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左）

    漆黑……

    一片漆黑……

    无穷无尽的黑暗，这就是夜吗？

    太阳落山后，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没有任何的不同。不可视，不可见。

    没有灯，没有火，没有光，没有热。世界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也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风在轻轻吹着。这是最原始的恐惧，也是最纯粹的绝望。

    如果说，这片死寂的暗夜里还有什么什么声音，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双腿灌满了铅；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呼吸的最后都带着气管破裂般漏风的沙哑，也都可能是这片黑暗里的最后一声响动，也许下一秒，一切就又都归于死寂了。

    他绝望地走着，在这片黑暗里踽踽独行。如果是在白天，我们能看到他黄褐色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眸，拉碴的胡子，倦怠的神情，还有一身褴褛的衣服。可在这暗夜里，此时，绝望和恐惧侵占了他的内心，双腿传来的感觉只有沉重，张开大口费力地吸进一口气，却感觉空气刚到喉咙就散了回去，最后只剩下麻木。他的大脑已经缺氧，快要窒息了，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大脑也无法支撑他再做过多的思考，身体完全凭借着本能行动，他要逃离这片黑暗，逃离这片死寂，恐惧，绝望，疲倦，饥饿，寒冷，麻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一阵冲击，一切都破碎了，高楼大厦在瞬间倒塌，玻璃粉碎，钢铁扭曲，路面的裂痕，压扁的车辆，呼救奔逃的人们……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醒来时在一堆废墟之中，没能找到一个活人，只在便利店的废墟之下找到些许食物。从那开始，便利店的废墟就是他唯一的食物来源，他一次次尝试出去寻找幸存者，又一次次失望地回到废墟之中，他开始恐惧黑夜，深深的恐惧，开始珍惜每一个白天，每一个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刻，看着太阳初升就是他心里最大的慰籍。只是，食物越来越少了，他的焦虑在不断增加，一股绝望的氛围将他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或许他知道，人类文明毁灭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曾经的一切都毁了，世界已经化作一片废土，那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为了活下去，他把所有剩余的食物收集起来，再把容易存放携带的食物分装，先吃那些不易携带贮藏的，确认自己吃饱喝足后，他带着剩余的食物离开了……

    时间好像从此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往哪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又经过一些废墟，偶尔找到一些食物，只有这时候他才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存在，找到能吃的食物越来越少，发霉变质的食物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次，在一片废墟中，商场牌子的铁架锈迹斑斑，而他费尽千辛万苦却只能找到几块真空保存的肉干，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剩下能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这就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他还找不到幸存者，这些肉干吃完的时候就是一切都迎来终结的时候。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如同这末日的游魂，在这片死寂的黑夜里游荡，不知道自己的全身在颤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早已发白。他走进了一个特殊的区域，每一步都更加崎岖，身体摇摇晃晃，只是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哐啷”一声，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他应声倒地，张着嘴却感觉气息只出不进，眼皮像是吊了千斤重担，慢慢失去意识……

    一道光划开了无尽的黑暗

    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当眼前再次出现柔和的亮光时，他的眼角流下热泪，即使全身的疼痛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退烧了，又活过来了，小伙子还算命大啊！多休息过两天就好了”声音十分苍老，说的是中文。他听不懂，但是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听到了除自己以外的人类的声音，哪怕死在这个人手里，他也不愿再回到那片无尽的黑暗中去了。

    老人在这片废墟里待了两年，原本的设施建造地十分坚固，所以他活了下来，同时设施内还有许多的资源，和一些还能运转的机器，似乎一切还有希望。

    就在几个小时前，男子摔倒的声音惊动了老人，最初老人担心外面是否来了野兽又或是其它什么东西，过了一段时间，老人没再听到什么动静，于是大胆地提着灯爬出来查探情况，灯光照亮了地面，满目疮痍，老人在残垣碎瓦中发现了男子，还有气，于是把他带了回去。

    男子陷入了昏迷，身体在发烫，似乎感染地非常严重。再次见到人类的喜悦消散了，老人忧心忡忡，找了一支青霉素注射到男子体内，不知效用如何。不久，让老人惊喜的事发生了，男子的体温明显下降，青霉素起了作用，老人又开了一瓶葡萄糖，给男人挂上点滴，等待男人苏醒。

    室内，男人虚弱地睁开眼睛，不太适应灯光的照射，双眼颤抖。老人注意到了这微小的动作，安抚他多休息，男人再次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没有听到老人接下来的感叹“两年了，年轻人，已经过了两年，想必你也是两年来第一次见到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