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量师祖
那身影微微一笑，道：
“听熊师侄说起过，你很聪明，你可以猜猜。”
“现在想想，熊师兄遇见我，应该不是偶然吧？教我武功也好，赠予我天心木柳也好，都应该是你们的安排，引导我找出……不打坐却依然能修炼的法子。”
牛二娃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之中细节，也是自己醒来后才慢慢想通的。三年前自己被赶下外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可笑自己还觉得从此自由了，可以在外门做一名普通的弟子。
熊师兄的出现是他们的安排，接近自己后，先是教导自己练武，又暗自引导天心木柳的灵液涂抹全身的方式以此来修炼，这也是他们的安排。再后来，熊师兄三年后失踪，叛出外门，回到野草帮。同时留下线索，长青便现身逼迫自己接下任务，而朱霄……朱霄只是因为干扰了一下他们的安排，便被对方杀死。
想到这，牛二娃目光更冷，缓缓道：“你们的目的，还是我的灵根天赋吗？”
“没错，便是因为你的灵根，大五行天灵根，这等千年难遇的绝顶资质，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浪费。”
那高大的身影微微点头，带着些赞赏的口吻道。
“知道我灵根的人不少，有那年在仙缘大会上的张、陆二位师兄，还有青思悔、圣山之上的各位师叔和后来现身的无量老祖几人。我前些日子偶遇了张师兄，他神色慌张，消瘦了不少。也许是将我的秘密透露给了别人……还有青思悔，当年在仙缘大会上，她便撕破脸想要夺取我的灵根。”
牛二娃话音一顿，看向那高大人影，继续说道：“我原先一直在怀疑他们俩，但是张师兄并不了解我不能打坐修炼的具体缘由，而青思悔，则被其师尊勒令不能外泄此秘，更何况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很难接触到你这样的存在。”
“哦？我这样的存在？”
“元婴期修士，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只是在书里读到过这个词。”
“有意思，你是怎么猜出我的修为的？”
“我在外门三年多都一直相安无事，一定是山上默许的。你能将我抓到此处，虽不是光明正大，但也应该有山上的默许。而圣山上是决不允许山下的邪教组织中有金丹期以上的存在的，所以，你必然也在山上有一定的地位。”
牛二娃解释道。
“你竟然能想到如此之深，的确聪明。”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赞许。
牛二娃见他没有否认，转身恭敬施礼道：“外门弟子牛二娃，见过无量师祖。”
牛二娃抬起头，只见那高大身影披着红色斗篷，脸上却是一团令人久视便会眩晕的光影！
便在这时，一个农妇打扮得女子跑上前来，腰间挎着竹篮，篮子里有一壶清水，一盘热气腾腾的黄色米饼。
“吃吧，填饱肚子后来村里的高塔见我，你很聪明，不会愚蠢的尝试逃跑。”
高大身影见到那农妇后，留下一句话后消失在原地。
牛二娃接过竹篮，略带苦涩的盘膝坐下，拿出略微有些烫手的米饼吃了起来。心里的答案得到了证实，却并未让他有何高兴。
他自然不会考虑逃跑，若圣山都默许他被抓到此处。这天下虽大，七十二州里哪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米饼做的意外好吃，细腻香甜，农妇看他吃得快，将水壶递过去道：“慢点吃，别噎着。”
牛二娃点了点头，不敢看她。
………………
杂草村建在一荒山腹内天然形成的山谷内，入谷之处皆有花草隐蔽，不知道进村路线的外人很难误入此地。这谷内花草繁茂，灵气充足，乃是一处少见的世外桃源。
从外表看去，这里与外面普通的村庄并无两样。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村里劳作行走的村民有不少都身手敏捷，气质不凡。若有修仙者到此，则会发现这里的村民都是凝气期的修士，且大多数都是凝气八九层的高手。
而在村子的中心，有几座装潢异于其他村民的结实木屋，里面的居民甚少劳作，整日要么匆匆忙忙的出村入村，要么呆在屋里打坐修炼，他们算是整个村子的中坚力量，皆都是筑基期的修士。
而木屋中间，划下了一块十余亩的空地，地面上没有一株杂草，砌着平整的石砖。中心处耸立着一座黑色玄铁制成的高塔，高塔有近百丈之高，内分七层，乃是村中第一重地。
牛二娃一进高塔内，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这种感觉很是熟悉。较之进入摘星殿时要重一些，又比传送阵轻上许多。牛二娃忽然想起来，这种感觉与三年前自己一脚踏入春景殿时感觉一般无二。只是当年自己还未凝气，所以难受的多。
环顾四周，铁塔一层宛若一会客大堂。几张木椅上皆都坐着有人，或身穿布衣，或披着长袍，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男女老少皆有。
这些人乍一看都是各行各业的凡夫俗子，但牛二娃却能隐隐感受到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灵压，其中大多数都与马师兄相仿。听到牛二娃迈步进来的动静，座椅上的众人皆都目光整齐的望向他，牛二娃直径走上前，声音平稳地对其中一穿着红袍的男子说道：“熊师兄，好久不见。”
熊大平仍穿着昨日长青身上的那套内门执事的道袍，见牛二娃走来，冲他憨憨一笑，神态自然了许多，仿佛又变成了山上的熊师兄。
“牛二娃，过来吧。”
大堂前，漆黑色的太师椅于其余众人的座位稍隔了些距离，彰显着自己的身份。无量师祖身披红色斗篷端坐其上。他一会儿好似一团模糊光影，一会儿又像是身材高大的老人。牛二娃此时受制于人，只能点点头不再去看熊大平，走到无量老祖身旁听候发落。
“你且在一旁听着。”无量老祖说道。
“是。”牛二娃尽管心中有万般疑惑，面上却毫无表情。
“今日招你们来，有三件事。”
无量老祖冲牛二娃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在在场众人，他对场间的众人开口，声音变得威严了许多。下面坐着的众人全都心中一凛，屏气凝神。
“第一件事，三长老长青死了，他身体的下一任宿主由熊大平接管，等适应了这具身体后，应该很快能恢复筑基期的修为。”
顺着他的话语，牛二娃朝熊大平的方向望去，只见对方神色狂热的看着无量祖师，恭声道：“是，帮主！”
听见此称谓，牛二娃心中一动，难道在场众人并不知道无量祖师的真实身份？
“第二件事，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终于……将少主安全的迎接回来了！”无量老祖继续说道，伴随着他的话语，牛二娃忽然感觉全身一紧，从上到下又被无形锁链捆绑住了，不光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甚至没办法开口说话。
而众人闻言，包括熊大平在内，皆都肃然起身，对着无法动弹的牛二娃行跪拜大礼：“见过少主！”
“见过少主！”
这一幕完全出乎牛二娃所料，他目光瞥向无量祖师，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要夺舍我的肉体吗？”想到熊大平从长青身子中长出来的那一幕，牛二娃心中暗道。
“第三件事，便是此次为了迎接少主归来，不得已抓来了两个内门执事，没想到这二人背景牵扯颇多，不能轻易杀掉，现如今二人被关押在铁塔第五层内……呵呵，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本帮主自然会摆平此事。在这之前，还需要各位多派人看守此塔，在我下一次‘降临’之前，谁也不许靠近。”
“是，谨遵帮主吩咐！”
众人面色稍有不安，但很快压下去，皆都恭敬称是。
“好了，下去吧。如果不出意外，几日后牛少主便会出塔，他出塔之时，便是正是加入我野草帮成为少帮主之日。日后尔等需拼尽全力辅佐少帮主，助他修仙大道。”
“是，吾等自当倾尽全力辅佐少帮主，万死不辞！”
众人领命后，依次退下。
牛二娃站在无量老祖身旁，嘴不能张口不能闭，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待众人纷纷离去，最后一人恭敬地将高塔门关上之后，牛二娃便感觉束缚自己的力量同时一松懈，整个人险些摔倒。
“无，无量祖师，你是什么意思？”
牛二娃不顾四肢的僵硬，转头怒视对方。
“怎么？我给你安排了一条通天修为的大道，你不喜欢吗？”
“哪会有人喜欢被人算计。”牛二娃冷冷道。
“你现在，应该是凝气五层的修为了吧。以你的聪慧，应该能想得到我对你并无恶意，你体内的灵根已经牢固，任谁也无法夺取，放心吧。”
牛二娃沉默一阵，道：“怎么无法夺取，长青与熊大平的身子……“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放心，他们只是可怜的实验品，失败的实验品罢了。”苍老的声音从无量师祖化做的模糊光影中传出，随着光影闪烁，那声音继续解释道：
“老夫曾对他承诺，只要他教你武功后，则必然能让他筑基，但他的资质实在太差，连续吞服了三粒筑基丹和喝下一整瓶灵血源浆都没有成功。老夫便只能从无量界中寻出一外族的裂魂之法，抽出熊大平的魂魄，以蛊吞之，再将蛊种在长青那孩子的体内。如此一来，一旦有一天长青身死，蛊就会在他的身体里复活，成为一个带着熊大平记忆的‘虫子‘。可惜的是，这个人形虫子似乎并不是熊大平了，只是带有他的记忆而已，且以此法制造出来的虫子，此生的修为再难有寸进。”
听到无量师祖的解释，牛二娃觉得内心升起一股寒意。他实在不理解，打心眼里不理解，修仙真的这么重要吗？
为什么熊师兄，宁可冒着被虫子吞噬而死的风险也要筑基？那带有自己记忆的人形虫蛊，还是自己吗？
似乎看出来牛二娃的疑问与不解，无量师祖发出苍老的笑声，道：“修仙长生路漫漫，我辈修士拼尽全部也只为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可能，凝气不过百寿，而筑基则有三百余年好活，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希望？”
牛二娃毫不犹豫怒视道：“我不认为，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什么希望！也不认为以旁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换来的是什么希望！这只是粉饰贪婪与自私的借口罢了。”
无良祖师凝视牛二娃片刻，声音微微低沉了一些，道：“你还小，不懂。”
牛二娃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目光里充满了不屈的敌意。
“看来，你不是很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条路了？”
“什么路？杀同门师兄弟，夺他人宝物？然后在此处当一个盗匪？”牛二娃少见的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无量师祖见此，质问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那日在春景殿无量界中，一木要你剜下双眼才能修仙，你顾着你娘，死活不肯，守住了孝心。而今日只要你归顺于我，做我野草帮的少帮主。我自有更好的法子，让你以不输于打坐般速度修炼！你已经亲身体会过了的，只要你点头，这速度还能快上数十倍，乃至数百倍！”
牛二娃默默听完，随后摇了摇头，这一动作很轻，却让无量师祖身上的光影一阵剧烈的抖动。
“为什么？！我保证，不会毁掉你双眼便是了。”
牛二娃还是轻轻摇头，道：“我不愿意。”
“你为何不愿？”
牛二娃轻声道：“你们为了抓我来，死了不少人。朱霄师兄，孙彤师姐，黎昆师兄。还有熊师兄为了炼制他的灵血源浆，也杀死了不少外门弟子吧。”
无量师祖颇有些不解道：“是又如何？除去那朱霄是长青擅作主张杀掉的以外，其余人不过是毫无天赋也与你毫无关系的外门弟子罢了。莫说死了十几个，便是死了数百上千，也动摇不了我人族的根基。死便死了。”
“便是死了数百上千，也死便死了？”牛二娃重复了这一句话，心中却怒火中烧，愤怒的看向无量祖师高大的身影，道：
“难不成在你们心中，便如此草芥人命吗？有灵根能修仙的，便视凡人的命不是命！修为高的天赋好的，便看修为低、天赋差的人的命不是命！野草帮，哼哼，怪不得你们叫做野草帮，为了一己私欲，便视他人性命如野草。我牛二娃便是死，也不屑于你们为伍！”
“好狂妄无知的小子，你又懂得什么，敢在此不知好歹的指责老夫！你又知道老夫付出了些什么？连这世界真相的一鳞半爪都不清楚，就敢大言不惭指责起老夫来？”
无量祖师闻言怒声呵斥道，随着他的怒气，一股庞大的威压宛如实质一般朝牛二娃扑面而来。牛二娃甚至还没有升起反抗的念头，便被这股灵压重重压倒在地。
“咔嚓咔嚓！”
这股由无量师祖无意中释放出的威压要比昨日长青施展的重力可怕了不知多少倍。牛二娃全身骨头都被压得咯吱咯吱响，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双膝更是蹦出鲜血，两腿的腿骨皆都骨折。但牛二娃硬是强忍着一声不吭，近乎痛晕了过去。
便就在牛二娃近乎要痛昏过去的刹那，扑向他的威压毫无征兆的消失。他全身上下的皮肤上冒出不知多少道细小撕裂的伤口，瞬间就让他变成一个‘血人’，看起来异常恐怖，但实际上除了双腿骨折，并无大碍。
释放出这股威压后，无量师祖身上的光影减弱了不少，似乎耗费了不少的能量，他的口吻冷漠起来，道：
“老夫最后问你一次，入不入我野草帮？”
“不入！”
牛二娃趴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老夫时间不多了，给你七天的时间，想明白了就喊老夫的道名‘无量’。想不明白……你便去登塔吧，若能登到第七层塔还活着，我便放你回圣山。”
无量师祖话刚说完，不等牛二娃回话，身子便逐渐透明，光芒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了。
牛二娃翻了身，平躺在地上，无数细小的伤口让他疼的龇牙咧嘴。他望着玄铁制成的天花板，心中却想到朱霄那张胖乎乎的脸。
“师兄，若我活下来，就送你回家。”他喃喃自语道。
高塔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又过了半响，牛二娃又喃喃自语道：“我也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