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湖边谈话
李道纯今日也难得走出炼丹房，准备休息半日。
在李银铃的撺掇下，他与边尘一起到湖畔凉亭处钓起了鱼。李银铃靠着爹爹的肩膀，看着铜镜坐在她的膝上打瞌睡的模样咯咯直笑。李道纯表情放松，一边与边尘闲聊一边静待鱼儿上钩。
“师叔，您认为丹灵算是一种生命么？”
李道纯听见这话，微微一笑：“你终于这么问了，比我以为的要晚了许久。”
边尘一愣，道：
“确实，师侄也是思考了许久，实在想不透，才来请教师叔的。”
李道纯点点头，心中感叹，边尘师侄要比以往冷静了不少。还记得曾经当着他的面，将两个毁掉丹炉的凡人仆从杀掉泄愤，师侄便犯了牛脾气，差点没转身直接离开。此次炼出的五品邪丹诞生出丹灵后，边尘师侄便又将他当作了生灵看待。求自己给邪童松绑。这些李道纯都看在眼里，但并没有阻止。
他希望边尘能自己明悟这些道理，一味的阻止并没有意义。
此时，虽然边尘仍然没有想透，但亦没有冲动，便已经不错了。
李道纯看着平静地湖面，忽然荡出一圈涟漪，扩散而去。他瞅准时机，感受到鱼竿颤动的一瞬间提起鱼竿，只见一条青麟大鱼跃出水面，强而有力的挣扎着。李道纯将鱼竿收回，同时把青鱼放入水桶，青鱼肥硕的紧，在小小的水桶里不断挣扎，溅起水花。
李银铃开心地拍了拍手，走上前仔细比划了青鱼后说：“爹爹，这条青鱼好肥大，晚上我给你们红烧了吃。”
李道纯原本笑眯眯的，闻言神色一僵。见到边尘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赶忙转移话题道：“边尘师侄，可喜欢吃红烧鱼？”
“嗯，还行……喜欢。”边尘愣了一下，看到李银铃期待的神色，改口说道。
“好，那这条青鱼我们便红烧来吃，先交给下人们吧，刮鱼鳞，切开把内脏掏出来，再把腮挖出来。取出腥线，到时候银铃也好快点处理。”
李银铃点点头，但随即皱了皱眉头道：“爹爹，干嘛说的这么详细，听着怪血腥的。”
李道纯却温和一笑：“但这是事实呀，我们为了更好的吃掉这条鱼。不光要把它杀掉，为了追求口感更要刮鱼鳞、取内脏，甚至为了保证鱼肉鲜美，要趁它没死之前就起锅烹调。边尘师侄，你，杀过鱼么？”
边尘手中的鱼竿一抖，他沉声道：“杀过，不光杀过鱼。以前还帮娘宰过鸡。”
“那就是了，边尘师侄杀鱼宰鸡时，会考虑过这是一条生命么？”
“当然有考虑过，但之所以杀掉它们，是为了填饱肚子，让自己活下去。”
“是的。这与炼丹何其相似？我们拔掉灵草，将它们放入炼丹炉中，炼制成孕育灵性的丹药，其目的不也是为了服下，为了活下去？”
李道纯点点头，看了眼陷入沉思的边尘道。
边尘看着湖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不似刚才那般平静。这些道理并不深奥，他也能想通，否则也不会任由灰落师叔带走邪童了。但就是有些心结在心中解不开，他想到即将被杀害的青鱼，道：
“既然如此，为何上天还要让五品以上的丹药诞生出灵智？便如普通丹药一般，不知道痛苦，不会反抗。也不至于遭受这番苦难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灵智的诞生，并不是你我可以探讨的。但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世间万物，本质上都拥有‘灵智’，只不过或多或少而已。而每一个生灵，都拥有最基本的欲望，那便是：活下去。”
李道纯忽然伸出手，将边尘手上的鱼竿握住，使其不再颤抖。
“为了求生，小鱼小虾会吃掉湖底的海草，而自己也会被青鱼吃掉。青鱼若不被我们钓起，也有可能某天被水鸭、大雁吃掉。而水鸭与大雁这些游禽，因为紫烟湖庇护的原因难以遇见天敌，最终要么被我们吃掉，要么自然老死。它们的尸体会回到土里，水中。化作那些小鱼小虾的养分，滋生万物，也完成了一场轮回。”
“而这，就是死亡，也是我理解的轮回。”
李道纯看着一直思考的边尘，淡淡地解释道，平时他很少会说这些话。李银铃并不爱听，此时已经困得打瞌睡了，而边尘却听得非常认真。
“为了活着，必须要杀死其他的生命。为了活着，其他的生命就不得不拼死反抗。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的本质竟然如此压抑。”
“压抑么？我可不这么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平庸无为之人，有何资格与努力勤奋之人共享同样的资源？这世界是如此，圣山更是如此。”
李道纯摇了摇头，道。
“这便是‘任务’的本质么？无论哪一位外门弟子，都需要每个月定量的任务而努力奔波，即便是内门，乃至师叔您也是。其根本原因便是资源有限，有能力、有天赋者多得。”
“哈哈，便是如此。不过这话可不敢乱说，将来不要和卫师兄说是我告诉你的。”
李道纯哈哈一笑，这笑声把原本快要睡着的李银铃给吓醒，当即凶巴巴的瞪了眼爹爹。边尘见此，也是心中微微一笑，忽然释怀了不少。
边尘起身，跪在李道纯身前，郑重地对李道纯道：“多谢师叔教导，边尘感激不尽。”
即便是李道纯教他炼丹之术，边尘也未行过如此大礼。李道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坦然受了这一跪。
“边尘师侄，你要记住。杀死生命，掠夺别人的生命，不一定就是错的。为了活下去而杀掉鱼、鸡有时候乃至他人，都没有问题。但这并不是说可以滥杀无辜，而是有所谓，有所不为。若因一己私欲，就肆意杀戮，那便是邪修了。”
“我辈修仙者行事，律法难管，旁人难束。你一定要谨守内心，不可轻越自己的底线。”
“是！”
“快起来吧，鱼儿上钩了。”
边尘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鱼竿正不停的颤动，看这模样也是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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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鉴城内，一处豪华的府邸中。
一个身形矮小，宛如侏儒的人影坐在巨大的座椅之上。这座椅由血红色的铜铸成，不仅是颜色，乃至味道也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味。仿佛上面浸染了无数鲜血一般。这座椅足有数丈之高，万斤之重。即便是数十个人坐下也丝毫不会拥挤。那侏儒一人端坐之上，更显得无比渺小，颇为滑稽。
座椅之前，另有一人跪在地上，他头发血红，身高足有八尺，煞气凛然，仿佛一头凶兽。但此时面对自己的将军，他却始终低头答话，不敢露出丝毫不敬。
侏儒名为‘黑屠’，天鉴城八将之首。
跪在他身前的，是其副将之一‘血獠’。
“那位叫‘边尘’的小师弟开春前不会离开紫烟湖。可我过些日子就随城主前往天魔海，没时间等下去了。你便替我会会李道纯吧，最好的将边尘师弟给我带来，再不济，也要见他一面，试试斤两。”
“末将遵命。”
血獠恭敬称是，却没有就此退下，反而面露难色。侏儒见此，眉头微皱。
“说吧，有何顾虑？”
“那李道纯是幻生峰上一代的大师兄，他若一心阻拦……”
“只要不弄死，随你。”
“明白。”
血獠听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起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