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尺剑
修道三千载，悟心崖下，回首轮回宿命，终成元婴。
一木抬头，望着满天乌云，雷电如龙，他双眼带着不屑，狂傲，与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愤怒。
一木乃是剑修，面对天劫，他自然拔剑以对。他之剑，名为三尺。
此剑如木，却寒光如水。雷电积蓄已久，狂雷终于劈落，他举三尺剑相迎，狂雷携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巨力倾泻而下，他的剑确如一木一般，不肯丝毫弯折卸力，始终笔直如一！
这，便是他的剑，便是他的心！
此剑自铸成起，不曾弯折一丝一毫。
一木自修仙起，不曾违逆一次本心！
渡元婴雷劫，即便是在这九霄云端之上，亦是千年难遇的大事。凡有人族渡劫功成，六峰人族必汇聚一堂，鼓乐齐鸣，大庆三天。
而当乌云密布这一刻，便被六峰上其余元婴大能所感应到了。
青云观内，一青牛卧地，安详的吃着仙草。忽地睁开双眼朝观外悟心崖处望去，口吐人言：“我青云峰有人渡劫？此乃人族幸事，就是不知是一寒还是一笑？”
随后它起身，朝着渡劫的方向赶去，但还没走出几步，便感受到一股惊天肆意的剑气，青牛不安的刨了刨右蹄：“竟然是一木？”
足足数个时辰后，雷劫消散，一木伫立云端，身后的青丝随着风云一同飘动，好似下一刻便可以化羽登仙。在他的身前，一位身无片缕的婴儿盘坐空中，紧闭双眼。观其容貌与一木有八成相似，眉心一把银色剑印闪闪发光。
婴儿的双眼睁开，虽模样稚嫩，但眼神中却是寒芒四起，望向一侧。同一时间，一木也偏过头，用同样的神情望向一个方向。
云雾中，一位青牛缓缓出现，远处因为害怕雷劫躲在山石后面的清风道童看到青牛后，连忙跑了出来大喊道：“青牛师祖！”
一木看着青牛，双眼寒光微微收敛，听见清风的叫喊声，淡淡道：“清风，我先退下吧，我与副观主有事相谈。”
“是……是，恭贺一木师叔……一木师祖迈入元婴大道，清风先退下了。”
清风察觉到气氛不对，拔腿想要跑，一木一动未动，身前的元婴却冲着清风的方向轻轻吹了一口气。一道看不见的至纯元气飞向清风，无视他的肉体直接飞向体内的丹田，清风大喜，跪下磕了几个头，随后赶忙飞走。
这一道至纯元气，乃是晋升元婴后独有的元气，对晋升者自身并无什么奇特功效。但却对于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有着固本培元的神奇效用，只可惜这道元气在渡劫后数个时辰内就会消散，无法保留。一般都是渡劫者会提前让徒弟在一旁守候，渡劫成功时顺势将元气送出。
青牛踏云而来，一双牛眼看着一木身前的元婴，开口道：“没想到观中十三道子，竟是你先一步踏入元婴大道。”
“元婴大道？无非只是大道之始罢了。”一木淡淡回道。
“一木师侄，既然已经渡劫成功，便快快回观打坐，稳固境界吧。”
“不急，我尚有一事需要请教师叔。”
“何事？”
“牛二娃，因何而死？”
“唉……”青牛摇了摇尾巴，牛角上的铃铛清脆一响，一枚泛着青光的玉佩出现，飘到一木身前。
“一木师侄，牛二娃之事尘缘已定，你自己不惜在这悟心崖面壁多年，也不愿接那孩子回观。如今牛二娃身死道消，一切也都犹如过眼云烟……”
一木望了一眼青牛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取过玉佩，将其放在眉宇之间。顿时，一幕幕不曾在他身上发生的片段出现在脑海之中，如亲眼所见一般。
熊大平密谋在牛二娃去学堂的路上，手里拿着斧子，挥砍树木……
牛二娃被吸引，以帮其砍树为目的，学习武术……
牛二娃的天资很高，不出几个月便力气大增……
熊大平按照无量师祖的嘱托，将破风掌法传授于他……
配合着天心木柳的灵液，牛二娃成功凝气，这一消息，震动了无量师祖，当即决定，要牛二娃成为野草帮的关键棋子……
三年后，见牛二娃的修炼速度并不尽如意。无量师祖决定让熊大平叛出圣山，杀死数十位外门弟子，自然而然的被通缉。并安排长青，引导牛二娃接下内殿任务，引他出山，亲自教导牛二娃修习外族功法……
随后，长青的阴谋被牛二娃识破，无法将牛二娃直接带到野草帮的基地，不得已动用武力，却被牛二娃、马未清与向秋三人反杀。无量师祖只能亲自出手，将其抓回。
七层铁塔内，牛二娃被利诱、威逼。但他依旧如那日一般，宁死不肯自剜双目，宁死不肯加入视旁人生命入草芥的野草帮。
既然如此，牛二娃此人哪怕天赋再高，也无法为圣山所用，无法为野草帮所用。无量师祖用尽手段，以生死相威胁，以马、向二人的性命相要挟，却被牛二娃以死为棋，破之！
最后的一幕，是向秋摸着牛二娃的脸，牛二娃罕见流出一抹害怕，喃喃的说想要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轰的一声，什么东西炸了。明明天地间一片祥和平静，一木却感受到整个世界都在轰鸣，怒吼，咆哮。依稀间，那股深藏在心底的回忆破开封印，以最为锋利的姿态，刺穿一木的脑海。
一袭红裙倒在怀中，那女子看着心上人终于因她而悲伤，先是飒然一笑，随后泪如雨下。
“一木哥哥，我想回家。“
年轻的一木点了点头，拔剑，杀光了眼前一切的生灵，却也无法阻止那女孩闭上眼睛，女孩的红裙如火，烧光了她摇曳的生命。
一木睁开眼，目光如当年一般冷冽。
“一木师侄？”
青牛有些惊讶，不知一木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随即沉声道：
“屏息凝神，你刚刚元婴，根基未稳，无论如何都要先随我回观修养。”
“青牛师叔，一木有另有一事不解，还望师叔告之。”
“直言便是。”
“即便我那不争气的弃徒，为了某些愚蠢的执拗，不愿自剜双目，不愿与野草帮之流为伍。你们最多不过将他赶下山去就罢了，但他又有何错，非要置他于死地？”
青牛沉默片刻，道：“一木，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大劫将至，我人族不可能放任一位大五行天灵根之人，自毁前程。”
“我们给过他足够多的机会。”
“自剜双目，修行外族功法，都不愿意。”
一木点了点头，道：“不愿意，那便死么？”
“自毁前程，不愿走那长生大道，早晚都要死的。”
“我明白了，一木告辞。”
“告辞，一木师侄你要去哪？”
一木躬身施礼，身前元婴化作一道白光回到一木的体内，他看也不看青牛一眼，整个人化作一道凌厉剑光，破云霄而去。
“给我那弃徒，讨个说法。”
青牛没有阻止，只是看着破空而去的一木心中暗暗叹息：
“是给自己也讨个说法吧，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