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覆灭
“铛铛。”
针器坠地，啷当作响。
“这是……”苏格皱眉瞅着这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紫色乌龟，除个头与之相差悬殊外倒颇有几分七师父的神韵，只可惜头上不知罩了何种法器一时也瞧不清具体模样。
“这什么妖物竟从天而降？”
附近几名好事的弟子围了过来，指着四仰八叉的紫龟七嘴八舌争论起来:
“像是只乌龟。”
“不不不。依为兄看八成是只成了精的老鳖。”
“非也非也。《八荒经》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成龙，或蛇属，或鸟兽龟鱼，千变万化，无有定形。’我料此物乃是龙蛇龟鸟四类混种。岂不闻……”
“满口胡诌！你瞧那纹路、花边，再瞧那尾巴、那爪子，分明是只王八！”
“是乌龟！”
“是老鳖！”
“是妖兽混种！”
……
一番关于龟类起源的辩论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上空倏地落下一道杏黄色身影，甫一落地便一脚踩住紫龟的腹部:
“老不羞这下知道本姑娘厉害了吧？让你乱摸乱挠！”
“呜呜……”可怜的紫龟脑袋被扣在锅内憋的难受，手脚并用朝外扒拉着，奈何个小力微费了半天劲死活挣脱不出。
“二师姐？！”
一见来人，玄天宗众人惊喜交集，忙不迭围上去一顿关怀，几个年纪稍长的师妹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好不殷切。
“行了行了。”素秋挥手打断道，“闲话家常还是留给咱那没头没脑的大师姐听吧。快告诉我仙盟顾师叔在何处？”
“回师姐，”一名师弟指着远处一座宏伟壮丽的殿宇说，“几日来，顾前辈一直坐镇仙盟主殿。”
素秋顺眼望去，巍巍楼巅一道人影屹然伫立。
“如此，我这就前去禀明前线战况。”心知情势危急，素秋不敢耽搁，匆匆叮嘱几句后便跃上葫芦法器朝着大殿方向疾驰而去，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地上那只王八交给你们了，若是救不活就架锅炖了。”
“呜呜！”
倒扣在地的紫龟呜呜抗议着，一咬牙一用力差点把头从壳内秃噜出来，锅盖锵啷坠地，众人瞠目结舌，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确信看到的是一只迷你紫龟。
“看什么看？！”紫龟捂住红肿的头，两颗绿豆眼气鼓鼓瞪着这些弟子，“没见过老夫这般魁梧健硕的身躯吗？”
往日教诲言犹在耳，闻听如此熟悉的训导，众人幡然醒悟，赶忙将紫色小龟围住又抹鼻涕又抹泪。
“那谁鼻涕收一收，溅到老夫了。”
紫龟推开哭哭啼啼的人群，环视一圈后眉头皱成一团。血潮压顶，大阵衰微，地上东倒西歪躺满了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看来此间情势也是岌岌可危啊。”紫龟捏着下巴几根细细的胡须叹息道。
好不容易挤进人堆，苏格举着那根针状法器说道：“七师父，弟子有一法可暂保大阵无恙。”
紫龟捏起脚下一根金针撇嘴道：“这血祭之法固然玄妙，但过度使用无异于饮鸩止渴。”它瞄了一眼遍地伤者，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顶好的苗子纵使不死，毕生修为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众人默然。
血潮凶猛，仙盟积攒数万年的底蕴尚不能抵御，阵法一破，举城仙凡尽遭戕害，留此残躯又有何用？
“你去，”紫龟指向苏格，“去把此地管事的唤来。”
虽不明情况，苏格还是应了一声飞快走向不远处一名面色潮红但眉宇俊朗的男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后便引着他来到紫龟面前。
“你是此间管事？”紫龟仰头望着这个身高八尺多的男人问道。
“是，前辈你在哪？”头上插满金针的男人走向前，找了半天才在脚底看见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他憋住笑，躬身行礼道：“仙盟凌烟阁执事陆七安见过前辈。”
“多好一株壮苗啊！”粗略打量一番后，紫龟禁不住点头赞叹。
寻常修士灵根越纯，集气越快，修炼也越神速。但阵法与炼丹、炼器则不然，讲究天时地利，通阴阳，融五行，寻常宗门世家培养出一两位阵法师已属不易，眼前这个人以五行灵根修炼至羽化境更是世所罕见，单论修行造诣恐怕比那丹阳谷首席大弟子丹师心还要强上三分。
见紫龟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沉吟不语，陆七安试探问道：“前辈您没事吧？”
紫龟定了定神，打住了将其收入座下的念头，说道：“老夫唤你前来是让你等止住血祭，莫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闻听此言，陆七安心中冷笑。原以为这位龟前辈有多大器量可救城内数十万众，不想只是徒有虚名，但他面色不改说道：“前辈若怕，尽可领着诸位玄天宗道友作壁上观。但……”说到此，陆七安面色一沉，“但若蛊惑人心，动摇我等士气，休怪陆某不讲两宗情谊！”说罢，不及紫龟反应便要拂袖而去。
“陆师兄且慢！”苏格拉住这位素来敬仰的师兄，“且听我家七师父说完也不迟呀。”
“是呀是呀，师兄且等一等。”玄天宗弟子也围过来劝说。
“让开！”陆七安冷哼一声，周身散发着出强悍的灵压。情势万分危急，哪有闲工夫听它闲扯。
“年轻人到底是火气旺。”紫龟双腿发力跃上苏格的肩头，高举着一块小小的令牌。
“这是？！”陆七安生生止住了迈开的右腿。
此物一出，在场子众人顿觉精神抖擞，干涸的灵海似有数口新泉源源不绝汇入，连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弟子也都悠悠转醒。
“宗门至宝玄天令！”苏格惊叫，旋即又觉出不对。此宝一直由本门大长老掌管，七师父怎会……
顾不上骚乱的人群，紫龟双爪用力，古朴的玉简顷刻光芒闪耀。
“使不得呀！”几名年长的弟子跪倒在地，仰面哭道，“宗门至宝怎可轻动？我等尚有余力拼死一搏，还望七师父三思啊！”
“糊涂！”一想到它那死去的兄弟，紫龟便气不过骂道，“人在地在，人若死绝了还留这死物作甚！”说着便要催动玉简神力，它实在不想座下弟子步了它那六位兄弟后尘。
“退、退……”
忽听背后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喃喃，紫龟忙将掌心力量硬生憋了回去。
“你等可曾听到什么声音？”紫龟问。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喧闹的氛围变得异常沉寂，几乎能听到金针坠地的声音。
“退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是振聋发聩的欢呼声。
“退啦！血潮退啦！”
一呼百应，万人空巷，城内男女老少走上街头举首望天，血光一色的天空极速褪去，须臾之后碧空如洗。
正当人群奔走相告准备张灯结彩的刹那，遥见一道黑色的光割开水天一色的天，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破了护城大阵，满嘴的笑还未合拢，眼前一黑，身体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响彻云霄，仙盟城中那座万金浇筑的高大雕像气化消失留下恐怖一个大洞，溅起的浓烟足有百丈多高，连遥远的长垣战场都能感受到它的狰狞。
千里之外，孽忘生满意地搓搓手指，旋即右手一伸，指向长垣后方。
“下一个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