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酸汤面叶
“好好好，姑娘大了，买的都是适合咱们老年人吃的好东西。”疏爸爸，闻言似是觉察到什么，但更怕老婆子觉察到什么，便慌忙伸手将茶几上一一陈设出的这些蔬果再次装入大袋子。
说好的，这事儿不让姑娘知道，不耽误她的学习。
“莫离请了几天假，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车票买上了没有？”疏妈妈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端坐在一边的疏莫离，心头泛起阵阵苦涩。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瞒着自己，现如今更是想快点把自己支走。
“我本来工作都忙，现在再怎么说在某些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像我这样的学生，跟学校是签的有合同的，只要不挂科，学分保证修够的前提下，是不会有老师去干预我的时间安排的。”疏莫离故作一副轻松姿态，说出的话也尽可能让父母觉得自豪。
“我家莫离长大了，现在可是厉害着呢。”疏爸爸也笑着打趣。不过这心里呀，可是由衷自豪。
“这次回来也就不再回去了，等过完年再说吧，接下来我准备带你们两个出去走走，好好看一看咱们华国的大好河山。”疏莫离笑意浅淡，眼底一片晶亮，无尽的晶亮满满的都是对于此次出行的期待。
医生说了，化疗放疗一周一次，其他时间能带母亲多出去走走，也尽量多走走，可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可以换个地方换个心情，好的心情比金价良药要远远有效。
疏莫离是个行动派，既然医生都提出来了，那只要不爬山，走走就走走吧，能让母亲拥有一份好心情，此刻成了疏莫离最为重要的事情。
“乱跑什么乱跑，待在家里，我觉得也挺好。”疏妈妈悠悠开口，语气之中多少有着一丝落寞。
“我看你妈呀，就是怕花钱，节约了一辈子，我们才在一起的时候，一分钱都恨不得掰两半花，这习惯到现在都没改过来。”疏爸爸显然对自己媳妇儿要说的话是意料之内，不过他说的话却不含有分毫抱怨。
父亲说完，起身往厨房走去。
“刚才不是说了么，你生了个好姑娘，最会赚钱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想着如何省钱了，你得改一改，想着如何花钱。”疏莫离狡黠一笑。
“那咱们不要出远门，妈妈现在走不远。”疏妈妈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想要在最后的时光，能够陪家人多走走，留给生者多一些美好的回忆。
“好，不出远门，咱们先从淅川走起，说起来你和爸爸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没有外地人对她了解的多，这说出去多少有点那个了，再怎么说淅川也是一个古城，你们也都是地地道道的淅川人呢。”疏莫离随手从果盘拿了一个小香梨，用削皮刀将梨子青绿色的表皮削干净了，递给母亲，而后又拿起一个苹果。
母亲喜欢吃梨、果肉细腻、口感甜美的小香梨，而父亲喜欢吃花牛苹果，越面越好。
疏莫离将苹果削好，然后拿着走进厨房递给正在做饭的父亲。
“爸，你先吃着，我来。”
疏爸爸也没有拒绝，接了苹果，从灶台挪开。
“你妈想要吃酸汤面叶，刚才我们上来前在楼下买了馄饨皮，地上袋子里有小葱、砸两个山核桃，煮面叶的时候一起丢里边，小葱洗干净切断，油盐先腌上，等面叶煮上一滚再倒锅里边，最后再加点醋就成了，可别放其他调料，你妈说今天最有点发苦，就想吃点清淡的，喝口酸汤面叶……”
“知道啦，您老出去陪我妈，顺带吃苹果。厨房有我呢。”疏莫离转身轻轻将父亲推了出去，再回到厨房还不忘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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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里已经听不到疏莫离的声音，只有微弱的似乎是吃东西所发出的声响，陆子乔再看一眼手机准备挂电话——
“你说莫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闻言，陆子乔的手一顿，将电话又放到耳边。
“她那天非要送她姑下去，哪能是只送个人啊，我估摸着就是看你状态不对，又不敢直接问咱们，所以……唉。”疏爸爸话未说完，叹了口气：“不然，咱们直接告诉莫离吧，也不用这么忍着，生老病死的都自有命数，说开了，以后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
“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疏妈妈说完闭上眼睛，有清凉的液体从眼角溢出，一路蜿蜒向下，滑入嘴角，徒留一丝苦涩。
只是忽闻厨房门被打开的声响，又慌忙抬起那枯瘦如柴的右手在脸上摸了一把。
陆子乔这边也把电话挂了，同一时间，快速拨出萧逸尘的号码。
“酸汤面叶来了，加了荷包蛋，营养翻倍。”疏莫离带着隔热手套，端着盛满酸汤面叶的白瓷骨碗儿走了过来，放在母亲一旁的小几上。
“给你妈盛了就行，我自己来啊。”疏爸爸说着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闻着香，看着也好看，肯定也好吃。”疏妈妈折身坐了起来，穿上拖鞋，去洗手间洗了手才又坐到小几旁边的软椅上，拿了筷子，开始吃。
“烫，慢点吃。”疏莫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吃面叶的母亲。
“快去盛着吃，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父亲也端着碗走了过来。
“现在还这么爱吃蒜。”疏莫离盛了少半碗，过来坐在父亲一边，将碗也放在茶几上，弓着腰，低头吃着。
“面叶就蒜，生活有盼。”疏爸爸咬上一口蒜，吃上一口面叶，蒜的辛辣伴着面叶的酸口爽利，一口下肚：“好吃。”
说完还不忘朝疏莫离竖起一个大拇指。
“饺子就蒜，越吃越有，现在变成了面叶就蒜，生活有盼，我看吃什么，只要就上蒜，都能被你说出个花来。”疏莫离笑着看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父亲，拿了勺子，盛了酸汤小口地喝着。
父亲第二碗儿吃完，疏莫离那小半碗儿也才吃了一多半：“跟你说了吃慢点，饭还这么烫，你还吃那么快，小心一会儿肚子不舒服。”疏莫离实在忍不住，开始说教。
“以前都是你妈我俩叮嘱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怎么做，现在换做你来叮嘱我们了，看来我们真是老了。”疏爸爸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说的霎尤其是的姑娘，心里升腾起和面叶一样的酸楚味。
疏妈妈吃好了，抽了湿巾擦了嘴，便又重新躺回贵妃榻。
疏莫离父亲吃完，一并收了茶几上和小几上姑娘同媳妇儿的碗筷往厨房去。
疏莫离伸手想要接过来，被拒绝了：“你歇会儿吧，我刷锅。”
疏莫离便也没在强求。
“莫离……”疏母开口，欲言又止，看着自己唯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她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只是为什么还是说不出来。
“妈，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刚吃完饭，一直躺着也不好，不然我陪你下楼走走吧。”疏莫离看一眼不知从何说起的母亲，微微一笑。
“走走也好。”说着疏母折起身，穿了鞋子站了起来。
“爸，我和妈下去在小区前边广场转转，一会儿你忙完也下来转转吧。”临出门，换鞋子的时候疏莫离冲厨房的方向嚷了一声。
“好。”疏父应声。
午后的小区里并没有多少人，或者说白天的小区里基本上都看不到几个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要不是周末，没有几个人会待在家，更不会活动在小区门口的广场上。
这样反倒给他们提供了安静的散步环境，也免得被别人打扰。
母亲的脸不正常的白，疏莫离确定她平时肯定是鲜少下楼的，如今的这个样子这个状况对于那个特别注意形象的母亲来讲无疑是最好的。
“莫离，有些事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可是妈妈还是想亲口告诉你。”这一次疏母没有再忧郁，直接停下向前的脚步，转过身，自疏莫离回来之后第一次如此直接直视着她。
疏莫离停下脚步，面对母亲，安静地等待她将没说完的话继续。
“妈妈生病了，这一次很严重，也许陪不了你和你爸爸太久，妈妈很抱歉。”说话的时间，那原本坚定的眼神已经被飘忽不定所取代，明明生病更需要人关心的母亲，此时此刻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妈妈知道都怪自己，没有及时到大医院检查，耽误了，所以今后你们一定不可以再学妈妈。”
疏莫离眼眶泛红，上前伸开双臂将羸弱不堪风吹的母亲抱进怀里，有眼泪在秋风中飞舞，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不让抽咽之声发出丝毫。
等到松开那副薄如纸片的身体，再次面对母亲，早已换上了一副轻松淡然的表情：“我知道，也有专门咨询帝京的一些专家朋友这方面的问题，说不是什么大病，保持好心态，积极配合治疗，一定会没事的。”虽然表情上俨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那微微颤抖的发音已经出卖了疏莫离此时的害怕和懦弱。
“嗯，妈妈会积极配合医生的各项治疗的，妈妈一定积极配合，战胜病魔，陪着莫离长大，妈妈还要等着莫离带男朋友回家，还要看着莫离走入神圣的婚姻殿堂呢。”疏母眼里晶莹闪亮，只是说话时的样子却无比认真庄重。
“起风了呢，转会儿就上去吧。”疏父背着手，走了过来：“我这也请了几天假了，趁下午有空去提前办理一下退休，莫离陪你妈再转两圈就上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放心吧，一会儿我就带我妈上去。”疏莫离看着年过半百往外走着的那个属于父亲的背影，眼眶再次发酸，却不能在有眼泪掉下来。
一圈又一圈，从广场上到电梯，到最后再次搀扶母亲躺在如今她尤其爱躺的贵妃榻上，疏莫离断断续续地同母亲讲着，讲着她和陆子乔的点点滴滴，讲着去到帝京他们一起创业的点点滴滴。
疏母看着姑娘提到这个名叫陆子乔的男生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心底一片慰藉，上天待自己也算不薄，起码姑娘如今有这么好一个男生陪在身边，真是让她明天就走，她也应该感恩、应该知足了。
“妈妈有点累，想睡会儿。”疏母看着絮絮叨叨的姑娘，感叹自己有此女的幸运。
疏莫离为闭上眼睛不过三分钟就已经睡着的母亲又掖了掖毯子的边角，然后回房间，拿出笔记本，窝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继续没有完成的长篇。
只是心情心境如今却与之前不再一样，想来文风多少也会产生一定的差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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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一班飞机还有一个小时登机，我已经帮你定了票，具体已经发你微信上了，现在过去刚好赶上。”段凌风定好机票及时同陆子乔去了电话。
“那离艾先拜托你们几个了。”陆子乔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拉着行李箱下了宿舍楼。
而楼下开着他车等在那里的正是程明阳。
“没想到这驾照拿到手第一次开车，竟是咱们这两个大老爷们独处一车。”程明阳站在驾驶室门口，右手举起，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的正是让他引以为傲的一个月就拿到手的驾驶证。
“去那边去。”陆子乔将行李箱推给程明阳，弯腰坐进了主驾驶。
“不是，我这可是自己真真实实考出来的，不掺丁点水分，给个机会呗，让兄弟也炫一手。”程明阳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又抓紧时间绕过来坐上了副驾驶位置，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伸手拉了安全带系上。
“回来自己开的时间随便玄，现在我赶时间。”待程明阳坐稳系好安全带，陆子乔一脚油门踩下去，车便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我说你慢点，这是校园。”程明阳一个机灵，伸手拉上头顶的把手，也顾不得开车的是不是自己老板，大声嚷了出来。
待车子四平八稳驶出校园，陆子乔直接油门往上轰，车轮转动飞速，不到四十分钟，他们便赶到了帝京机场。
“好好玄。”接过程明阳递来的行李箱，陆子乔指了一下车子，然后转身离开。
“到底什么事，一个个都请假回了淅川，也不说说。”程明阳小声嘟囔着，然后弯腰坐进驾驶室，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