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抚，罪
卧房，秦雪缓缓睁开眼睛，困惑忧虑和恐惧还未从心头散去，朦朦胧胧中的亮光仍旧让她感到不安。
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出现在眼前，耳边响起小灵焦急而欣喜的话语：
“小雪，小雪，你醒了？”
一旁等待的秦朗和陆宁，闻言就是一喜，马上凑了上去，秦朗关切开口：
“小雪，醒啦？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在这呢！”
小丫头看到秦朗，内心安定下来，后怕和委屈的情绪一下涌了上来，抱着秦朗的脖子哇哇大哭，秦朗把她抱起来，轻轻拍着后背：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想哭就哭吧。”
小灵和陆宁都放松下来，看着兄妹二人，轻轻拭着眼泪。小丫头哭了一阵，肚子咕噜噜直叫，陆宁马上喊人，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还有一碗热鸡汤。鸡汤的香味实在诱人，小丫头像是被勾走了魂，都忘了继续哭，从秦朗怀里挣下来，趴在桌子上等吃饭。秦家母亲也被接来了，由于怕老人担心，在小丫头昏睡时，只告诉老人说是受了些惊吓，等醒过来就好了。此刻，看到小丫头狼吞虎咽的样子，老妇人便安心了，坐在闺女身边，苍老枯皱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眼圈微红。
小灵陆宁和秦雪三人，这几天都是神情恍惚，呆呆讷讷的，心头总有一片阴云挥之不去。她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哪怕是生命危险，一切过后也只是后怕，真正让她们难以释怀的，是当初厮杀时惨烈的场景，满地的鲜血和尸首，如同梦魇般萦绕心头，让她们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小灵陆宁都是成人了，心理承受能力还好，本以为小丫头会留下阴影，一直闷闷不乐，她们却忘了，秦雪的身世坎坷，逃难求存，一路颠肺流离，不知见过多少饿殍瘪尸、残肢断臂，是这几年的安稳生活，让她以为曾经的那些噩梦已经远离自己，这次意外不过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罢了。小丫头十分坚强，甚至在小灵和陆宁脑海中还不时闪过画面，感觉胸闷气短难以呼吸时，她已经完全释怀，活蹦乱跳四处嬉笑玩闹了。小灵和陆宁都偷偷说她没心没肺，却没有想过，秦雪还没记事时，就失去了父亲和大姐，所谓的大哥，其实是二哥，她不太记得父亲和姐姐，秦朗和秦母也不愿提及，后来逃难的路上，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哥哥饿死了，一个家只剩三口人，母亲悲痛欲绝，大哥双眼含泪嘴唇颤抖，她懵懵懂懂却莫名地抑制不住悲伤……那些惨痛的记忆，才是她心中不可磨灭的阴影。
奚音想念小丫头，派人去问奚辞，得知实情之后，收拾了一些小女孩喜欢的玩意儿送了过去，自身还是躲在院里不愿出门。奚璋和奚瑾偷偷去和小丫头说了几句话，又被李婉和奚辞带回小院，向奚音复述三人的对话。
许冠被抓了，也见了钟默，故人相见，相顾无言，许冠被单独关押，简单的一日三餐，倒是坦坦荡荡，心无挂碍，随时准备赴死。钟默没有派人审问，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等待事情继续发展。
破局的关键，仍在许冠身上，却能不指望威逼利诱让许冠开口。钟默和公孙先生复盘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由许冠拖住奚辞，其余黑衣人直奔目标，中间遇到差役，也在对方的考量之中，派出的黑衣人都有些手段。潘三应该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此人是爱德华派来的细作，上次捕杀商队的漏网之鱼，先前已经被方崎盯上，准备实施抓捕，一路追到城南撞上了这场刺杀，但现在仍有许多疑团尚未解开。
首先，他们的目标是谁？小灵？陆宁？总不会是小丫头吧？动用了许冠和这么一批高手，目标显然不会是没什么护卫力量的秦雪。
其次，不管目标是谁，她们三个女流，到底是怎么得罪幕后之人的？甚至要派出许冠这样的人前来刺杀，她们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让幕后之人甘愿冒着如此风险也要杀人？
还有，利用许冠拖住奚辞，幕后之人应该对洛安至少对目标的守卫是有所了解的，很可能人还在洛安城内。
最后，如果只是许冠自己，或许是为某个百姓伸张正义打抱不平，但现在许冠和几个无情冰冷的杀人机器联手，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许冠一般不会受人威胁，更不会为了财帛就滥杀无辜，而要请动那几个职业杀手，花费也不是什么人都付得起的。是许冠堕落了？
小七在顾远面前请罪，顾远不置可否，小七自请罚俸三月，用作几名差役的抚恤和后续事宜，顾远摇摇头：
“这不怪你们，是我思虑不周，监查不严，自会去向大王请罪，差役的事，你不用管了，会有人安排的，你下去吧！”
小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领命离去。不多时，顾远来见钟默，俯首请罪：
“大王，下官监查失利，用谋失算，未能及时识破贼人阴谋，置殿下子民于险境，置忠义衙差于死地，下官难辞其咎，恳请大王治罪！”
钟默捏了捏眉心，声音平和：
“好了，起来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求全责备，岂可得乎？说一说你得到的情报吧！”
这一幕，看似正常，但现实中却是几乎不可能的，哪怕只是换到上京或是初宁，差役面对黑衣人不可能舍命去拖时间，特殊机关只会仗势欺人，里面的人都是靠着关系背景混进去享受权力待遇的酒囊饭袋，面对黑衣人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死个平民百姓无人问津，若是死者是像小灵这样，有类似郡主的尊贵身份，事发之后，小头目不会去找上官请罪，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推脱责任，上官也不会发自内心去找皇帝王爷请罪，只想赶紧找个替罪羊开脱罪责，以退为进保全自身，如果是爱德华这种王爷，绝无什么“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之说，所有相关人等，无一幸免，全都斩首示众，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