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熊师兄
在场的外门弟子只有数百人，皆为岳华州人士。每次仙缘大会所找来的灵根弟子足有近万，会以七十二州的方式划分成在圣山山脚的七十二处地界。初入圣山，各州之间互不往来。要等到半年后所有弟子可以通读文字，修习完《凝气精要》，并达到凝气三层后，才可以在山脚各处通行无阻。
牛二娃与朱霄走上前来，其余各位师兄师弟皆都后退几步，留出一块空地。平日子里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时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牛二娃上前之后目不斜视，对偶尔飘来几句的嘲讽之声充耳不闻。
毕竟上山三个月，像他这样还未凝气的弟子实属少见。
竹子师兄面色泛青，冷声道：“肃静！”
顿时，议论之声戛然而止。竹子师兄一袭白袍，围着二人转了一圈，道：“牛师弟，自入门以来从未见过你找我们验证修为，不知你如今是否成功凝气？”
牛二娃神色如常，回答道：“尚未。”
“哼。”竹子师兄冷哼一声，又瞥了一眼朱霄，用竹子拍了拍他道袍都掩饰不住的肚子道：“朱师弟身为木土双灵根弟子，早在一个月前就晋升凝气二层，也算是我岳华州新收弟子中晋升最快的弟子之一了。不知何时能突破凝气三层呢？”
朱霄肚子被他这么一拍，想缩又缩不进去。刚才跑了这么久，脸上还带着汗喘着气，畏声道：“禀，禀报竹……师兄，还，还差点。”
竹子师兄哼了一声，口中突然说道：“天下速之极，为雷为风。雷之速，瞬息千里。风之速，灵动无穷。迅风诀作为下品法术，既可奔袭赶路，又可灵巧闪避。朱霄，屏气凝神，默念掐诀，躲我教尺五息！”
朱霄脸色一苦，大声喊道：“是！”，说罢，右手一扬，众人见他手胖指粗，却灵活无比，不到两息的时间就掐诀完成，一股淡淡的清风白光从指尖吐出，裹挟双足，纷纷暗声赞叹，只有一人出声叫了几声好。
朱霄瞥了眼，只见叶陶然赫然在列，正冲他微微点头。
竹子师兄面无表情，见他掐诀术成，淡淡开口：“一息。”
话音未落，只见他右手多出一根两指宽、小臂长的的教尺，教尺在他手中微微一转，朝着朱霄斜挥打去。
朱霄从未习过武，但施展迅风决后脚上轻快不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就躲了过去。竹子师兄尺打在空处，改挥为刺，上前迈了一步，朝朱霄胸口刺了过去，口中气息平稳，清楚说道：“两息。”
朱霄见他变招极快，立马侧身，险而又险的避开。料想到对方定会紧咬不放，再次挥打，干脆一咬牙直接蹲下，想要躲避接下来的变招。却不料刚一蹲下，就看到一只黑色布鞋，直挺挺的将要踹上。吓得朱霄没有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众人见此，不禁大笑起来。
朱霄刚要起身，就听头顶呼啸之声，“砰砰砰！”连挨了三下打，他年纪毕竟还小 ，当时就哭了出来。
竹子师兄教尺一收，稳稳道：“三息，尚不合格。回去哭去。”
牛二娃走到朱霄身旁，一手将他拉起。朱霄抹着泪，哭着回了队伍里。几个与他相熟的师兄师弟见他哭了，也都来拍了拍背安慰几声。甚至还有一位柔柔的师妹递过去块手巾，叶陶然拍着朱霄的背，很自然的接过方巾后放入自己的怀中，那师妹又惊又羞，不知如何是好。
竹子师兄哼了一声道：“掐诀速度再快再准，又有何用？我步步紧逼，你却光顾着躲闪，脚下却不知后退躲闪，这和不用迅风决有有何种区别？莫不成和牛师弟学了山下耍猴的功夫，想要凭借着躲闪躲开我的教尺？”
牛二娃听他此言意有所指，身子一颤，道：“那叫武术，不是耍猴的。”
“哼，武术？只是些没有灵根的凡夫俗子，无聊自创的耍猴把戏罢了！我们修道之人，掐诀间便可上天入地，呼风唤雨。耍猴的把戏再精妙，我也可一飞剑破之，学来何用？”
竹子不屑的说道，此话一出，人群里的师弟们纷纷点头。他说完后看着牛二娃，道：“该你了。”
牛二娃咬着嘴唇，道：“请师兄赐教。”
“掐诀吧。”
“师弟学道未精，尚无法施展迅风决。”
如今他连凝气都无法做到，体内空空荡荡存不住一丝灵气，自然无法掐诀施法。
牛二娃话音刚落，就听呼啸之声传来，竹子师兄教尺当面拍下。他毫不犹豫，后脚一步退开，刚好躲过教尺所击之距。竹子师兄冷哼道：“一息。”
同时，他身子一转，衣袖飘飞间，掐诀一成，只见白色毫光一转，掐诀转身相结合，动作浑然天成毫不拖泥带水。竹子师兄双脚踏风，追上去两步，教尺朝牛二娃肩膀处落下。
牛二娃双眼微眯，他身子瘦小灵活，顿时肩膀处灵巧一动，如泥鳅般滑溜溜地侧身躲开。同时更是脚尖轻点，借力退了三步。
“二息。”竹子师兄气息平稳的开口，身子似一阵白烟向牛二娃之处飘去。牛二娃三步刚完，就见到竹子师兄以追至身前，右手一抖，教尺当头拍去。
牛二娃旧力已尽，新力未起，只得深吸口气，腰间一横，使出一招江湖武术中的铁板桥。将将躲开竹尺后，又一个驴打滚翻身躲远。
“好！”
“牛师弟这招厉害啊。”
“他没骨头吗？”
这一招铁板桥的功夫属实惊艳，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叫好。竹子师兄听到这声音，眉头一皱，道：“三息。”
随即，他脚下白光一闪，加大了些灵力。用力一跃，飞出一丈之高，追上牛二娃，并于半空之中将教尺劈出。牛二娃在地上还未起身，背对着竹子师兄，一个鲤鱼打挺躲开教尺，同时站了起来。同时两腿微微弯曲，直直后退。
他虽无法施展迅风决，可室友朱霄练习时他数次旁观，知道此决虽可增速，但其实灵动有余，直线奔跑却不足。这也是刚才两人跑来时朱霄明明施展法术，却仍旧落后的原因。因此他并不打算做腾挪躲闪的功夫，而是直接大步后撤。
“四息！”
竹子师兄脚一落地，就发现牛二娃已在三丈之外，自己怕是追不上了。不由得心里一哼，右手伸出，将教尺以飞剑的方式抛掷出去。那教尺自是比人快了不少，眨眼间遍到牛二娃胸前，他知道这一招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了，干脆以手掌为刀，一个横劈将教尺打落在地。
“五息。”
竹子师兄无奈打住，牛二娃捡起地上竹尺，恭敬递出。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若是我能施展他法，自然不需要五息便可将你拿下，但我们这是……唉，师兄本想教你少花精力用在这拳脚功夫上，勤加修炼争取早日凝气。”竹子师兄接过教尺，以手轻轻拍打，摇头道。
牛二娃听完道：“多谢师兄指点……我，师弟天资愚钝，令师兄失望了。”
竹子师兄摆摆手，不再多说，牛二娃回到人群，朱霄此时已经不哭了，反而咧着嘴笑，满意了的拍着牛二娃肩膀。叶陶然也凑上前来，问道：“没事吧？”
牛二娃摇摇头，默然不语。竹子师兄略作调息后，便让其余师弟师妹挨个上前，施展迅风决，有了朱霄的教训，大家都尽可能的大步躲闪，却也仅仅只有数人挨过五息的时间，这其中包括叶陶然。他穿着与一旁师弟师妹们同色的藏青道袍，躲闪间游刃有余，潇洒自如，袖袍间亦有两道明晃晃的银纹。
一上午的时间眨眼便过，众人皆都测验过后。竹子师兄又训斥几句，讲解了一会《凝气精要》中常见的问题后，便宣布下课。
众人纷纷呼朋唤友，三三两两的出了教堂，回去烧火做饭。山里并无酒家，虽然山上给弟子们备好了米面柴油，但生火做饭之事还需要亲自动手。叶陶然天生好聚，拦住了准备回去的诸位师姐师妹，又叫上相熟的牛、朱等师弟一同去他的屋子里饮茶赏花，他家室丰足，这次上山带了不少糕点。朱霄与牛二娃见有糕点，自是一口应下。师妹们开始有些犹豫，但叶陶然早就准备好说辞，说宿舍后面的桃花开了，饮茶后可以一同赏花，这才纷纷点头应下。
叶陶然还将此聚会起名为“陶然赏花会”。但牛二娃只是匆匆咽了几口糕点，又喝了几口井水后就起身离去。
叶陶然微微摇头，朱霄却对此乐意至极，一边将那些糕点揣进兜里，一边和叶陶然一同赏花去了。
牛二娃孤身一人，却未前往清晨打坐修炼的石头旁。此时那里应该已经被两三个师兄师弟给占了。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路过一片树林后就钻进去，直到周围树林逐渐稀少，出现一些树桩。
牛二娃再走了一段，停下来侧耳倾听，不一会儿便听见“坑坑”之声。他遵循着声音向前走去，越走树木越稀少，树桩越多。过了数分钟后，只见宽厚的人影出现，正拿着斧头，卖力的砍着一棵大腿粗细的树干。
那是一约莫三十岁的样子的大汉，头戴草帽，穿着黄色短袖布衫，腰间系着带子，脚穿草鞋。看起来憨厚老实，不像是修仙之人，更像一位樵夫。
这樵夫双手持着一把木柄斧头，一下下的砍在树干之上，他呼吸颇重，带着些节奏，斧头挥舞与呼吸声隐隐共鸣。牛二娃走上前，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樵夫挥斧伐树。初看平常，细细看去却发现樵夫手中斧头挥舞间暗含着某种规律，乍一眼看去他挥舞的速度缓慢，却又隐隐看到斧影，不一会儿就见那树干应声而倒。
樵夫早就知道牛二娃在身旁看了半晌，因此也不意外。擦了擦头上的汗以后走到刚砍断的树桩前，只见斧刃所至的伤口处，一股泛着绿光的汁液流出，樵夫见此赶忙拿出一葫芦接住，汁液靠近闻出一股刺鼻的清香味，不算多，没一会儿就流干净了。樵夫摇了摇葫芦，满意的点点头，将葫芦挂在腰间。
他起身笑道：“牛师弟要是喜欢，就早些修炼到凝气三层，也去领一个伐灵木的任务。”
牛二娃闻言站起来摇摇头：“不知道我此生还有没有进凝气的希望。”
樵夫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笑道：“不说这事，老规矩，你帮我砍十棵灵木，我继续传授你武术？”
“多谢熊师兄！”牛二娃点点头，接过一把斧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樵夫则是手中掐诀，一抹绿意从指尖跃起，射入双眼，他借着这下品法术‘木灵妙眼‘，可以看到天生蓄有灵液的灵术。不一会儿便走到一颗足有女子细腰般粗细的树木前咧嘴笑道：“这棵粗不少，里面灵液应该更多，算你三棵的量。”
“多谢熊师兄。”牛二娃点点头，接过斧头开始有模有样的砍了起来，他先找准位置，朝着树干斜下方砍出缺口，又斜方砍出一个豁口后，比对准确，一下下砍去。
砍树非常费力气，他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十三岁，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熊师兄在一旁叉腰观看，时不时的指点几句发力的法门。
熊师兄在仙缘大会之前，在八九岁时就随父亲一起做绿林好汉，没本钱的生意。因此从小就习武，体格健壮。自从开始修仙后，他依旧保留着每日练武的习惯。后来修炼到凝气六七层后，修炼速度越来越慢，身为外门弟子的任务也颇为繁重，只能专门挑一些体力任务，一边做任务一边习武。
而伐树采灵液，就是他最喜欢的任务之一了。
牛二娃遇上他时，刚来到外门不足半个月。他双眼为阻，修炼不顺，每次修炼时都痛苦万分。因此无法长时间打坐，就想着四处闲逛，正好遇到熊师兄在树林里伐木练武，不自觉地被吸引过来，想要讨教练武的法门。
熊师兄一开始颇为不耐，一是外门弟子任务多，时间紧，哪有时间教导别人？二是修仙之人只要过了凝气三层，体内灵气有余，就可以施展诸多法术，不比凡夫俗子的武术威力大得多？因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牛二娃的请求。
牛二娃也不以为意，求得对方同意后就在一旁静默观看，从不出声打扰。时间一长，熊师兄见他日日都来观他练武伐树，就主动开口，愿意教他武功，但需要帮他同做任务。
牛二娃心中开心，自然就点头答应下来。从此一旦有了功夫就跑到林中，帮熊师兄做任务，学武术。他学起武术来极快，熊师兄从小学到大的逍遥七星步法，牛二娃只用了两个月就熟练之极，不下旁人数年苦练。
两人合力，又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砍树。牛二娃砍倒了七棵，累的气喘吁吁。而熊师兄则砍了足足二十棵，除了额头见汗，呼吸略喘以外并无他碍。
牛二娃砍完树，满身大汗的坐在地上休息，一双大眼直直盯着熊师兄。熊师兄见状咧嘴一笑道：“牛师弟，你的眼睛真大，好看的不输妹子。”
见他没有表示，当即哈哈一笑，起身后双手微摆，单腿直立，做了一手白鹤亮翅，道：“我上山之前，乃是做绿林生意的，常常一言不合就要生死相拼，凡人搏斗之时，最重要的就是步法，先避敌，再伤敌。顺序不可错，所以我让你先从闪避练起。”
牛二娃闻言，微微点头，今日上午他就是靠熊师兄的步法与竹子师兄比试，逃得三尺之罚，因此心中十分明白步法的重要性。
“如今你步法有成，只需要勤加练习。接下来，我传你一套我家里兄弟常用的‘狂风三十六式’。此招原为刀法，我们如今身为修仙者自不需要再用凡兵，因此我稍加改造，将其化作三十六路掌法。这狂风掌法之中，蕴有基础的四九之变，出招虽平常，但招多变化就多，最适合初学者修习。”
牛二娃闻言，只觉得心中一暖，道：“多谢师兄。”他虽练武不足三个月，还是个门外汉。但也知道要想将刀法转为掌法，却不是随手可做到的，熊师兄私下里必定将这套刀法思虑已久，才以手掌施展而出。
熊师兄咧嘴一笑，道：“我这就演练给你看，记好了，此为起手式，双肩微沉，脚步生根，看似中门大开，若敌人直取而来，就手背一翻，这招叫‘排浪捣海’、然后可接两种变化，一为‘直捣黄龙’，二为‘猛虎扑食’，区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