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商量
当王晚晴再次睁开眼时,屋内的光线很暗。淡淡的斜阳留下的些许余晖还弥留在屋内,四下都是昏黄的。房内的东西与她意识模糊前一样,没有半分的挪动。
她支着自己的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将袖箭握紧了些。
“叩、叩”
两声沉闷的叩门声从身后传来,而后是一声问候,“朱娘子,你可睡醒了?”
是耿嫂的声音。
王晚晴将束在腕上的袖箭取了下来,轻声答道:“我醒了。”
她确实有中午消食后去小憩的习惯,可能是有孕的缘故,她有时候会睡很久直至日落。
应当是耿嫂回来后见自己房门紧锁着,以为她同往常一样在休息便没有打扰,直至现在快用饭了才敲门问候。
“晚饭做好了。”耿嫂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入王晚晴耳中。
“嗯,我马上来。”
得到她的答复,耿嫂也没起疑,同往常一样径直走了。
听见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王晚晴缓缓地走到了那明晃晃的铜镜前。
里面映着的人的脸上有些憔悴,秀眉轻笼似乎是含着些许愁绪,不过眼底的凉薄倒是分外吓人。
王晚晴垂下眼眸,浅浅吐息,再次睁开眼时,铜镜中映着的人又成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她将袖箭收入原本的屉子里,而那柄匕首便落在了袖子里。
晚上灯火暗沉,耿嫂也看不出来。
只不过不知为何今晚的氛围有些许沉闷。
“耿嫂是怎么了,若有所思的。”王晚晴放下手上的碗筷,关切的看向她。
被戳中心思的耿嫂手抖了一下,筷子间夹着的那片菜叶子也落在了桌子上。
“朱娘子……”她哆哆嗦嗦的将筷子放下,目光有些不敢放在王晚晴身上。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谓,王晚晴眉眼略抬。
一开始并不算相熟时她才如此唤自己,后来相处得多了便随着罗大嫂的称为叫她‘小妹’。
如此变化必定事出有因。
王晚晴把自己的目光放得很是柔和,像一团暖洋洋的棉絮,“我一直把耿嫂当姐姐看待,有什么话不必藏在心里,不妨事的。”
听见的她的话,耿嫂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些,头也低了下去,不过还是把那在心底滚了几遭的话给吐了出来:“我午后去找那瞎眼的道婆算了算,说是我命里面有劫,可能与身边的人有关,让我避一避……”
接下来的话,她虽是没多说,王晚晴也明白,她指的那个要避的人是自己。
“人之常情,我明白的……”王晚晴拿出帕子往自己的眼角用力的抹了几下,让它有些许发红,“只不过我丈夫也不在身边,我还怀着孩子,我……我有些怕……”
她的声音有些哀切,人也抽抽搭搭的。
王晚晴适时的将帕子移开,红着眼对着面前满脸羞愧的人道:“今日午后你们都走了,不知是从何处来了个泼皮,用言语辱我,还要动手动脚,好在我关赶紧上门户,这才没让他得逞……”
听闻此话,耿嫂眼睛瞪圆了,连忙道:“你可看出那是谁!”
王晚晴摇了摇头,道:“我在此处时间短,见的人也少,故而不认得他。”
想起那村里面讨不着媳妇,眼睛绿得见着洞就想钻的光棍,耿嫂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可想起那道婆的话,胸口那升起的气又落了下去,数次欲开口说话却又憋了回去。
瞧着她的模样,王晚晴便知道不用再挽留了,张着含着水气的眼睛,轻声道:“还望耿嫂能帮我物色个能干的妇人,这些天若是的空了便与我住在一起,我也好安心。”
这妇人还能有谁,罗大嫂就正合适。
耿嫂也知道这是在给她台阶,连忙道:“月娥就是个踏实人,她肯定愿意来,只不过她还带着两个小的……”
“不妨事,人多也热闹。”王晚晴轻笑道。
至此,今日的事情算是落定。
天气开始逐渐转凉,外面的月光也被薄薄的云层遮蔽住了,只剩下一点暗沉的光透过紧锁着的窗户落在了地上。
床上已经换上了一层厚实些的被子,很是温暖。
洗漱完毕,王晚晴躺在床上合上了眼,手却探向了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陈盛典在赵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性情大改。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侧身躺下,里面的小家伙也随之动了一下,好像在和她到招呼。寝衣很薄,王晚晴可以摸到小家伙的小脚。
晚上倒是很乖,不闹她,翻了个身后便乖乖的睡下了。
现在只她一人还怀着孩子暂时无法探究其中缘由,只能按兵不动。想起那远在天边的人,王晚晴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想你。
天涯此时,朱槿正盯着那天际的上弦月,捂着放在心口的那只绣着两枚丑丑的柿子的帕子。
点点疏落的星光很是微弱,像是闪烁的萤火,风一吹就不见了。云层倒是越来越浓,挡住了原本就很不澄澈的天穹。一两缕若有若无的阳光从云层里透出,照亮这昏沉了许久的人世。
“妹砸!”
早上,王晚晴还在睡梦中便被这叫声给吵醒了。
揉了揉自己的眼,打开门就就是那满脸兴奋的罗大嫂,她手上正是自己交给耿嫂的正门的钥匙,而站在她后面的是大拴和小拴。两个孩子正拉着罗大嫂的裤脚抬着头看着她。
几日不见,他们两个脸上黑得像是涂了一层酱油一样。
王晚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嘿,姐姐你还是这么好看。”两个孩子对着王晚晴傻傻的笑着。
“不能叫姐姐,叫嬢嬢。”王晚晴俯身在两个孩子的脸上戳了一下。
“好了!”罗大嫂一手一只巴掌捂在了两个孩子的脸上,“你们两个乖乖的!我要和你们嬢嬢说一会儿话!”
看着那两个不情不愿的孩子的模样,王晚晴憋着笑将罗大嫂迎进了屋内。
一进门罗大嫂就着急的拉起王晚晴的手,道:“说说昨天那调戏你的那小子的模样!我赶紧去把他揪出来!”
听见她的话,一股暖意流入心间。
“月娥姐,谢谢你。”
王晚晴用另一只未被攥住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眉目微动,“不过,昨日对我不敬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我父亲那小徒弟,陈盛典。”
“什么!”罗大嫂眼睛睁大了。
“我已经把他赶跑了,不过我担心会有其他人来骚扰我,这些天就劳烦你和我住在一起了。”王晚晴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肯定的!”罗大嫂点头,看着她还未梳好的发,才后知后觉道:“哎呦!刚刚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王晚晴含笑摇头道。
“对了!”罗大嫂猛然想起自己那老姐姐今早连带着钥匙一起交给自己的钱袋子,连忙将它翻了出来,“这个是你男人走前交给耿嫂的钱,说是要把这剩下的几天的雇钱退给你。”
“不用了,这些天耿嫂也不容易,麻烦月娥姐帮我还回去。”王晚晴眉目间皆是笑意。
她现下并不差这些钱,她要的是愧疚,并适时的利用愧疚。
“哎!”罗大嫂粗粗的眉毛皱了起来,将钱又推了回去,“你莫怪耿嫂,她昨天着实是被吓到了,那和尚早上没在这里化到缘,下午的时候就跑到郑家了!”
听见那个僧人的消息,王晚晴眸色微动。
“没想到!那瘸了腿的和尚就是那好些年前给郑家算过了的和尚,你是没看见郑村正跪在地上求他的模样,村子里都传遍了!”罗大嫂想起自己接两个孩子回家的路上见到的那场面,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
“那郑家哭着求着要那和尚在家里暂住!甚至愿意把自己家里最好的那间房给他住!你猜怎么着!”
罗大嫂说得起劲,还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那和尚不愿意!郑村正百般央求下他才住在了隔壁的那间空的房子里。我今早来的时候啊就看到村里好多人都去找他算命,还叫他活佛!”
王晚晴的眼睫低了几分。
隔壁的空屋……
那便是他们之前租住过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