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讨厌你
司无崖原先以为,只不过是取她一块灵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等事成之后,再将她安稳的送往玉冰山修养,便也算两清。
谁知真到了这种时刻,看见凌知那泪眼婆娑的脸,他却又无法将她当做一株普通灵芝对待。
她已经开了七情六欲,悲喜与人相通。
从她身上取一块灵体,更像是在少女身上硬生生削去一块骨肉。
一时没有说话,目光沉沉的落在凌知脸上,心绪飘忽不定。
药老见状,大感不妙。
司无崖看起来无情冷漠,实则重情重义,最是倔强。
若是再耽搁些时候,恐怕他便会不忍,将这丫头带走。
药老可是费了好大力气起好这法阵,自然不愿意看到功亏一篑的结果,尤其是玄仪的神魄已经被锁在锁魂囊里,那里不适合久待。
他需尽早将玄仪的神魄驱回她的体内。
机不可失。
是以他不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催动阵法后,轻呵一声,“丫头,你且忍一忍。”
然后周遭的风凌厉的刮了起来,将凌知的紫色秀发吹的凌乱狼狈。
她开始挣扎,口中苦苦哀求,“放开我,我求求你老爷爷。”
“我再也不偷吃你的红灵果了,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好不好。”
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泫然而下,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
但这眼泪不滴在地上,而是在即将滴落在地上时,被法阵催动浮起,在法阵中推动游走,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然而被这缚仙绫捆住,她根本无法脱身。
这是地精的软肋,这缚仙绫上的咒术专门克他们。
风声呼呼,一道风刃缓缓的在空中凝结,带着凌厉冰冷的气息,缓缓朝凌知靠近。
凌知浑身一僵,那猛然尖锐的痛楚在身体的某一处炸开。
“啊——!”
她猝不及防的哀嚎一声,嘶声从崖底传出去,凄惨至极。
疼痛让她浑身颤抖起来,她知道,药老的风刃缓缓的切上了她的灵芝本体。
身下悬浮的光影微微颤动,遭不住锐利的风刃切割,很快就有一道豁口出现。
凌知疼痛难耐,额头冷汗直滴。
她急促的呼吸,费力的睁开眼睛,缓缓地朝司无崖看去,似乎这才是她最后的救赎。
雾蒙蒙的眼睛里,只看得清他模糊的身影。
凌知的眼神无助可怜,痛苦不堪。
她哽咽哭喊道,“好哥哥,救救凌知,凌知好疼。”
声音发颤,细柔卑微。
一声哀求落下,又一声痛苦的惨叫响起。
她痛浑身颤抖,冷汗淋漓。
司无崖攥紧拳头上前一步,药老出声道,“已经不能再等了,玄仪的神魄再不归体,在锁魂囊中便要受到反噬。”
脚步又在此刻停滞。
凌知看着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冷漠的看向她。
此刻除了切割灵体的痛楚,她的胸中更是涌起一股无法释放的酸楚苦涩。
哀求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喉咙里也被这股情绪灼的尖刺发痛。
她放声痛哭起来,声音凄厉惨烈,像是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将胸口这肿胀的情绪发泄出去。
凌知哭到嗓子沙哑,忽然看着司无崖,沙哑斥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你疗伤了!”
“再也不”
就这么斥了两声,她已经没了力气挣扎。
凌乱的紫发黏在她满是汗水的脸颊上,那张白皙的小脸此时苍白的可怖,迷离的眼神中已经如从前的单纯天真。
其中夹杂着一团不明的情绪,以及沉重的悲伤。
她不明白。
广陵真人切割她的灵体,抽去她两百年的修为,所以她视这些人为敌人。
可是如今将她送往刀下的人,是司无崖。
她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甚至是家人。
他们形影不离,甚至亲密无间。
那些美好的记忆,像一面光滑的镜面,被一棒子击的粉碎。
镜面碎成无数片尖锐刺脚的玻璃,而她赤足站在碎片中,浑身是血的走出来。
她痛的快要死去,大脑一阵阵发麻,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她知道,只是切割她一块灵体,她不会死。
可心里硬是生出几分绝望,从她的眼中幽幽散发出。
就在这时。
一阵罡风原地炸开,药老一面加持风刃,一面斥道,“你小子”
话还没说完,司无崖便蹙眉狠厉的斩断了药老与风刃之间的联系。
风刃骤然散去,凌知惨叫一声,一块灵体被削了下来。
司无崖上前一步,挡在药老身前,面色阴暗的沉声道,“这些,也够了。”
药老将那块紫色灵芝灵体拿在手中看了看,蹙眉嘟囔了一声,“才一百年道行。”
下一瞬,司无崖周身气息冰冷肃杀,他心里压着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也不知是怒自己,还是怒这莫名的情绪。
药老感受到后,闭嘴不敢再说话。
换了别的灵药,需要整整三百年的道行。而凌知的品质极高,便是只切割她三十年道行,也是够用的,药老这是动了点小心思,想抽凌知两百年的道行来用。
一来成功率更高,二来也可以提升玄仪的修为,这对重振玄天山很有帮助。
一道咒语解开了凌知身上的缚仙绫。
她从半空中缓缓地跌在法阵中央,狼狈可怜,孱弱无助。
好半晌她才缓缓地动了动手指,随后发现自己只剩下一只手。
另一只袖子则有半截空荡荡的在风中飘荡,如她心里一般。
空荡荡。
司无崖见状,眉头深深皱起,他迈步上前朝凌知走去,却被喝住了脚步。
凌知恐惧又惊慌的看向他,跪坐在地上,一点点向后挪去,卑微可怜。
她哽咽的说,“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恐怕司无崖再向前走一步,她便会害怕的崩溃大哭。
是以司无崖不敢再上前。
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嵌进了一根刺,一闪一闪的疼起来。
他找不到刺的准确位置,无法抹去这种细微的痛楚。
看着不断瑟缩后退的凌知,他喉咙沙哑的出声,声音尽可能的放轻柔。
“本座送你去北边。”
他想要表达的是,不要怕,我会送你去北边,我会守着你重新生长。
可是灵体切割的痛楚是那样真实,痛感久久不散,凌知怎能忘怀。
这熟悉的话语,她听着只觉得好笑。
当下含着眼泪,嗤笑了一声。
笑的悲戚怆然。
“送我去北边?嗤”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送我去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