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教坊
开业第二日，教坊迎来了贵门子弟入学。
此处位于山涧竹林的边上，通风好，凉爽舒适。
以木材为顶、青石为砖，内置银火柜暖阁，即便到了三九寒天也甚是暖和。
中间有几条连廊、影壁，围成了一个院落。
坊中只有一间大屋子作为教学之用，一侧男座、一侧女座，中间以纱帐相隔。
旁的书院，都允许下人坐在墙边，一并陪着，才唤作“伴读”。
可这间教坊却不容许下人跟随，下人们可在后院的一排房屋歇脚。
没了下人们的看守，公子和小姐们也能坐的自在些。
“读书是件乐事，咱们彼此都自在点，没什么不好。”
沈砚舟手持一本《春秋》，站在教台上，看着坐下的二十几个子弟：
“你们之中，有初学者，有已经跟着先生学了几年的了，我综合了一下大家的情况，打算从这本《春秋》讲起。”
“有的公子应是读过了，不过，你们一定没读过我手里这本。”
“因为这是我过去几年到处游历，将所见所感融入其中而成。”
“在我的堂上，你们不仅可以纵览几百年的壮阔历史，还能听到流传几千年的离奇故事，道理就蕴藏其中。”
“每日上课一个时辰，其余时间，你们可以去琴阁、弘文馆、弘武馆、墨坊等处，喜欢什么便去学什么。”
“每七日我要考究一次，无须与旁人攀比，比之自己有所进步即可。”
顾家四个孩子坐在最前排，顾子安坐在中央，正对着沈砚舟的教台，这是沈南风刻意安排的。
沈砚舟讲起书来很是有趣，尤其是那些见闻和怪事，十分吸引人，就连一向不用功的顾子安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站在不远处的夜云不解的问道：
“小姐，安哥儿听的如此认真，您想要拖他下水的计谋不就落空了吗？”
沈南风嘴角一斜：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教养是打小垒起来的根基，他专心不了多久的。”
前世，她被顾子安骗了十二年，可见他装模作样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
她为了他的前程，不惜得罪他，把勾引他的小婢女们都发卖了。
可佟小娘却做了白脸，处处讨好他。
结果，她这个养母被恨的要死，人家的生母却是养的又年轻又精神。
沈南风眼露凶光：
“上完课，带他来见我。”
“是。”
一个时辰后，进宝阁。
“安儿拜见沈姨！”
顾子安乐颠颠的走进来，原以为这进宝阁定是金碧辉煌、华丽不已。
却发现这里只是很大很宽敞，墙上装了许多架子，竟什么摆件也没有。
一张桌椅、一个软榻，一张小桌，还有一个梳妆台，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沈南风笑着叫他起来就坐：
“今日我听哥哥说，你听课甚是认真，沈姨很宽慰。”
“天气热，快喝碗酸梅汤。”
顾子安一大早上就听同学说，这里的酸梅汤是一绝。
他本想去讨一碗喝，却被告知园子里的东西都是要收费的。
当着好几位贵门公子面前，他打肿脸充胖子的请他们喝了好几碗，祖母给的零花钱，几口就没了。
“谢谢沈姨，这汤当真好喝，名不虚传啊！”
沈南风笑着问道：
“你觉得沈姨这间屋子怎么样？”
顾子安想说：阴沉、寒酸，与这天下第一庄很不相符。
可为了讨好她，以便日后能得些好处，谄笑道：
“沈姨这里极为清净，我很是喜欢，屋里摆设简单，空间更宽敞！”
沈南风大笑：
“安儿说的好，夜云，再去端一碗酸梅汤来！”
顾子安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喝个底朝天。
沈南风说道：
“那日见到的那个小婢女，我记得叫小小吧？”
顾子安连忙接话：
“她叫冯小小，日后要嫁给我做妾的。”
沈南风眉眼一挑：
“哦？她甘愿做妾室！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啊，没有为了名分逼迫你。”
“可见她对你是真心的。”
顾子安面色很是为难：
“不瞒沈姨，我心悦小小，想娶她做正室。”
“可是她身份低贱，我日后可是要继承将军府的。”
“祖母说会给我寻觅个又能管家又漂亮听话的正室，到时候我不宠着她就行了，但门面一定要有。”
沈南风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随即却是笑的更亲和了：
“你祖母说的对，你如今还小，等再过几年，有的是贵门女子要争着抢着嫁给你呢。”
顾子安得意的说道：
“祖母说了，等我父亲娶了续弦，便将我过继给嫡母。”
“我未来的嫡母极有可能是公主之尊，再不济也是个郡主。”
“我身份如此尊贵，自然也要皇亲国戚才能配得上我。”
沈南风眼底闪过嘲讽，刻意低垂眼睫：
“那是了，这大庆的女子，还不得随便安儿你挑选吗？”
“你比那些子弟都尊贵，身边就只有一个小厮不太合适。”
“这样吧，沈姨给你配两个，怎么说也要彰显一下你的身份嘛。”
顾子安乐的合不拢嘴：
“那便多谢沈姨了！”
“说起小厮，他们一个个都笨手笨脚的，还是我的小小体贴。”
沈南风轻轻叹了口气，顾子安立即问道：
“沈姨怎么了？”
沈南风：
“小小再好，可她身份低微啊。”
“女子嘛，还是要读书知礼、懂得琴棋书画才能更好给丈夫解闷儿。”
“沈姨只是可惜，小小那样聪明伶俐，若是她也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日后做了你的妾室，那才叫体面呐。”
闻言，顾子安眼睛一亮：
“那敢情好啊！”
“只可惜，小小不能和我一样来这里上学。”
沈南风大笑：
“哈哈哈，她当然是不能来的，沈姨要是收了个婢女做学生，那可是要被人家笑话的。”
顾子安眼神落寞：
“可惜，她是我们顾家的婢女，若是沈姨这里的婢女就好了。”
沈南风抬眼看向他：
“是啊，小小要是我这里的婢女就好了。”
“想学什么学什么，每个月还有银子赚，别想这些了，你祖母不会让她到我这里来的。”
顾子安突然满眼祈求的说道：
“沈姨，若是我找个由头将她发卖了，您能否帮我把她赎回来？”
“这样，小小便能和我一同在这间园子里，日日也能相见。”
“她还能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小小很聪明，一学就通。”
沈南风故作怒态：
“不行！”
“我断不会帮着你去欺骗你祖母的！”
“若是你父亲知道了，绝不会饶了我。”
“我只是念在你母亲已逝的份上才对你多番关照，你这么做，将我置于何地？”
“我好歹也做过你的母亲，看着你疼着你长大的，你岂能如此对我！”
顾子安见沈南风是真生气了，立即跪下恳求道：
“沈姨，安儿求您了！”
“从前在府上，您是最疼安儿的，您就帮帮安儿这一回吧，买小小的银子，安儿一定还给您。”
“日后，小小虽为妾室，也不必被正室处处瞧不起了。”
沈南风狐疑的看着他：
“不对劲，安儿，你说老实话，怎么如此急切，非要叫小小来我这庄子不可呢？”
顾子安支支吾吾半天，才缓缓说道：
“祖母说叫她做妾室，这事小小还不知道。”
沈南风佯装震惊：
“这事万万不成，她会误以为你是为了日后让她做正室，才费劲力气将她挪到我这里的。”
“日后若她得知真相，定会与你翻脸！”
顾子安信誓旦旦：
“不会的，我保证！”
“待日后我娶了正室，她哪怕寻死觅活的也做不了正室了，没有别的路子，只能做我的妾室。”
沈南风心头一凛：
“那也不行，沈姨不在乎她如何，可必须得为你考虑。”
“小小长的好看，万一被这庄子哪位客人相中了怎么办？”
顾子安连连摇头：
“小小待我真心，曾发誓一生一世忠于我一人。”
“沈姨尽可放心，求沈姨帮帮忙吧！”
顾子安重重磕头，沈南风故作勉强的叹道：
“你这孩子，仗着我偏疼你，尽会给我添麻烦！”
“也罢，你和小小的事，我只帮这一次。”
“可我承受不起你祖母和你父亲的盛怒，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顾子安高兴的说道：
“沈姨放心，安儿都听沈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