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麻烦
十一月一过,仿佛一年就彻底过去了。街上张灯结彩准备过年,indigo咖啡厅里也应景的摆上了一棵圣诞树。
时柠坐在老位子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面前茶杯里的茶袋商标。
“姐……”对面人在她眼前晃晃手。
时柠回神,看向时磊。
时磊是父亲家的远亲,比时柠小两岁。时磊家境不好。父亲在世时一直资助他上学。后来父亲去世,时柠上大学自己勤工俭学,还是隔三差五的寄给时磊些学费。
她想着父亲一生一事无成,总得帮他把一件事做到底。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时磊非常争气,在老家上完医学院,前几年考进了博平医院学读博士。他大多数时间在医院实习,也是名正言顺的时医生了。
那一天晚上时柠从宋之砚身边逃走。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时柠想尽办法总算管朋友借了一处库房,可以放她的命根子。她雇了一家便宜搬家公司,人家说自己也需要动手搬画。时柠无法,只得把这个弟弟抓了来当长工。
时柠时隔多日再次联系宋之砚。那人没有推脱客套,只是约定好今天在咖啡厅见面,把库房钥匙给时柠。
时柠叫弟弟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缓解她与宋之砚之间的尴尬。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人。她怕自己一旦看到他那双深情的漆黑眸子,会一秒破功,再次陷入他的温柔陷阱。她更怕变得与宋之砚形同陌路,回想起自己与他独处的分分秒秒,满是甜蜜回忆。自己似乎已经被宠坏了。
等待宋之砚的时间里,时柠心烦意乱,只能和弟弟闲扯分散精力:“时磊,你说……男人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女人特别体贴?随叫随到那种。”
他们关系很好,甚至好于亲姐弟。她决定让时磊帮她分析分析形势。
时磊翘起二郎腿笑了一声说:“那还能有什么情况?无外乎是想那个呗!”
时柠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恨恨道:“跟你说正经话呢。别没正形。”
“我就说的是正经话呀。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没那么多弯弯绕,生理构造使然,我们不太会陷入情网,我们只陷入欲望的网。”
“你的博士怎么念的,怎么说话跟个流氓似的。”时柠皱着眉头看这个小时候常年挂着鼻涕的弟弟。
时磊有着南方人的面部特征,眼睛深邃,有点像混血。
他唇角似笑非笑着说:“姐,你不知道,医院里就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医生婚外情那么多吗?你知道为什么手术室里的绯闻全院第一吗?都是因为见的多了,人不就那么点事。”
他凑到时柠面前说:“所以……我帮你从男人角度分析分析这个师哥的目的。”
时柠想了想,慢慢描述着:“他小的时候,似乎就关注过我。所以他也许对我只是少年时代那点挥之不去的感觉?”
时柠说着,脸颊不自觉的绯红。
时磊想了想问:“你确定他有女朋友?”
“有。”
“没告诉你?”
“没有!”
“那他和你提过想和你发展关系吗?”
时柠摇头。
时磊皱着眉头追问:“你就这么自信他对你有意思?”
这一下把时柠问住了。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悸动,可是她确实也没那个自信说宋之砚对她动心。
“他……他拉过一首曲子叫心动,还给我听过。”
时磊张大了嘴,像看外星人似的看她。
“姐,你几岁?你师哥几岁?这还是初中生玩的好不好?这个岁数的人不讲心动,要讲行动。你说说,他给你花过什么钱?”
“你怎么这么现实。要是都像你这样,爱情还有什么意思?”
时磊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早跟你说了,男人女人不一样。”
时柠无法,只得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算道:“他送给我过一台二手服务器,算借的。然后,和我听过相声。好像……就这么多了。哦,对了,还有吃过饭,买过高铁票。”
时磊摇头。
“好像诚意不足。以我分析,他对你的态度有两种可能……”
时柠睁着大眼睛洗耳恭听。
“第一,他的感情生活稳定,但是他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爱心泛滥,桃花泛滥,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时柠下意识的使劲摇头说:“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时磊润润嗓子继续分析:“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他不满意现女友。估计姿色不如你。嗨,姿色比我姐强的确实不好找……”
时柠又踢他一脚说:“别打岔!”
“简单说就是想另起炉灶。你没准是他的初恋,十年后一见到你旧情复燃。只是没想好怎么解决了家里那个。按理说男人都想三宫六院,他们不做不是因为道德约束,只是因为怕麻烦。”
时柠听的彻底卸了气。原来她只是那个“麻烦”……
“姐,你想当小三吗?”
时柠恐惧的连连摇头。
“那……就当机立断吧!”时磊耍了一套刀刀见血的剑法,终于收着。
时柠的肩膀彻底垮下来。此时门口的门铃响起来。
“欢迎光临!”随着服务生热情的招呼,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时柠与弟弟一同站起来。
“姐,断吗?”时磊在她头顶小声问。
“断!”
“行,那我当一回恶人吧!”时磊叹口气,然后瞬间脸上堆满笑容看向走过来的宋之砚。
宋之砚一眼先看到时柠,在发现她身旁的陌生人时下意识的顿足。他气色很差,像是去哪里刚打了一场恶战。时柠一时间又心软了。
“师哥……”她怯生生的叫。
还没等宋之砚回神,时磊已经伸出手快步迎过去。
“你就是宋师哥吧。幸会幸会。青柠总是提到你,说你一直很照顾她。”时磊刻意用了时柠的小名,以示亲热。他一面说一面紧紧握住宋之砚的手。
在摸到他冰凉的手指时,时磊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宋之砚的心被“青柠”两字重重的捶了一下。他以为只有自己这么叫她。但他到底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反应过来。
他客气的说:“我是宋之砚。照顾谈不上,时柠言重了。”
时磊笑着点头说:“是呀,她就是这么个脸皮薄的人。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她。她有了难处也不告诉我,都是自己扛下来。不过以后就好了,我帮她找了新画室,让她尽快搬到我那去。”
时柠在身后惊得直出冷汗。她没想到自己这个流氓弟弟还是个影帝。
宋之砚的眼神倏的一瞬黯下去。他靠着涵养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气色糟极了,他一直在住院,不能溜出来太久,才约了在咖啡厅见面的。
“我……”他很艰难的开口说:“不知道时柠搬家的时候还要不要帮忙。我认识一家搬家公司,服务很好。”
”没事,她那点东西,我几趟车就搬完了。”
时柠仰天长叹,他一个穷学生哪来的车?
”好!”宋之砚点点头,抿了抿透明的唇,看向一直躲在后面的时柠,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说:“时柠,这把钥匙给你。所有的画都在库房里。安然无恙!”
他又抬起头深深说道:“师哥本是想帮忙,可有些事情想的不周全,我……要跟你说……对不起。”
时柠的眼泪又要不受控的涌出来。就算时磊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却怎么都恨不起他来。成为“麻烦”也有她心甘情愿的缘故。
宋之砚要交代的话已经说完,他落寞转身。时磊却又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师哥,我在附属医院工作。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看病,尽管说话。”
宋之砚怔愣了一秒,不由自主的苦笑一下,点点头走了。
门铃声响起,那人消失在门口。时柠紧紧攥住拳头,万分后悔自己演的这一场戏。
此时时磊抱着手若有所思。
“姐……”他终于开口说:“也许我刚才分析的不全面,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时柠疑惑的看着他。
时磊指指窗外的围墙说:“这一墙之隔是仁济医院。你知道他们哪个科室全国闻名吗?”
时柠木纳的摇头。
“血液科。”时磊又回头望向门外宋之砚那细瘦的背影说:“他拒绝你也可能是因为健康原因。姐,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吗?还有手掌、嘴唇基本都没有血色。”
时柠瞳孔紧缩。她一直觉得宋之砚只是天生肤色白,有的时候看起来的确非常憔悴疲惫,可是她并没有深想。
“他的具体情况我不好说,但是你这个师哥有非常严重的贫血。事情……也许和我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