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醉君复乐
叶公子一边缠着佳人的玉臂，一边轻摇纸扇缓步上前。他略有些欣赏的看着被丁盛等人包围的牛家兄弟，哥哥肩宽体壮，皮肤黝黑。穿着一带泥点的灰色大褂，好似佃农。而弟弟矮他半头，身材瘦小，皮肤白净，有一双略有些不相称的水汪汪大眼睛，穿着一身略大黑色布衣。
叶公子走上前，轻轻握了握佳人的柔荑示意她松开。青小姐看了眼叶公子，眼中隐有些惊讶，不知为何他要横插一脚。
随即，叶公子用折扇轻轻拍打了一下丁盛的肩头道：
“丁老板，我不就是让你腾个房间吗？这点事都办不好，还非要惹出点人命？”
“叶公子，是我不冷静了，咱家也是小本买卖。如今镇子上就咱家这一家酒馆，真的是不好腾房……”
丁盛被他轻轻一拍，仅剩的三分怒火也彻底浇灭。连忙摆手作揖，摆出一副苦脸。
“你可是商人，做生意的。不应该以利为先吗？杀了他们俩，做那土匪。有何利可图？丁老板，叶某劝你一句，眼光要放长远。”
“是是是，叶公子说的是。”丁盛扮着苦脸，凑上前小声说：“那这事……”
叶公子没有搭理他，反而又朝牛家兄弟走了几步，牛大娃见此，将弟弟护在后面朗声道：“放山村草民牛大娃，见过公子！”
叶公子眉头一挑，笑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过看公子威风，定不是我等草民之辈。”牛大娃双手抱拳，回道。
“有点小机灵。”叶公子目光一转，略带一丝异色看向他身后的牛二娃，上下打量了半晌。
牛大娃见他神情古怪，有些紧张地开口道：“这是草民弟弟，牛，牛二娃。”
“刚才与丁老板争辩的就是你吧。”叶公子笑着问道。
牛二娃却眉头一皱，把头偏向一边不予回答。
牛大娃不知弟弟又突然犯了什么轴，赶紧拉拉他袖子示意他回叶公子的话。牛二娃摇摇头，反而瞪了叶公子一眼。
“你……弟弟，不是男扮女装吧？”叶公子见状，脸上异色更浓，开口问道。
“啊？啥？男扮女装？不不不，叶公子误会了，我弟弟确实，确实是个男娃。”牛大娃也不禁呆了一下，忙解释了几句。
“哦……是叶某唐突了。”叶公子轻咳了一声，也觉得这问题有些冒昧。他从小无他爱好，就是好美人，可以说平湖镇年轻貌美的女子有近半都与他欢好过。刚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牛二娃，面皮白净不说，特别是一双清澈如潭水，空灵蕴娇媚的双眼，再加上那遮掩身形的宽大布衣，实在不像男儿身。故有此问。
叶公子暗道可惜，这牛二娃若是女子出身，定是个极品的美人胚子。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着牛二娃略带敌视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道：
“你这小娃娃，我听你先前那能说会道的，现在怎么突然和我冷面相迎了？“
“哼。”牛二娃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叶公子摇摇头，也不怪他。转身和丁盛说：“我给青小姐订的房间，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
丁盛弯腰笑道。
“那好，就带我和青小姐去一趟吧。至于这俩……你再给他们另找一房间。我允你那物件，足以抵得上两间房了吧？”
叶公子面上带着微笑，语气却微微压低，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这……是，没问题，我这就，这就给他们俩准备一间。”丁盛脸色一阵青白，刚想再辩几句，却突然注意到叶公子身旁那身穿绣着荷花黄裙的女子。一个激灵的改了口。青小姐秀眉一挑，心中暗想没有想到在这小小平湖镇还能有人认出自家身份。
牛大娃闻言，上前一步高声道：“谢叶公子！”
“小事，你二人也是前来参加仙缘大会的吧。大会后，还希望你和你弟弟慢走一步，到我叶府一聚。”
“叶府？好，我和弟弟一定过去！”
叶公子微微一笑，挽着青小姐在丁盛的陪同下去客栈里了。
……………………
平湖小馆三楼，一间略有些破旧的储物间被临时清扫了出来。牛二娃和弟弟搬了进去，牛大娃坐在略有些硬的床板上，眉毛紧皱的闻着满屋霉味儿，有些不忿道：“凭啥我们哥俩儿就要住这烂屋子。”
“算了，哥。好歹今日有地方住，不至于露宿街头了。”牛二娃倒没觉得什么，忙着打湿了抹布，在那张吱呀吱呀作响的桌子上擦出不少灰尘。
“你这小子，也乐意说话啦。刚才那叶公子问你话，帮咱们找这房间，你咋就变成了哑巴。连一句谢谢都不说？”
“有什么可道谢，他帮我们找屋子是他应做的。我们的屋子，就是被他抢去的。”
“你不是说人家叶公子没专门指定要咱们的屋子，是那丁盛擅作主张，把咱们的屋子给了别人吗？”
“丁盛不守约定，欺我俩年幼，是坏人。那叶公子强买强卖，更是坏人。”牛二娃淡淡说。
“嘿，二弟，你从哪儿摸出这么多大道理来的。”
“书上说的。”
“你可别读书读傻了，你哥我在外面历练了两年。道理是道理，可有些道理再大也大不过人情啊。你要懂人情世故。”
牛大娃摇摇头，说道。
牛二娃没再与他争执，继续擦着桌子。牛大娃则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笑嘻嘻的说道：“也算因祸得福，丁盛那退回去的一两银子回到了咱的手上。这下除了给娘买补身子的药，还能给你和三弟做两件衣裳了。”
“哥。”
“嗯？”
“这钱不能动。”
“为啥？”
“这是爹预订的房费。”
“房费不是退回来了吗？这屋子是叶公子请咱们住的啊。”
牛二娃不再说话，拧了拧毛巾继续擦椅子。牛大娃看着二弟，无奈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见牛二娃又沉默不语了，牛大娃丧气的摇摇头，嘀咕着：“谁惯的毛病。”
………………
叶府，厅堂上。
此时天色已晚，平湖镇有宵禁，家家户户早已吹灯歇息。只有个别大户人家仍灯火通明，而叶府正是其中之最。哪怕在外面也能听见厅堂里那阵阵歌舞与欢笑之声，闻到酒肉糜烂之味。
大厅上，叶家家主叶泰坐北向南，竟是次位。叶泰如今五十余岁，正值壮年，身穿锦衣宽袍，说话中气十足。而端坐主位的是两名身穿道袍的男子。一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身穿一藏青色道袍，神色轻佻，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把青红闪烁的长剑，很是显眼。
他一手搂着倒酒的侍女，一手大口的吃着肉食，挥舞间隐约能看到袖上纹着九道银纹，一旁被他搂着的侍女余光时不时的瞥向袖间银纹，眼里掠过一丝艳羡。另一人则更为年长，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面色冷淡的端坐在那里。偶尔喝一口茶，吃两筷子素菜。他没有带着兵器。但袖口纹有一金色小鼎，挥手时金光闪烁，更加惹人注目。
而那叶公子则坐在末尾之座，身旁的青小姐也并不在场。
一曲舞毕，叶泰轻轻拍手，领头舞女立刻施礼退下。待所有舞女退下后，他又大手一挥，坐上一侧负责倒酒服侍的侍女也起身，准备离去。
“哎……叶大人，我在山上憋了好几年了，这侍女生的水灵，就留下来让我多把玩一下吧。“那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眉头一挑，伸手将一旁的侍女摁下，一边笑道一边将女子揽在怀中。
“张上仙既然如此说了，那侍女们就留下来吧。玉儿，张上仙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今晚就由你来服侍上仙吧。“叶泰微微一笑，说道。
“是，玉儿一定服侍好上仙。“那名叫玉儿的侍女突然被上仙拦在怀中，俏脸一红，也不拒绝。
“我不用，退下！“一旁服侍另一桌的侍女见此，露出一丝期待神色，作势与身前的年长仙人倒酒，身子不经意间往仙人那更靠近一些，却不料对方眉头一紧，挥手将其倒酒的杯子打翻在地。
那侍女一慌，赶忙看向叶泰。叶泰面无表情，淡淡对其说：“既然陆上仙不需要，红儿你先一同退下吧。“
那叫做红儿的侍女赶忙冲陆上仙赔罪行礼，低头撤下。而那陆上仙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反而冷眼撇了一下一旁与侍女饮酒作乐的张师弟，开口道：“张师弟自下山以来，整日饮酒作乐。莫要误了正事，自毁仙途。“
“我与陆师兄不同，早就断了再进一步的念想。·如今除了完成定额的任务，下来这人间开心潇洒，又有何妨？“
那张师弟一边与侍女调笑，一边不以为意的回道。
“可如今我二人的任务尚未完成，明日的仙缘大会，你莫要误了正事！“陆师兄却看不惯他如此做派，毫不留情的说道。
“所以我才带师兄来这叶府，你当我真是光来这享乐的？“张师弟嘿嘿一笑，抬头朝叶泰望去。
陆师兄以为张师弟带他来此地落脚，只是因为自己贪图享乐。如今却似乎另有隐情的样子，听此一说，不由得也将目光看向叶泰。
只见那叶泰哈哈一笑，开口道：“敢问上仙，方才所提到的任务除了那召开仙缘大会以外，是否还有其它内容。“
陆师兄双眼一眯，正要训斥这凡人竟敢打听仙家之事。那张师弟却哈哈一笑抢先说道：“那是自然，除了主持这仙缘大会以外，我们下山的仙人要每人带回一名灵根弟子。如今我师兄弟，还未有寻到。“
陆师兄听张师弟如此一说，念头一转，忽地看向坐在末位甚少开口说话的叶公子。
张师弟见到陆师兄的动作，哈哈一笑道：“不愧是陆师兄，一两句就猜到了。“
陆师兄没有搭理，而是淡淡问向叶泰：“这是你的儿子？”
“正是犬子叶陶然，陶然，快向陆上仙问好。”
叶泰微微一笑，对儿子说道。
“陶然见过陆上仙，张上仙。今日二位上仙进我叶府，叶府蓬荜生辉，陶然深感荣幸。”叶枫闻言，立刻起身作揖。
陆师兄看他年纪尚轻，举手投足间颇有礼数，声音微和道：“陶然，好名字。正所谓“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你父亲，可有为你寻过何种仙草灵药？”
“我年幼时，父亲曾在平湖湖畔偶得过一株培灵仙草，同时又从上煌城为我寻来过几枚养气丹，另外我娘亲曾为我熬煮过开灵百窍汤……”
叶枫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道。
“看来，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不过光凭这些，也顶多平添一两丝灵根的几率而已。”陆师兄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两丝足以，若如此还未有灵根，说明犬子没有仙缘而已。”叶泰端坐在位置上，微微一笑道。
“有没有仙缘，就等仙缘大会上见分晓了。不过叶大人，你们叶府财力可是额外雄厚啊。听说，这平湖灵水也是由你叶家掌握的？”
陆师兄微微点头，却话锋一转，问道。
叶泰则飒然一笑，中气十足的说道：“每年的灵水定额，我平湖镇可未少半点。”
陆师兄不再多问，而是起身道：“今日陆某有些疲了，先行告退。”叶泰连忙起身：“早已为二位上仙准备好客房，我让外面的侍女指引上仙歇息。”
“多谢。”
…………
两日后。
镇子中央原本用来给商贩摆摊的广场被肃清一空。且忽然多出三尺高的木台，台子上铺有兽皮灰毯，两位仙人并肩站在台上，身穿藏青色道袍，自有一番道骨仙风之范。
张师弟收起了那日宴会上轻浮的神色，面色庄重的上前一步，面向台下足有数千的各色凡人，淡淡道：“肃静。仙缘大会，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