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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手心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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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溪镇离深市一百多公里。这里背江靠海,是个小小的渔村。

    时柠坐在老宅院子里的香樟树下,一面接电话,一面下意识的转动手中的粗瓷杯。

    “好了,你准备准备,没准过了年就走,先把证件办了。”电话里的顾凯嘱咐道。

    时柠轻声答应着,一再道谢。

    挂了电话,时柠拿起面前的自酿米酒,一饮而尽。浓郁的甜香带着一丝微涩在齿间蔓延开来。

    此时婶婶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小青柠,不要现在就喝醉了。”

    婶婶是时磊的妈妈。一个人独居在时家老宅里。时磊这几年经济宽裕了,资助妈妈用老宅开了一间民宿。生意不算红火,但也能自给自足了。

    宋之砚在拍卖结束后带着时柠逃离深市。黑胖子应该很快会去签那幅画的合同。他自然会发现自己花的冤枉钱有百分之三十要支付给这位姓宋的忽悠专家,而且胖子随时会回忆起来,在画展上自己纠缠时柠时,正是宋之砚赶来解围。

    身在人家的地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之砚干脆带着时柠坐车回了老家。

    此时时柠从竹椅上起身,头真的稍稍有点晕,但是晕得恰到好处。

    不远处的客房里还是没有动静,宋之砚在路上有点晕车,从下了车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时柠发现那人是个睡神。只要时间允许,他可以从晨昏睡到日落。身体里的血液不够,他每天都处于极度疲惫中。

    时柠看看表,向房间里走去。屋子里和她离开时一样,寂静昏暗,只是男人的味道更加浓郁。不是汗味,是清新冷冽的气息。

    那人半趴在枕头里,胳膊伏在脸前,睡的那么安静,像个婴儿。

    时柠轻着手脚走过去,跪在床前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起来了睡神,要吃晚饭了!”时柠在他耳边说。

    那人抿抿唇,似笑非笑没有睁眼。

    “再不去我唱歌啦?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悲伤……”

    宋之砚忍不住破功,睁开眼笑着求饶:“别唱那句……求你了,呵呵。”

    时柠握住他睡得暖暖的手说:“天都快黑了。”

    宋之砚不在乎的翻了个身嘟哝:“再陪我睡一会。”

    “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醒了。”黑暗中时柠的大眼睛亮亮的。

    “什么?”宋之砚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问。

    “刚才顾凯打电话来。有个美国画商把我那幅画买走了。”

    “真的!”宋之砚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好消息比唱歌管用多了。

    “而且,画商邀请画室的几个人去美国参展,过了春节就走。”

    宋之砚已经坐起来了。幸福得不知所措。他拿起床头的衣服,又抱在怀里,没顾得上穿。

    “那画商是不是你安排的?”时柠看着这高兴坏了的男人问。

    那人委屈的连连摇头说:“这么俗套的事我可不干。一旦被发现花钱还落埋怨。”

    时柠忍不住笑了,她知道不是他联系的。他眼里的欣喜说明一切。

    “我的小画家要熬出头了!”宋之砚一面说着一面握住时柠的腰肢。

    时柠也喜不自禁,抱住他的脸颊说:“之砚,谢谢。”

    “不要谢,来点实惠的。”宋之砚说着托住她的腰把人放在床上。倾身而下。

    他急促的鼻息在她的额头上,她松散的长发缠绕在他颈间。

    宋之砚慢慢尝试着她唇间的每一个部位。

    “小猫咪又偷酒喝了?”宋之砚哑着嗓子问。

    时柠得意的笑着,慢慢迎合。

    两人的牙齿不小心碰撞到一起,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响,像是两人之间彼此宣战。

    宋之砚在她耳边轻声问:“青柠,我们试试……好不好?”

    时柠没回答,她仰起脖颈眯起眼睛。

    头顶上一扇雕花天窗突然透射进来夕阳的光。光影打到灰白的墙壁上,一个亮点、两个亮点……慢慢向高处延伸。日头落的好快。

    时柠觉得此时父亲仿佛就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喝酒,厨房里传来蒸鱼的香气。

    光影交错,时空变幻。女孩眼角潮湿,轻轻“嗯”了一声。

    宋之砚虔诚的为她除去一颗颗纽扣,亲吻她微湿的眼角。

    时柠雪白的肩颈露出来。那人三两下扯掉自己的体恤衫。

    他的皮肤是不透明的苍白。那人很在意,上半身没有一点淤青,流畅的肌肉线条像完美的大理石雕像。平日里他穿着衣服显得很瘦,现在看来却正好。

    宋之砚一手托着时柠的腰,耐心的亲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地方。时柠的身子稍稍有些僵硬,牙关有点抖。

    此时窗外响起婶婶的叫声:“青柠,之砚可以吃河鱼吗?”

    宋之砚正慢慢试探,血液冲击得他停不下来。

    “可以……啊!”时柠压抑着声音答,末尾却出了颤音。

    “婶婶在外面……”时柠小声要求饶。

    宋之砚一面还是托着她,一面够到手机,翻出一支曲子,把音量开到最大。这一次的曲子是“手心的蔷薇”,两把大提琴水乳交融。

    也许是因为屋内骤然响起的音乐,婶婶识趣的走远了。

    宋之砚在时柠耳边说:“就咱们两个人……”

    “你埋藏的薔薇妳動人的香味

    是最好的你陪我盼我接受世界”

    宋之砚一面极尽温柔的哄着,一面又炙热的烧灼着她。

    “手心的薔薇

    是帶刺的紀念

    整理好眼淚iamhere”

    在进入那一刻,时柠眼角涌出如珍珠般的泪。

    “之砚……”她不知如何宣泄。只是抱着他的肩膀反复叫他的名字。

    宋之砚听到她的鼻音满心愧疚,从进入遇到的阻力判断,自己十有八九伤到她了。女孩竟然是第一次。

    宋之砚曾经有过担心。以他的观察,时柠受到的创伤应该比他知道的还要深。宋之砚很怕有人伤害过她的身体。如今看来,这个疑虑可以打消了。可是她二十八岁了,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她到底有多寂寞?

    从重逢以来,每一步时柠都要比他勇敢,如今看来,这是一份不计后果的孤勇。

    墙上的光点终于消散了。房间里彻底黑下来,老宅里陈旧木头的味道显得更重了。

    时柠被床单裹着,依偎在宋之砚怀里。婶婶在时磊的□□下,民宿办得有模有样,连这白色的床单都是模仿酒店里的。只是……如今这床单该彻底洗了。

    “师哥……”时柠抬起下巴看着身旁的人说:“咱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刚才在最后关头宋之砚抽离了。孤陋寡闻的时柠不知对于男人来说,这需要多高的技巧。其实只要男人真的在乎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控制。

    宋之砚听到这个问题,微微张着嘴,困难的眨眨眼。

    “生一个师侄吗?”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时柠垂下睫毛沉默了片刻,低着头有些沮丧的解释:“这……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有能力负担。我只是听说脐带血可以做移植。”

    关于如何治疗宋之砚的病,她背地里查了很多资料。宋之砚平时和她在一起时,尽量以一个正常人的状态示人,可是时柠知道他很辛苦。为了给他治病,时柠愿意承担任何代价。

    宋之砚知道她想偏了。他不是因为不想负责。

    “我现在吃的药太多,能不能生的出来很难讲。就算你真的怀孕了,孩子很可能不健康。照顾我一个病人就够累了,再面对一个病孩子,压力太大了。”

    他正是因为太想负责,才会有顾虑。

    他的胸口紧紧贴合着女孩的后背,靠在她耳边说:“给我些时间,等我能停药时候,一定要一个孩子。”

    窗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青柠,开饭喽!”婶婶离得远远的喊。

    宋之砚托着时柠起身,想着先把床单往哪里藏一藏。

    晚饭桌就设在屋檐下。安溪冬季暖和,老宅的堂屋一年四季都门窗大开着。

    时柠许久没回家了,闻着熟悉的香樟树味道,心情分外愉悦,又忍不住喝了两杯米酒。

    宋之砚握住她的杯子说:“你这分明是馋我。要不我陪你喝几杯?”

    时柠知道这是那人婉转的劝她别喝了。女孩听话,乖乖把杯子推开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门外有人来喊时柠,是她小时候的伙伴。时柠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跑出去了。桌子上就剩宋之砚和婶婶两人。

    “青柠这孩子,心地最善。所以人缘好。”婶婶望着时柠的背影说。

    宋之砚客气笑笑。他的姑娘,他当然最了解。

    “当初我们时磊上中学的时候,家里最困难。先是时柠的爸爸帮了把手。后来她爸爸没了,没成想小青柠一个人那么苦,还给时磊寄学费。”

    这些事倒是没听时柠提过。看来她资助时磊,不光是因为亲缘关系,也是从时柠的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一份责任。

    “婶婶,时柠的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宋之砚见时柠聊的高兴,抓紧机会问道。

    ”嗨……”婶婶一拍大腿说:“这个苦命的孩子喲。时柠在外婆家过的不好。本来她爸爸要去南淮把她接回来。可是没想到……他在南淮淹死了。”

    “淹死?在南淮河吗?”

    南淮只有一条像样的河,夏天经常有人游泳。可是宋之砚记得时柠的父亲去世是在冬季。

    婶婶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要说这事也是够邪的。你知道时柠的爷爷是做什么的吗?”

    宋之砚摇头。

    “她爷爷是安溪最有名的捞尸人。她爸爸从小跟着她爷爷在河里摸爬滚打。喝醉了也能漂在水上的。说他是淹死的,这不是邪吗?”

    “怎么会这样?”宋之砚紧紧攥住手中的筷子问:“她父亲去世时,谁去认的尸呢?”

    “当然是小青柠呀。十六岁的孩子,造孽呀。”婶婶说着眼圈就要红。

    她又絮絮叨叨的接着说:“我们后来也问过她,可是她不想说。只说警察验过是淹死的。我们时家人丁不旺,又离得那么远,也只能算了。”

    宋之砚松开手里的筷子,回头注视着月光下女孩的背影,他不知道那瘦削的肩头,到底承担着多少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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