着。
她却说道:“五种。除了上面的三种光,青木和咖土之光也一样能从黑光中分离!”
怎么会呢?青木和咖土之光,并没有参与黑光形成啊!
高羽初晓:“分离的难度,与生成过程恰恰相反。首先分离出的就是蓝水之光,再就是紫火之光、鎏金之光。而青木和咖土看似没有参与黑曜石的形成,但实际万物合一,五行归整。青木之光和咖土之光早已存在于黑曜石之中,只不过常人很难分离。”
之前上了那么多课,我都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听,最后却只有一分精神撑着自己的眼皮。可现在,马上就要下课了,我却希望这节课久一些。
“教授,有多难呢?”
“是啊,教授,具体是怎么分离的呢?”
台下有很多小声讨论的声音。
我敢说,提出这些问题的人,一定是白光者。因为作为一个黑光者,哪怕我想问这些问题,也只能咽进肚子里,生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份。
高羽初晓:“只有五感极为敏锐的人,才能分离黑光。这可以说是一种天赋,光靠努力是没办法的。这也是我这门课难教的原因。我大可以告诉你们修炼的方法,可真正能做到的,估计没有几个。”
五感敏锐?我记得刚刚在书上有看到过“五感”二字,我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打开光屏,找到了五感的定义。
接下来的课,我完全没有心思去听。终于熬到放学了,我收起光屏,冲关子笃一笑:“关关,今晚不陪你散步啦!明天见!”
说完,我飞速跑到宿舍,将室内光屏系统打开。我盘腿坐在地上,不管正咕咕直叫的肚子,开始如饥似渴地翻看《尚黑:熔金成水》。可惜的是,上面对如何分离黑光,并没有多少笔墨。只有这么一行字:“修炼黑光分离术,没有勤能补拙一说。天生五感敏锐之人,可无师自通。”
我感到十分泄气,带着失望,翻到了五感的定义:“五感,即形、声、闻、味、触。也指人的五种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然后,就没有任何关于“五感”,关于“黑光分离术”的描述了。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失望得很。
暗夜女神跳出来:“干嘛这么失望?你对自己的五感,这么没信心?”
我:“我这废体,五感能好到哪儿去?”
暗夜女神:“你五感不行的话,我大概现在都还没有觉醒。”
我:“什么意思?”
暗夜女神:“你在孤儿院忍饥挨饿,受苦受冻,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五感会差?”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一些:“饿的时候,我的味觉、嗅觉会变强。”
暗夜女神笑了:“不止。你的触觉、视觉、听觉,也都变强了。总之,你的身体,在饥饿之时,五感会变得敏锐。”
我大笑起来:“我一直埋怨上天关我的门,真不知道,他倒真的给我留了扇窗呢!”
暗夜女神:“所谓天赋,也不过是经年累月的历练。”
我赶紧打开光屏系统,开启五感测试功能。既然没有现成的方法可学,那我就自己摸索吧!我盘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首先,我感到地板的冰凉。放学后,夕阳西下,天气转凉。紧接着,我闻到了晚香玉的淡香,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郁。耳边也响起窸窸窣窣的风声,虽然极为微小,但我却能感受到树枝的轻微婆娑。随着我一呼一吸,感觉也愈发敏锐。我睁开眼,发现面前的一切都被放大了,一切细小的事物我都能洞若观火。为了测试我的味觉,我打开冰箱,拿出三瓶不同品牌的矿泉水。我竟然能分辨出白水的不同味道!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血液正涌动,我甚至能感受到脖颈处、手腕处的脉搏跳动。何止是五感,全身内外我的感觉都十分敏锐!
我再次盘坐下来,目前,身体里我唯一没有感受到的,就是我的黑光光液了。自从黑光光脉觉醒后,我便感觉没有任何突破。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成了属于自己的黑光光液。我闭眼,凝神,抛开一切杂思,心无旁骛地体会光脉的收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听着自己每一次呼吸,给予自己最大的耐心。忽然,我听到了一声雨滴从荷叶尖上滴落湖面,甚至听到了那滴水在湖面泛开波纹的细微声响。是我的黑光光液!
我将身体坐得更直了些,心里默念道:“蓝水之光···”
突然,光屏系统的检测功能响起:“监测到蓝水之光,纯度100”
我睁眼一看,发现周身浮现的不再是乌云般的黑光,而是海一般湛蓝的光晕!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我不仅分离出了蓝水之光,紫火之光,鎏金之光,我甚至将最难的青木和咖土之光也一一分离出来!
我终于明白高羽初晓所说的:“没有天赋的,教了也白教。有天赋的,不教也会。”
此时,我无比感谢过往忍饥挨饿的自己。原来命运给人馈赠的每件礼物,都被标上了价格。而上苍压给人的每一份苦难,则是未来可期的果实!
暗夜女神笑了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嘻嘻一笑,顺着她说下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嘿嘿,人间值得!”
我整天都盼着高羽初晓来上课,却无奈地发现一周只有一节她的课。这段时间多位教授请休,甚至还传出离职的消息。
我所在的8010班和8001班的课程高度重合,于是学校决定,这学期的课程两个班级合并来上。
本来我对新的同学有些期待,但当我走进大课室,看到严望他们的时候,心情瞬间降至冰点。让人更加气恼的是,两班合并后,为了让大家快速熟悉,形成融洽的学习氛围,我们的座次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那座次表就在前门的光屏系统上。
我的目光飞速扫着座次表——没有杜坤的名字,茜子也不在。对了,他们是二年级的学生,自然不会在名单里。可是···尤也,她竟然和关子笃是同桌!往下看去,我就坐在关子笃的后排,心倒是平衡了些。
然而当我的目光瞥到左边,看到严望的名字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冤家路窄,他竟然是我同桌!看着身旁一脸铁青的关子笃,我故作轻松地说:“关关,你的愿望实现啦!”
关子笃狠狠地盯着那座次表,心不在焉地说:“什么?”
我拉着他往教室里走:“你之前不是想和我换位置的么?还说想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原来你都不记得了呀?”
关子笃终于将思绪从那恼人的座次表上收回,放在我身上:“当然记得,我说过想坐在你前面。”
我笑着说:“开心吗?我的视线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关子笃敲了敲我的脑袋,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教授和光屏,也得在你视线内才行。”
看到他心情好起来,我感觉教堂都窗明几净了不少。其实,谁在关子笃身边,或者谁在我身边,都不重要。我和关子笃分分秒秒都在一起,没有片刻地分开,这才重要。
自从开了窍,这些天我上课特别积极,早早就赶到教室。因为之前耽误了很多课,今天这节课对我来说算是新课,名字也奇怪得很,叫做《万物归零》。本是由咖土学院的程铭教授来上,可他也请休了。光屏上显示着的老师名为刘庚,听说是三年级的教授,同时也是我们的代课老师。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直到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严望和尤也才踩着铃声进门。当他看到光屏上的座次表时,目光远远地搜寻着他的位置,看到我时,他微微一笑,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当严望向我走来,我竟然真的有种阎王来了的错觉。我给自己打气:同桌就同桌,还怕他不成!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整节课严望都安静地很,趴在位置上光明正大地
睡觉。刘庚似乎对上课并没有什么兴趣,寥寥数句后,就让我们自己看书。只是在下课前,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咖土学院之道德条例》。
道德竟然还能写成条例,我确实很惊讶,小声嘀咕道:“不如给道德立个法好啦!”
刘庚隔我那么远,却似乎听到了我说话,他瞥了我一眼:“看完了在底
下签个名,没事儿就可以提前下课了。”
这是唯一一个不拖堂,还让我们提前下课的老师。趴在课桌上装睡的严望眯缝着眼,朝我看了一眼,讥讽地说道:“这教授之前闹出了大事儿,被学校罚得不轻,现在都没回过神来。看你这么惊讶的样子,不至于这种消息都不知道吧?”
我横瞥了他一眼:“要你管!”
显然,关子笃对此也并不知情。他很不合群,也从不和别人聊这些有的没的八卦。
我的光屏叮叮一响,开启后,才发现严望给我传了一份旧版的南希校报,时间大概是半年前。
严望:“哈,不懂就多看报。”
标题是:刘庚教授自编自授的《毁灭性终极武器之正确使用方法》全面停课!
我飞速看完了这篇十分短小精悍的报道。原来,刘庚之前是这么顶级的一位教授,却因为一场至今都保密的意外,被永久停课。
末尾,报道还叮嘱道:
“《毁灭性终极武器之正确使用方法》及配套教学资料,被永久封禁。“严禁任何人进入禁书区查阅。”
难怪他现在兴趣寥寥,只能上些没有任何危险性的理论课,也难怪他
的课全班都要签署道德条例!看来,传闻说的是真的,咖土学院真的是五大学院里最注重道德规范的一个学院!
这堂百无聊赖的课,就这样水了过去。
接下来的课《如何选择属于你的武器》,属于攻击性理论课。我大概能听懂,因此也心知肚明这书上的理论,暂时无法在我身上得以实现。
后面的《火种开发理论》同样是一门攻击性的课。对我来说,和天书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我没比严望好到哪里去。他是光明正大地睡,而我则是偷偷摸摸地睡。这导致午睡休息时,我精神十足,却也同时为自己担忧起来。
星际第一光术学院,自成立以来,就有“重攻击,轻防御”的特点。从课程表上也能看出来,五门理论课里有三门是攻属性的课程。下午的实践课,也是先上攻击实践,再上防御实践。
因为实践课的老师更换速度较快,再加上实践课不像理论课一样死板,所以教材都无法从别处买到。大多数教材都不是由教授编纂的,而是本学院的教授出的讲义,往往是一个月更新一次。有些教授甚至讲义都不用,这让一些好学生无从把握,总是攻不下来。
我翻了翻课表,发现下午的实践课后面,标注了一行小字:五球赛专项训练。我侧坐着的身子,瞬间直立了起来,将下午第一节攻击实践的讲义投屏出来,讲义正中间竖写着《攻击实践课专题讲义》。讲义编写人是芙绮,鎏金学院的院长。
下午正式上课时,一个长着娃娃脸,顶着娃娃头短发的年轻女孩走进教室。她喉咙下贴了一张肤色的魔术贴,那是一个隐形的扩音器。她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身上的老成气质,与她的年龄极为不搭。
芙绮:“三分钟,学校海域练习场集合。”
她话音刚落,班上同学疯了一般往楼下跑,不知道是因为怕她,还是单纯为了能出海而高兴。关子笃拉住傻愣着的我,往楼下冲,将尤也丢在脑后。
尤也虽是关子笃同桌,但她一整天都没找关子笃说过一句话。上次她在球场上重击关子笃,害他大病一场,这仇我可记得!
芙绮:“按照上课的座次表排位。”
窸窸窣窣一阵响,同学们都站好了军姿。之前我耽误了很多课,没和芙绮打过交道,此时完全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一米六都不到的年轻女孩,竟然有着一米九的气场?
严望将我从关子笃身后,往他身旁拉:“对齐!”
我瞪了他一眼:“要你管!”自从严望成为我的同桌后,我的口头禅就变成了“要你管”。
严望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你就不怕芙绮来管你?”
我:“你们怎么都这么怕她?”
严望:“她可是鎏金学院首届25岁以下的女院长,你以为她是好惹的?”
我下意识地用右手压住嘴,睁大了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严望接着小声说:“她以最优异的成绩从我们学校毕业,直接从助教升到正教授,我劝你还是小心点。”
接下来,就是我为自己的无知买单的时间。芙绮寻着严望的声音,看到了我,问道:“你是新来的?”
她语气并不客气,不怒自威。
我摇摇头:“之前有事缺了些课。”
芙绮偏了偏耳朵:“什么?”
这时我才意识到,刚刚我的声音是多么微弱。我赶紧再次回答:“之前请过几周假。”
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又像是嘴上带着一个隐形口罩,总之音量小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
芙绮早已走到我面前:“上节课,大家都学会了唤剑。你缺了课,怎么跟得上?”
她看着我,我却不敢看着她。我真想离开这儿。
关子笃转过身来:“教授,下课后我可以教她。您继续上课吧。”
芙绮看了关子笃一眼,终于从我身边离开:“上节课,没有学会唤剑的人,大多数是黑光者。”
她上前,光垫将她托起,悬在全班同学的斜上方:“当然,我不是说黑光者不行。黑光者有自己的优势。楚斐教授虽然暂时请休了,但《水的冰冻形态》的基础篇,她之前已经上完了。”
说完,她看了看光屏上的座次表:“尤也,你来说说,黑光者最佳的攻击武器,是什么?”
尤也的光垫被芙绮托起,悬于半空,所有人都仰望着她,而我只能看见她白色的校裤。
尤也:“用水的冰冻形态。比如,坚冰。”
芙绮垂手,尤也落于水面:“没错。剑可以铸就,但直接将水化成坚冰的能力,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而黑光,本身就具有强大的水属性。因此,坚冰才是黑光者的最佳利器!”
底下的人无一不惊讶。冰,能与剑匹敌。这恐怕只有在光术世界,才成立。
芙绮:“既然上节课,白光者都学会了唤剑。这节课,我们就来学习黑光者的必杀技——冰击!”
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地球上的古书《易经》上称水为黑色。此刻,却希望,那书上说的是真的。昨天,我分离黑光光液时,第一道分离出来的光就是湛蓝水光。也许,这就印证了芙绮的说法——黑光,天生具有水属性!
可我对自己的自信,在下课前已消失殆尽。我用了芙绮教的所有方法,都无法学会“冰击”。也许,胆小的我,天生就不适合攻击···我有些泄气。
下课后,芙绮将我和关子笃喊了过去。芙绮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她对我说:“唤剑和冰击,不要求你全会。但下节课上课之前,你得掌握一个。”
我的眼睛睁大了些,没想到,她竟会为我考虑。说完,她拍了拍我的肩:“让这男孩教会你。”
自始自终,她的目光只留停在我身上,没有看过关子笃一眼。这是她和所有女老师最大的不同。芙绮又对班上的同学说道:“下课了别乱跑,下节课是防御实践课。方迪教授可能会迟到一会儿。”
班上的人赶紧回到各自的队伍上去。真没想到,哪怕是芙绮一句轻柔的话,也会产生如此大的威慑力。
果然,方迪迟到了。他哪是迟到,他几乎是缺了半节课!
中午我找了很久他的讲义,却无奈地发现,他并没有上传任何讲义。看来,这就是同学说的,从不按讲义上课的奇葩老师吧。
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浅袋里,露在外面的大拇指微微点动着:“我一个攻击理论课的教授,被分来给你们上防御实践课,算你们走运!”
他的瞳孔在海水的照映下,闪着彩色的光。那颜色过于绚烂,我甚至一秒也不能直视,就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黑洞,要将我吸进去。
所以,我和大多数学生一样,只盯着他的嘴看。那嘴角上扬着,似乎依旧保留着少年桀骜不驯的气质。
“讲义不用找了。系统里你能找到的唯一一本我写的书,是《保护珍稀攻击类植物手册》。这是一门攻击理论课,和我们现在的防御实践课,没有什么关系。”说完,方迪停顿了一下:光球赛临近,估计你们对上课也没了心思。不如,这门防御实践课,就用来教你们如何在赛场上防守吧!”
这下所有人都来了精神,我也许是里头最有精神的一个。
方迪:“最适合防守的光显,是什么?严望,你来回答。”
他在座次表上,一眼就看到了严望的名字。严望跃至半空中,不怎么服气地说:“青木之光。”
关子笃在底下轻轻一笑。训练场上,关子笃就是用青木之光牢牢地压制住了严望。
方迪则得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没错,青木之光。这种属性的光,不仅具有强大的攻击力,还具有五色光里最强的防守能力,是一种可攻可守的光。所以,聪明的团队,一定会将优秀的选手安放在青木站位上。这是常识!”
上了这么久的课,说实在的,我有些泄气,也开始提不起兴趣。难道这么多技能,我当真就一个都学不会?这天宽海阔的,就没有一处我的闪耀之地?
方迪再次看着座次表,我的心紧张起来,真怕他叫出我的名字。他喊道:“关子笃!”
关子笃缓缓升至半空,有礼貌地答:“方教授。”
方迪感受到关子笃的气场,赞叹道:“年级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严望在我身边冷笑一声,我瞪了他一眼。
方迪:“听说你掌握了青木之光,敢挑战一下青木防御技能吗?”
他语气里带着期望。
关子笃略微点了点头:“来吧。”
8001班的女生欢呼雀跃起来,比我们班的女生还要兴奋。这样想来,我们俩班有了关子笃,难道还怕成不了一个整体?
方迪将口袋里的手伸出,手心燃起咖土之光,那光聚集得越来越大。可方迪仍不出手,直到那咖土之光在他手中形成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体积甚至可与一座小山包相比。他这才奋力一甩,像扔铅球一样,朝关子笃掷去。
我心上一惊。
杜坤用那么一个光棒,就将关子笃后背击穿,养了那么久的伤。这可是一块巨石!
那岩石,即将落在关子笃的斜上方时,瞬间分崩离析,形成一道空中泥石流,汹涌而至。
关子笃定住不动,手心召唤出一根巨大的藤蔓,那藤蔓迅速变长变
宽,如那万年古树的根茎,瞬间分离成无数根藤蔓,如同无数只触角,牢牢地抓住了每一颗岩石,每一个泥块,甚至每一粒尘土!
同学们张着嘴,连感叹的声音都忘了发出来。
青木之光和咖土之光对峙,明明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可空中却如同
一张静止的图画。藤蔓越伸越长,而方迪再怎么使劲也无法让咖土之光逃离关子笃的掌控。
他只好将咖土之光收回,说道:“青木防御术,掌握得不错!”
关子笃深吸一口气,将无数藤蔓幻影收回。那悠扬的放学铃声,随着同学们们的喝彩声,一同响起。我也跟着他们狂热地鼓起掌来,将手拍得通红。
关子笃拉着我走到方迪跟前,说道:“方教授,我听说您精通打点术,能否教教我们?”
打点术?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方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打点术么···那是我老早发明的一种技能,用来比赛的。现在都不兴自由人了,学来做什么?”
关子笃:“只是不兴自由人,但没有取消吧?”
方迪:“光术发展到现在,普通光者都能做到自攻自守。而自由人只能守不能攻,打点者自然也就被淘汰了。你们现在组队,难道会放弃一个攻守自如的选手,而选择一个只能守的打点者?”
是啊,班上组了那么多队,没有一队考虑过使用打点者!如果我们队使用打点者,意味着只有四个人可攻可守。而严望他们五个人都可以攻守自如!这场比赛,难道不就成了以四敌五的比赛?
关子笃却争取道:“方教授,只要这个制度没有废止,就没有不学的道理。”
方迪本以为没有人会采用他发明的打点人制度,现在听了关子笃的话不由得有些动容。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既然你这么想学,我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像是遇到一个知己。
方迪在光屏上迅速绘制了一副光球赛场草图,他指着5个站位说道:“光球赛改革之前,五个站位是固定的。每队还能派一名自由人上场,也就是每队六个人。但改革以后,如果想要用自由人,只能从原本的五个站位中撤掉一个站位,人数保持为五个。”
我眉头一皱,问道:“教授,如果我方为了采用打点者,撤下一个站位。而对方仍然保留五个站位,这算不算欺负我们?”
方迪:
“如果选取的这位打点者,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哪怕只有四个站位,攻对方的球,也是绰绰有余。”
关子笃笑了笑:“谁欺负谁,还不说定呢。”
方迪:“不过···打点者,不是教会的,而是天生的。只有五感天生敏锐的人,才能在团队中担此重任。”
五感···我身体一紧,关子笃他这是在为我争取么?
方迪上下打量着关子笃:“你想成为打点者么?”
关子笃将我推到方迪面前:“她比我合适。”
方迪怔怔地看着我,摇摇头:“她光显微弱,资质一般。”
说完,却又转了个弯:“不过,可以试试。”
方迪:“来,你们俩一组,练习垫球传球。”
他让关子笃站在网右边,让我独自站在网左边。
方迪:“来!关子笃,朝金霁月扣球!”
一上来就这么猛吗?别说扣球了,就是将球垫给我,我都不一定能接得住。我急切地看了一眼关子笃。他却朝我点点头,意思是:“相信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脱离一切纷扰,凝神静气,然后呼出一口气,对方迪说:“教授,开始吧!”
方迪吹响口哨。一记猛球砸来,我直接摔到光垫上。完全不行。我感觉不到球的方向,无法知晓球的速度,更抓不准它的落点,我甚至···连球都没看到!
我的思维系统里传来关子笃的声音:“相信你的感觉。”
我索性将双眼闭上。渐渐地,我从各种声音里,过滤掉嘈杂的人声、喧闹、鸟鸣,只剩下球与风擦肩而过时的摩挲声!
球来了,就是现在!我往下扑过去,擦着水面,感受到球落于我双手紧握的拳上,使尽全身力气往上一击!
砰!
接到了!
我睁开眼,发现那球笔直地冲到空中。方迪跃至我身边,在球落下之际将那其接住,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不错嘛!”
我的思维系统里传来关子笃的声音,暖中带笑:“说了你可以。”
我愣愣地看着天空,完全不敢相信,就在刚刚,我闭着眼睛接住了关
子笃的一记猛球!
方迪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金霁月。”
方迪:“你知道打点者,对团队的作用是什么吗?”
我:“防御,不让对手的球落入海中。”
光球赛规定,只要球不入海,便没有输。
方迪:“只说对一半。打点者更重要的作用,是接到球后准确地击出助力波。给队友每一次打出的球再次加上光之力量,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实话,方迪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懂。就像,我自己都没料到,会成为他口中的打点天才!
关子笃来到我俩面前:“方教授,金霁月她在分离五色光上,也很有天赋。”
方迪看了看我,来了劲:“哦?那你可真是百年一遇的打点奇才啊!来!让我看看你的光之分离术,垫球!”
说完他后退几步,手中出现一个青木光球。那球被他垫高,后又下落,向我手心冲来。
我双腿一蹲,右手抓住左手手指,拇指并拢,虎口向上,等球落至手腕处时,奋力一击。那青木光球瞬间由淡淡的草绿色,变成了深幽的祖母绿,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往方迪怀中落去。显然,这球加深了颜色,也同时被我赋予了更多的力量。
难道,这就是方迪口中“打点”的含义么?
方迪收起那球,鼓起掌来:“不错不错,球垫得不错,析光也很迅速!”
我:“析光?”
方迪:“哈,我是个老学究了!析光就是将光分崩离析的意思,说通俗点,就是将光分离嘛!”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想到,在刚刚那样的危急关头,我将青木之光从黑光中分离,竟是如此游刃有余,仿佛一位练习多年的老手。
关子笃看着我,说:“打点,不仅是防御,也是一种变相的攻击。虽然击向对手的人不是你,但那球却是你垫高的。”
我抿紧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眼里闪着星点泪光:“嗯!”
说完,我对方迪微微鞠了一躬:“教授,谢谢你。”
方迪拍了拍我的背:“我想把你推荐给校队的候云洲教授,让你加入校队,你想去么?”
我惊讶极了,无法相信:“我现在有进校队的资格和实力了吗?”
方迪哈哈大笑:“候云洲如果知道我给他捡到你这么个宝贝,估计又得送我几瓶好酒了,哈哈哈哈!”
我微微红着脸,我这样的人,当真能和宝贝、天才这样的词扯上关系吗?
关子笃捏了捏我的脸,替我高兴:“哈哈!你这宝贝,可是我发现的哟!”
接下来这些天,我和关子笃再也没去海边散步。放学后,我俩几乎是踩着下课铃赶到练习场,训练垫球。诺琪和苏洛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为我传球。我的析光能力一天比一天强,分离黑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只要接到了球,我甚至能打出方迪教授口中的“助力波”,垫高球的同时,增加那球的力量,以
便我的对手用此球向对手发起猛攻。
我唯一的短板,却也是致命性的弱点———我根本接不到球!哪怕我有再强大的析光能力,能垫出再高超的助力波,可接不到球,一切都是白搭。
关子笃只好每天陪我跑步,短跑练习爆发力,长跑则训练耐力。但却收效甚微。我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那轻盈而充满力量的海水球啊!找不到任何好的办法,我甚至给顾归琛主动发了vr通讯,他说会尽快赶回来,教我召唤光翼。
确实,拥有光翼,就意味着拥有了极快的飞行能力。凭借着敏锐的五感,我不仅能迅速判断球的方向,还能准确地找到球的落点,如果再加上光翼赋予的飞行能力,我对成为一名合格的打点人是有那份自信的。
但现在的我绝没有召唤光翼的实力,这点我十分清楚!
这天放学后,我拖着严重透支的身体,踏着略微沉重地步伐,和关子笃来到训练场。看到我有些不对劲,关子笃拉住我的手,撸起我的袖子。
我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语气严厉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有些纳闷,低头一看,才发现小臂上已经满是青紫色的淤青,一块新的覆着一块旧的,没有一处皮肤是正常的。目前我召唤不了任何剑或者盾那样的辅助,只能用自己的手臂来接球,将其垫高至空中。
我将袖子拉下去,说道:“没事儿,一点都不痛。”
现在的我,能接住球就非常开心了,我只希望手臂上的淤青越多越好!
关子笃却将手中燃气的海水球收回,拉着我走出练习场:“今天不练了,你回去休息。”
我看着关子笃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忍着不笑:“好啦!那你也早点休息。”
和关子笃分开后,我往宿舍走去。暗夜女神却跳出来:“去训练场,我教你极速瞬移。”
我撇撇嘴:“我答应了关子笃的,不能食言。再说这么晚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暗夜女神:“你五感强着呢,不至于连夜视的能力都没有。”
不知不觉地,我对暗夜女神的信任度已悄然上升,我这次没有推辞,说道:“什么是极速瞬移?”说着,我转身,向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暗夜女神嘿嘿一笑:“就是字面意思。瞬移,就是在一瞬间移动到你想要到的位置。而极速瞬移,顾名思义,比瞬移的速度还要快上数十倍,强者甚至可达百倍、千倍。”
那这不就意味着,我能与那海水球抢时间了么?我立马说道:“去训练场,走!”
暗夜女神满意地说:“这瞬移,不仅可以平面移动,还可以立体移动哦!”
我:“什么平面,什么立体?”
暗夜女神:“平面,是在海面这种平面上移动。立体,简单来说,就是能在空中上下左右地移动啦!”
我往训练场飞跑着:“这学成了,岂不是有了一双隐形的光翼?”
暗夜女神:“光翼的速度,可赶不上极速瞬移!”
这些天的阴郁一扫而空,像是看到了黎明曙光的夜行者,我一边跳一边跑着来到了训练场。暗夜女神说得果然没错,我的眼睛在夜里一样视觉敏锐。而且,海面上信号塔的光亮,围绕着学校海域的跑步赛道的路灯,都让一切变得有迹可循。
夜晚的训练场没了海鸥的看守,我跃至海面,光垫迅速生成,将我托起。
暗夜女神:“这几天的训练,还挺有成效的嘛!”
我扬起眉毛,有些骄傲:“那是!”
暗夜女神感叹道:“半年过去,你真的成长了不少。”
我调侃道:“有你在我身后挥鞭子,还怕马儿跑不快?”
暗夜女神却微微有些不爽:“我对你,可比马场地主婆好,不知好歹···”
我打断暗夜女神:“好啦,你最好啦!快教教我吧!”
暗夜女神也不想拖延时间,便不再和我斗嘴:“之所以教你极速瞬移,是在挖掘你五感的天赋。寻常光者能练成瞬移,就非常不错了。而极速瞬移,普通人是望尘莫及的。”
我:“我想起来了,三年级的选修课里,就有一门《初级瞬移论》。”
暗夜女神轻笑了一声:“不用三年级,你现在就可以。而且,那三年级的课程,也只是教些没用的理论知识。实践课,没老师上得了,主要是好苗子少。”
我急切地说:“具体要怎么做?”
暗夜女神:“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十分简单。”
我实在受不了暗夜女神卖关子了,吼道:“你这关子还要卖到什么时候——”
暗夜女神今天脾气出乎意料地好,心情似乎也不错。听到我吼她,她语气里反而透露着开心:“这样,你站到1号位上去。”
我收起脾气,赶紧踏着光垫来到1号位。
暗夜女神:“好,现在,仔细感受,记住当下的一切。前后左右,你看到的,感受到的,记着这种感觉。”
我环顾四周,又闭上眼,用五感去记忆周围的一切。等有了把握,我才说:“好了。”
暗夜女神:“嗯。离开1号位,随便去哪。”
我踏着光垫,往后退去。
暗夜女神:“好了,往左,诶对,再往右,往前,好了好了,再后退一些。”
她胡乱调动着我的位置,直到我再也记不住1号位在哪儿了,她才说:“停,就站在那儿别动。”
我站定,夜色中,已经完全看不见1号位了。
暗夜女神:“闭眼。”
我将眼睛缓缓闭上,很快我就过滤掉一切纷扰,进入到了我的五感之中。
暗夜女神:“回忆1号位,感受它,直到1号位以及它周围的一切,清晰真实地出现在你身体周围。”
我回忆着1号位周围的一切,并沉浸其中。我似乎感受到了1号位不远处的海鸥网,感受到了1号位侧边的赛场边界线,甚至能感受到此刻1号位海风吹来的风向···
暗夜女神:“睁眼。”
我睁开眼,往下一看,我的光垫就处于1号位的位点上!
我:“这···这怎么可能?”
暗夜女神:“瞬移的精髓,是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只要你心中对所去的地方十分熟悉,你就能循着自己的五感,瞬间到达。”
我:“那我刚刚用了多少时间?”
暗夜女神顿了顿:“你嘛···感受1号位用了半秒,我调整你的位置用了3秒,你的瞬移速度···01秒!”
我惊讶得嘴微微张着:“这比光翼的速度,竟还要快上不少。”
暗夜女神得意一笑:“再来。”
就这样,我们花了三个小时,已经可以从海面各个方向,从天空每个角落,瞬间移至赛场的五个点位。
暗夜女神:“不止这五个点,如果赛场上任意一个点,你都能瞬移,那这光球赛,你将是你们队最大的底牌!”
我气喘吁吁,但却非常畅快:“好啊,这样的练习,千次万次我都不嫌多!”
暗夜女神再次欣慰地感叹道:“谁能想到,而今斗志昂扬的小女孩,半年前一心寻死呢?”
我嘟囔着:“过往做的那些懦弱的事,就别再提啦!”
暗夜女神:“现在知道自杀丢脸啦?是谁说自杀的人都是群孤勇者的?”
我哎呀了一声:“我错了还不行嘛!活着最勇,与命抗争,其乐无穷!”
暗夜女神笑岔了气:“金霁月,有时我真觉得你莫名可爱呢!”
我察觉到暗夜女神的反常:“平常我不管做什么,你都可以挑剔半天。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你还挺喜欢我?”
暗夜女神:“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你了?”
我:“感觉上,你不怎么喜欢我啊?”
暗夜女神:“你感觉有误!你说你,形、声、闻、味、触,五感哪一个不是敏锐异常?可偏偏这个心觉,却是如此迟钝。”
我:“喜欢我你就直说嘛,绕来绕去的。”
暗夜女神咳嗽一声:“时间不早了,到海岸赛道上去。”
我收起光垫,来到星际飞翼的测试赛道。星际飞翼,是机甲的一种。听说我们学院有许多顶级机甲,用于战时保卫,具体在哪,我并不清楚。但这赛道,我却清楚得很。每天我和关子笃散步到此地,总忍不住感叹一遍这赛场长得看不到边际。
暗夜女神:“这海岸赛道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白石海桥。”
说完,我眼前出来了那座白石海桥的超清vr影像。
我惊讶地说:“暗夜女神,你什么时候能控制我的思维系统了?你也有了光戒?”
暗夜女神:“我才没有光戒那落伍玩意儿。”
我:“那你怎么和我的思维系统连接的?”
暗夜女神:“这你就甭管了。看到那桥了吗?”
我:“嗯。”
暗夜女神:“感受它。记住它给你的感觉,留意每一处细节。”
我沉下心来,盯着眼前的幻影,瞬间抓住了它带来的五感冲击。为了避免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我说道:“好了。”
暗夜女神:“闭眼。”
我闭上眼。
暗夜女神:“睁眼。”
我睁开眼,意外地发现,自己就在那白石桥的桥底,我身后是望不到
尽头的星际飞翼的标准赛道!
暗夜女神:“这,就是极速瞬移!”
我动了动身体,又拍了拍我的脸,狠下心来将手指掐紧进臂膀上的肉
里——疼!
暗夜女神:“你干嘛?难道不信不成?”
我:“这,这怎么可能嘛!”
暗夜女神:“心之所向,闭眼而至,这就是极速瞬移。”
我:“可我比赛,用不着这么远距离的瞬移吧?你干嘛教我这个?”
暗夜女神:“真想敲敲你的脑袋,多学点技能在身上,还怕压着你不成?”
我:“我知道,技多不压身嘛!只是···你平常总嫌我烦,今天却耐心极了,教这教那的。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暗夜女神:“极速瞬移是最好的逃生技能,我是怕我离开你了,你不会保护自己···”
我:“逃生?我为什么要逃生?诶,不对,你要离开我了?!”
暗夜女神:“逃生又不是认输,不过是以退为进,用暂时的逃避,为以后赢得最好的时机。”
我:“你别岔开话题,什么叫你怕离开我?”
暗夜女神沉默片刻:“我没有岔开话题,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我:“这么说,你真的要离开我了?”
我心里很慌张。这半年,暗夜女神依附在我身上,我总想赶走她。可现在,她说她要走了,我却是这样百般不舍,甚至感到慌乱。她走了,那我···那我怎么办呢?
暗夜女神:“你是怕我走了,自己不足以应对未来的挑战么?”
我坦诚地说:“我不想你离开我。”
暗夜女神:“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会永远陪着你。我们都会在某一天以某种形式,与你分开。人生教会我们最残忍的事,就是学会体面地告别。”
我着急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不会是现在吧?”
我知道暗夜女神的性格,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而且她做决定的时候,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直到她去执行决定时,别人才意识到,有件大事要发生了。而他们此刻已经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承受。
暗夜女神:“光球赛正式开始之前,我得离开。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
我:“为什么?光球赛和你离开,有什么关系?”
暗夜女神:“我待在你身体里,会为你带来太多风险。如果我离开,你便可以全力参赛,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是怕我暴露黑光者的身份?”
暗夜女神:“暴露黑光者身份没什么大不了的,学校里的黑光者不止你一个,顶多受点歧视吧。”
我:“我不怕歧视,你别走。”
暗夜女神:“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天,你周围的间谍和眼线多了不少。但我能感到,这些人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来的。我不想为你惹来这些祸患。你还是个孩子,现在能在这么好的环境学习,要珍惜。”
我:“可你能去哪儿呢?会有人像我这样···接纳你么?”
我现在没心思去想自己,只是无比担心暗夜女神从此四处流浪。
暗夜女神:“我本就是一缕残魂,去哪都是一场旅行。”
我噙着泪:“不要。我不想你走。之前我答应过要复活你的,你也说了如果我没复活你,你就给我送终。你现在怎么能先离开我呢?你不能食言···”
暗夜女神笑了:“傻瓜,复活什么的,哪有那么简单?那不过是我拿来激励你斗志的借口罢了。”
我:“大不了,我不参加光球赛就是了!”
我狠狠地下定决心,如果一定要在参赛和暗夜女神之间做出选择,那我会毫不犹疑地选择暗夜女神!哪怕这些天努力了这么久,哪怕要让关子笃和顾归琛他们失望,哪怕我无法实现成为一名打点者的梦想,我也得留住暗夜女神,保护好她,不让间谍和眼线伤害她!
暗夜女神:“诶,不参赛怎么行,那我刚刚教你的瞬移,岂不是白教了?”
我耍起小孩儿脾气来:“白教就白教,总之你不许走。”
暗夜女神头一次像哄小孩儿一样哄我:“你刚刚也看到了,我们的思维共享系统已经打开了。其实不管我走到哪里,也会一直陪着你呀!你随时可以找我,我会一直在。”
我:“可你要去哪儿呢?”
暗夜女神:“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无所事事在这光星流浪啊?我才不会呢!我听说冉妍秘密关押了不少地球上的暗夜守护,我得去调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如果是真的,那我这个地球暗夜守护联盟主席,更不能袖手旁观了!这样看来,尽早离开你,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决定。”
我:“一定要今天走么?就不能缓几天?”
暗夜女神:“光球赛临近了。越早离开你,我的气息消散得就越快。那些探子便不会在光球赛时监测到你。”
我:“所以,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今天才告诉我,是吗?”
暗夜女神抱歉地说:“是。”
我知道,我没办法留住暗夜女神了,深吸一口气:“我···”
我会帮你复活的,不管你在哪。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到地球,回到希腊,回到纪景皓的身边!但这些话到嘴边,却被我咽了回去。我有什么资本说这些话呢?这只是我的期望,也许我压根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暗夜女神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好啦!你就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
我抹掉眼泪,故作轻松:“当然想啊,你肯定长得凶巴巴的。”
暗夜女神笑了:“来,还记得我们来时的位置么?”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
我们极速瞬移的出发点,是海岸边上一个死胡同。四周栽满了海桃花,海风一吹,便是一阵清香。我和关子笃经常来这儿散步,那高大路灯下的暖光,总能将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远远地看,我们的影子像是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暗夜女神:“闭眼,感受,回到那里去。”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心里仍然没有什么底气,至今没办法相信我是从那儿移到了现在的地方。而此刻,又将瞬移回去。可当我闭眼,睁眼,却再一次惊讶地发现,极速瞬移就是这么简单而神奇。
我:“暗夜女神,我又成功了!”
心中再也没有升起那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我心下一沉,已是兵荒马乱。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且成熟的女声:“金霁月,我在这儿。”
我转身,看到一米之外,立着一个高挑女人的幻影,年纪看上去和顾归琛差不多大。在我心里,暗夜女神可没这么年轻漂亮。她应该是剑眉星目,嘴角向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暗夜女神朝我走来,地上海桃花瓣微微掀起,给我一种清新的气息。暗夜女神笑我:“怎么了?一副惊呆的样子。”
那模样虽不是我想的那样,但她性格却没变——还是那样率性。就连分别都显得如此洒脱。可我的眼泪却涌上眼眶:“你什么时候回来?”
暗夜女神:“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随时都可以。”
随时都可以。不知道为何,顾归琛给我的那种安全感,暗夜女神此刻也同样给了我。
我知道此刻再说留下她的话也没用了,只能说:“你要好好的。”
暗夜女神略微点了点头:“别搞得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一样。时候不早了,走吧,回去乖乖睡觉!”
我:“你走,我看着你。”
暗夜女神笑了:“应该是我目送你才对。坚强点,回去吧。”
我一咬牙,转身,飞快地往宿舍跑去,生怕跑慢了她看到我满脸的泪
水。我本以为,暗夜女神之所以依附到我身上,不过是为了她的一己私利。
我曾经也偷偷埋怨,她为了复活自己,总给我下些难度极大的任务。却不知,她其实时刻都可以离我而去,陪伴我只是希望我能坚强地活下去。
我越往回跑,和她这半年的记忆就越是涌至脑海。半年前的我,还在孤儿院。发到我手上的一小袋光液包再次被抢走,我一个人走上天台,奇怪的是心中却无怨无恨。
那天很热,万里无云,也没有一丝风。我记得我那时在想,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吹一会儿风了?那会是什么感觉呢?
和我想象中那些寻死的人不同,我没有哭闹,没有愤懑,心中甚至没有任何恨意,我只是想离开了,而已。
只是···想离开了。
当我爬到天台上一个小塔的塔顶时,孤儿院的院长、护士和小孩都围
在了底下。我听不见他们说话,也不想去听。远远地,我看到了我的看护,她似乎在跟谁打着电话。这些年在孤儿院,她对我来说就像父母一样,但她却从没有关心过我。她也从来没有管过那群孩子,任由他们欺负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能不能跟上风的脚步,体验一下什么叫幸福?那时,在我眼里,自杀不是懦弱,而是一种极为浪漫且勇敢的事。
我无惧死亡,这难道不是一种洒脱么?
可现在的我,走出那个闭塞的孤儿院,来到星际第一光术学院,见识
了焕然一新的广袤天地,我这才发现以前的我是多么狭隘。如果我跳塔之际,没有那一股强大的推力将我推到塔后,我而今便不可能遇到关子笃他们。
而那股推力,就是暗夜女神的残魂···
我曾问暗夜女神:“你为什么要救我?”
暗夜女神思考了几秒。也许她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很认真:“也许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你心底的求生欲。又或许,是因为你漂亮又可爱,我舍不得看你摔得血肉模糊。”
不管她怎么说,我都明白,是她对我的怜悯之心,救了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天我就被送到了自杀干预中心,住着那里最好的病房。从那时开始,暗夜女神便没有离开过我,每分每秒都和我在一起。
她叫嚷着她要复活,她整天要我为了关子笃而变强,她为了燃起我的斗志,点燃我对生的渴望,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
而现在,一切都变好了,我周围有了好朋友,心中有了信念,人生有了航向,她却在这时离我而去。原因是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她不能给我带来任何风险···
我本是光脉残废,无药可医。可为了觉醒我的光脉,她日夜搜集偏方,甚至让我掌控最顶级的黑光,而我却嘲笑她不靠谱。
我每一次进步,她都会调侃我一番,气得我和她斗嘴,她又哈哈一笑。我真不知道,离开她以后,谁能在我迷惑时为我开解,谁会在黑夜里为我点亮一盏明灯,又有谁能像她那样和我心有灵犀?
暗夜女神,不对,星希姐姐,我一定一定会变强!下次,换我来保护你!
我飞速地往宿舍跑去。
虽然暗夜女神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这半年的陪伴,让我感觉她是这世间最亲的人,失去她,如同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月光影影绰绰,我打开思维系统,发现一周前发给顾归琛的消息,至
今都没有得到回复。而我,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他了。连顾归琛也离我越来越远了么?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呢?
拳中那把细沙,越是握紧,越是从我指缝流走,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我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讨厌我的无能为力···
那股想要掌控命运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我变了。
正当我走到宿舍大厦门口时,被人一把拉进门口左侧的景观树丛里,他捂住我的嘴:“嘘!”
我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这熟悉的感觉···抬头望去,果然是关子笃。他正紧张地盯着,那旋转的光子落地玻璃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上大厦的台阶,在门口左顾右盼,仿佛失去了追踪目标,迟疑了片刻,往宿舍大厦里走去。
见那人走远,关子笃放开我:“杜坤这混球。”
那人是杜坤?难怪我会觉得此人身影如此熟悉。
我:“这是女生宿舍,他进去做什么?”
关子笃拉着我的手,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换了种严肃的语气:“aq1881,请你不要再依附在金霁月身上了,算我拜托你。”
aq1881?关子笃在说什么啊?
依附于我?难道,他说的aq1881,是暗夜女神?
我眉头微蹙:“阿笃,aq1881是什么意思?”
关子笃:“aq1881,是地球暗夜守护联盟主席,猎杀名单里的头号通缉犯。”
地球暗夜守护联盟主席?那不就是暗夜女神·星希么?!
我:“阿笃,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关子笃左右张望了片刻:“这儿有监视。”
我:“用思维系统吧。”
关子笃:“不行,思维系统早就被监管了。”
监管?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去我宿舍!把隔音光子器打开,磨砂光子窗帘全拉上!”
关子笃脸微微发红:“这不合适···”
我拉住他的手,语气严肃不可违抗:“没什么不合适的,走!”
我们绕过了正在打瞌睡的宿管,顺利到达我的宿舍。比起关子笃那顶层的奢华套间,我的宿舍显得寒碜又拥挤,除了一张小床和一套书桌,再没有任何摆设。
我将桌旁的椅子拉过来,坐下:“阿笃,宿舍没有别的椅子,你就坐我床上吧。”
我的床应该是这狭窄的空间里,最舒适柔软的地方了。关子笃却仍是站着,局促不安:“这不太好···”
我站起身,将关子笃拉到床边,坐下的同时,也将他往下拉到床侧坐好。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一言不发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为避免他尴尬,我打算还是坐到椅子上去,两个人都坐在我的小床上,还是有些拥挤的。
我一直以为他应该和大多数少年一样,谈不上什么身材好,只是瘦高瘦高的。可上次我为他涂药时,我着实领略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料。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白皙的肌肉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加上那光脉通透明亮,如同一幅画,赏心悦目。
此刻,我感到室内的温度正慢慢攀升。我看见他的喉结滚了滚,不自然地抬高音量:“阿笃,你刚刚说,aq1881是头号通缉犯?谁在通缉她?是冉妍么?”
连问三个问题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也只是装作不紧张罢了。
关子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不然还有谁呢?”
我望着关子笃,仔细解读着他的表情,他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aq1881依附在我身上?”
关子笃语气里有些落寞:“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一时语塞:“暗夜女神不让我说。”
关子笃:“暗夜女神?aq1881?”
我点点头:“嗯。”
关子笃:“其实,刚刚你和她分别的场景,我都看到了。而且···杜坤也看到了。”
我心下一慌,眼眸微颤:“你说什么?!”
关子笃:“他应该没看清,追了你一路,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我怕跑慢了,暗夜女神看到我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关子笃仔细看了看我泛红的眼尾,伸出手拭去我眼角的残泪:“她怎么惹你了?”
我:“她走了,阿笃,她走了···”
说起暗夜女神,我很难淡定。暗夜女神的离开,勾起了我的惶恐———我害怕身边的人离我而去,害怕面对强大的敌人无计可施。
关子笃:“她···对你很重要么?”
我:“嗯。很重要很重要。”
关子笃:“可她离开你,是件好事儿。倘若现在她不离开,你被抓到,会落得个包庇通缉犯的罪名。”
我:“我知道。可是,阿笃,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关子笃:“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你看上去那么简单,你还会···还会喜··喜欢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坦荡:“我会。”
说完,我拉起他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手腕处的黑色星星:“你说过,这是我留下的专属印记。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只属于我一个人。这八个字,我说得很笃定。与其说这是一种期望,不如说这是一句承诺。我不会让他,像暗夜女神那样,离开我。顾归琛可以失联,但关子笃绝不可以。他是我最后的防线,我要尽全力留他在我身边。
我咬了咬嘴唇:“阿笃,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关子笃双手抓着床沿,酝酿了片刻情感,才开口:“我的童年,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
我语气有些许不悦:“难道,你对我,还要有所隐瞒吗?”
关子笃:“当然不是。只是,那是我的伤疤,我不敢触碰。”
我:“不去碰,可那伤疤仍会在那儿。但说出来,也许就会结痂。”
他怔怔地看着我,也许从未想过那伤疤有愈合的可能:“你真的想知道么?”
我:“阿笃,我是个孤儿。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懂童年的艰辛了。也许,我就是上天派来,愈合你童年伤疤的人吧。”
关子笃:“童年,我唯一想要回忆的,是六岁前的模糊记忆。那时候,我母亲还没有抛弃我,我父亲也没有将对我的爱转移到他的私生子上···”
母亲抛弃?父亲的私生子?这句话的信息量,未免有些大了。
关子笃:“虽然我母亲弃我而去,这么多年来四处流浪,从未联系过我,但我还是记得她身体的温度和怀里的甜香。这就是我童年体会到的仅存的爱,我把这份爱封进蜜罐里,用来保留心里那唯一被爱滋养过的柔软之地,以防自己丧失人性。”
我:“你那么爱笑,我总以为,你是在爱里泡大的阳光少年···”
关子笃笑了:“是啊,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想到过自己会这么爱笑。只要看到你,我的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我对你似乎生不起气来。你激发了我如此友善和温暖的一面,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我:“怎么会呢?我并不爱笑啊!”
关子笃:“也许,是因为我天生是讨好型人格吧。”
我:“啊···可你对严望,甚至诺琪他们,都很冷淡,没有任何讨好的意思诶。”
关子笃:“他们,又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我:“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么?”
关子笃低了低头,略带青涩地承认:“嗯。”
我深吸一口气,原来,关子笃的笑是专属于我的。
我:“你还讨好过谁?”
关子笃抬起头,看着我,心虚地说:“我的父亲,和我的继母。不过,那种讨好是装的,而不是真心的。我想,这种人格的形成,和他们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吧···”
在我看来,讨好型人格本就是一种缺陷。若是面对自己讨厌的人,还要做出一幅讨好的样子,恐怕是无比难受的吧。而我,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关子笃真心想要讨好的人,这大概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自由。
我:“你笑起来,天都亮了。你···对我也伪装过笑容么?”
关子笃:“当然没有。我就是想对你笑,也想看到你回应我的笑,不带任何目的。”
我:“我的童年是孤独,你的童年是什么?”
关子笃:“是沉重。”
我:“为什么这么说?”
关子笃:“在我三岁时,我母亲发现我父亲还有个私生子,而且和我同年。自那时起,她就开始不断推开我,下意识地认为,我会成为另一个关峰···”
关峰?!
我:“你说什么?你父亲是当今统治者,关峰?”
关子笃叹了口气:“嗯。”
我:“那你的继母是···”
关子笃接着我的话说:“是冉妍,没错。”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淡定一些:“你接着说。”
关子笃:“我并不怪母亲。受了委屈,被人辜负,遭人背叛···所以她才会狠心地丢下我。此刻的她,也正四处流浪,无依无靠吧···”
我:“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联系上你,但她却没有。你当真不恨她?”
关子笃摇摇头:“恨不起来。每当我仰望星空,我便能回忆起曾经感受到的母爱。这份爱,陪我熬过了无数个孤寂无眠的夜晚。”
关子笃外表冷酷,内心却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命运给了他选择恨的充分理由,但他却选择了善良和爱。实在是太过难得!比起他,我的选择就显得过于意气用事了。面对童年的不幸,他选择了隐忍地活着,而我选择的是放弃一切。关子笃这样的人,是我最看得起的人,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
我:“这世间的爱有很多种,母爱只是其中之一。”
关子笃看着我,笑得很苍白:“爱只有两种,一种是真的,一种是假的。冉妍看上去很爱我,实际处处提防我。而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动不动家法伺候,实际爱得不行。”
我:“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冉妍有孩子?”
关子笃:“她还不想公开他的身份吧。毕竟,现在帝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法律层面上还是我。不过,她的孩子,你已经见过了。”
我:“见过了?”
关子笃:“嗯。严望。”
我瞬间震惊了:“可他不姓冉啊···”
关子笃:“隐藏身份罢了。他的本名是冉启,和我一个屋檐长大的。”
我深吸一口气,叹道:“他一看就是宠溺坏了的孩子。”
关子笃:“虽然被宠坏并不是件好事,但我想,那会很幸福吧。”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随即咽了回去。
我:“会有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将你童年错过的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的。”
关子笃凝视着我,目不转睛:“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就算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关子笃的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多少是个乐观的人。
我:“至少,你的亲生父亲一直都陪着你啊。”
关子笃头微微低下去,声音变得有些小:“在他眼里,冉妍和严望是他的家人,而我···好像是个多余的外人。热闹是他们的,落寞则属于我自己。”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仿佛屋内洋溢着热闹的圣诞气氛,而屋外站着一个披风戴雪的少年。而我不同,我的童年只是单纯的无聊无望,受人欺负,但我不需要取悦谁。我可以戴着那清高的王冠,孤败求荣。
我忍住不摸他的头发,也控制着自己想抱抱他的冲动:“难怪我总感觉你身上有种贵族气质,又认识很多像诺琪那样的朋友。”
关子笃:“诺琪和苏洛,算是父亲的手下里,唯一两个和我玩得好的吧。他们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缠着我。”
我笑了:“想缠着你的人多着呢,可不止他们俩。”
关子笃:“我不想被人缠着,我只想缠着你。嘿嘿。”
我:“尤也和茜子,也是你小时候的朋友么?”
关子笃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我想起比赛场上,尤也和茜子的眼神,感觉她们俩随时都会把关子笃掳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朝我涌来,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难道,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后,激发的占有欲?如果是的话,那未免也太强大了一些。
我:“你以后不要再理她们了,话都不要说。”
关子笃看着我,脸上浮着一丝喜悦。他也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在乎他:“嗯!”
我:“我也不会理严望那些人。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没有任何男性朋友。”
关子笃笑了:“你只有我。”
我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杜坤跟踪我,他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关子笃:“他想要成为光剑组的一员。”
我:“光剑组?”
关子笃:“光剑,是冉妍组建的校园特工的代称,旨在培养有能力的学生,为未来进入星际军委会打基础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还好没让他抓到证据。”
关子笃:“以后,不管在哪儿,你都要小心。”
我:“好。”
关子笃:“不要轻易相信普通百姓。冉妍是个野心家。但她也并非一无是处,她的政治手腕确实是父亲所不能及。女人唱霸星际,本就是一件难度不小的事。可是百姓都很爱戴她。支持“白昼计划”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家对星际大战抱着一种惶恐的态度,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加班加点造就大量的宇宙机甲,不分昼夜。也许,冉妍是真的为了保护光星,又或者是对未来的恐惧,让她如此积极备战。总之,在政治领域,她是个配位的帝王,可她的残忍手段,却天理不容。”
关子笃对冉妍的评价十分公允,完全没有受个人恩怨的影响。他真的是个很理智的人。
我想换个轻松一些的话题,于是说道:“对了,苏洛是不是喜欢诺琪呀?”
关子笃挠了挠脑袋:“是有点吧。”
我:
“他们挺搭的。”
关子笃:
“第一次见你这么八卦,哈哈哈!”
我脑海里出现了诺琪弯弯的眼睛,看着我笑的样子。
我身子往靠背倒去:
“这样啊···那高羽初晓呢?她为什么看你跟看眼中钉似的。”
关子笃笑了:“说来也怪。高羽初晓明明是个黑光者,却能被冉妍重用,派来监视我。”
今天和关子笃促膝而谈,实在是太值得了。我感觉自己明白了好多事,最重要的是,我离关子笃的内心世界,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