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糖葫芦
黑月教众在玄仪拿到鲛珠后便自行散去。
玄天山已成立,这个‘与仙门对立’的魔教便没了存在的必要。
便是司无崖不说,他们也是知晓的。
在药老的洞府中醒来,他已经不记旧事。
玄仪也忙于琐事,早已回了玄天山。
面对药老这张陌生的面孔,他显得有些警惕不安。
药老暗叹,这般也好。
忘却尘缘旧事,好好过一过平静的日子吧。
是以又将他催晕,喂了一粒丹药,让他再度忘记自己。
再醒来时候,便是在山脚下的小溪旁。
他坐在溪水边俯身照着自己的面貌,伸手摸了摸脸,表情古怪疑惑。
我是谁?
我是从崖壁上摔下来,摔坏脑子了吗?
不知道,不记得了,应该就是这样吧。
想的再多也想不起来,他起身抖抖袍袖,顺着山路进城去。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家也不记得,所以连家都没有。
进城后听说有个药馆招小工,为了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他便去了。
一待就是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被一个发病的病人扯住了衣襟,露出了身上的斑驳的疤痕,将众人吓了一跳。
第二天掌柜的便给他结了工钱,将他辞退。
拿着一笔小钱,司无崖出了城便在山脚下的村庄落脚。
他伐竹造屋,上山采药,异常的勤快,一天到晚都在做事,默默无言。
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摒弃他内心的空虚与寂寞,他才不会去想,我究竟是谁。
他在药馆里当小工当了一个月,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都‘喂喂喂’的叫他。
那天他正在锯竹,锯子来回切磨发出呜呜的声响,他绞尽脑汁的为自己想了个名字。
无崖。
思无崖。
三个字便将他这个人全部概括。
没有尽头的思考。
他究竟是谁呢?
他知道了。
是思无崖。
他的小屋造好了,虽然小一点,但五脏俱全。
从此日日上山采药,夜里温习医书,天气不好时就窝在家里调几味药,太阳盛大时就在院子里晒晒草药。
他日日都过的十分充实。
又日日都很孤寂。
他只是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一个住所。
别的还是没有。
他做了同一个梦好多回。
他泡在温泉池中泡澡,一个少女披着薄纱坐在池边,一双白皙的小脚浸没在水中晃荡,无忧快乐。
他抬头去看她的脸,然而雾气氤氲,她的面容模糊非常,怎么也看不清。
实在是梦到太多次了,他索性执笔将梦里的这一幕画了下来。
画工细致精美,唯一遗憾的便是女子的面容留了一片空白,至今没有画上。
直到他在祈福庙的后的桃林中,遇见她。
她的刻意的靠近,甚至是挑逗。
思无崖在心里念了一万遍,她莫不是书中所写,妖精托生,来取他的性命!
念了一万遍后,思绪陡然转变。
只道,她便是妖精托生,我也要对她负责!
要怪就怪他难以自持,面对她的挑逗,心甘情愿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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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无崖在玄天山追着凌知软磨硬泡好几天,可是她只是歪着脑袋说,“我好想吃糖葫芦。”
卫挽看着男人背起竹篓下山的背影,对凌知道,“大师姐,他终于肯回去了么?”
“大师姐,你千万别嫁给这种人,一点耐心都没有。”
“在人间界,成亲可是一件大事情,哪能嘴皮子哄两句就答应的。你瞧,这不就是哄的不耐烦,下山去了嘛!”
凌知托腮想着,嘟囔一句,“我觉得你说的挺对。”
卫挽怕拍胸脯,“倘若我要娶妻,定要将最好的东西给她,日日给她做好吃的饭菜!”
凌知嗤笑一声,“小屁孩,你才多大,就考虑起娶妻的事情了?”
卫挽略有不服,红着耳根子问凌知,“大师姐,你不相信吗?”
凌知想了想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情爱吗?”
她可是磨了几年才弄明白其中的真意。
卫挽被问的止住了声,嗫喏的说了句,“就是想日日跟她在一处吧。”然后抓着脑袋离开了。
之后的两天,思无崖都没有再出现过。
凌知坐在廊下远眺了许久,最终垂下眼睫。
第三日。
她从榻上睡醒,便察觉到门外有人。
穿着随意披上一件薄袍,赤足落地,打开了房门。
思无崖正满面风尘略显疲倦的坐在门外倚在门上。
门一开,他便“欸——”的一声摔了进来,摔在凌知脚边。
一双小脚踩在朱褐色的木板上,愈发显得肌肤雪白透红。
他瞧了一眼,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凌知脚上。
温暖的衣袍之下,凌知的脚趾动了动。
站在原处没动,他依旧坐在门口,仰首看向凌知,温声问道,“凌知小娘子,是我吵醒你了么?”
凌知垂眸对视,不答反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转回身将自己的竹篓抱到凌知脚边,掀开上头盖着的一层粗布道,“喏。”
凌知眨了眨眼,瞳孔中倒映着满满一筐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
他有些抱歉的说,“不知你还想不想吃。”
便是他加快步伐,上山下山也用了两天的时间,还有一日他上山采山楂,熬糖浆,做糖葫芦。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批山楂了,再要吃糖葫芦,便要等到年底了。
凌知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险些忘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转眸盯着竹筐里的山楂看了好半晌,她忽然嗤的笑出了声。
声音突然,带着雀跃的喜色。
思无崖闻声也抿唇笑了笑,看着她弯弯的眼尾,愈发心动。
凌知笑嗔了一句,“还傻坐在门口做什么,要我一直开着门么?”
思无崖眸光闪动,本能的抱着竹筐进了门。
然而‘初’入女子的闺房,他显得很拘谨腼腆,只站在门口,安分的垂着头,并不乱看,也不敢上前。
凌知关好门后,便走上前拉起他的手,领着他坐在了小案旁。
凌知托腮靠在小案上,语气俏皮的说,“我要吃最大最漂亮的那一串。”
思无崖闻言展唇微笑,放松下来,并转头在竹篓里挑挑拣拣。
终于挑出最大最红最漂亮最亮晶晶的那一串,他撕开糖衣递到了凌知手中。
凌知没有接,而是笑眯眯的张开了嘴,就着他的动作咬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