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仙阵
“果如你所言，莫呼洛迦就不该不知道我的身份，还将我置于危险境地之中。”
烈山彦玩弄着精美的酒具，不紧不慢的说道。
他真想问的，其实是魔国现在对他的态度。但若直接询问，白泽的回答他也未必就能相信。从莫呼洛迦着手发问，应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莫呼洛迦是陛下的仰慕者，并非魔国的正式成员。对于您的身份，他所知并不多。而且，他也没有伤害殿下的想法。”
烈山彦微微一笑：“螣蛇部的蛇首，意图率整部人加入魔国，更是费尽心机想救出魔主。魔帅，我知道魔国对我不在乎，可魔主回归这么大的事情，魔国也不在乎？”
白泽忙解释道：“殿下，莫呼洛迦那是自作主张，陛下被困不明空间，绝不是简单的破坏封印就能解决的，我们天机阁一贯主张从长计议，把修复碧游四相阵作为当务之急。迎回殿下才是正确的做法。”
烈山彦伸了个懒腰：“这就对了。天机阁想借我之力修复碧游四相阵，可还有人觉得我这个魔孙无关紧要，找回魔主陛下才是根本。莫呼洛迦不是自作主张，只是他所属的阵营，和你们天机阁不同吧。”
白泽顾不上装出恭谨的样子，双目直视烈山彦，烈山彦也毫不退缩的望向他的双眼。
良久，白泽才叹了一口气，“殿下，你的表现其实说明，我们天机阁一直想迎回殿下才是正道。”
“殿下也不必试探，我愿意和盘托出。魔国在稷墟站稳脚跟后，确实以分裂成两派。我们天机阁的主张已经告知了殿下，另一派却是以军方为主力，他们的主张也不仅是要设法迎回陛下，那毕竟是虚无缥缈之事。他们更想用您的名义，向十部发动全面战争。”
烈山彦笑道：“既然是用我的名义，那么我活着当个名分也好，如果死了，战争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白泽道：“不错。但这层心思自是谁都不敢明说。他们的真正目的也不是要全面战争，魔国现在的实力还做不到那一点。他们想要的，是通过两败俱伤，逼迫影照天的长老们出面，找到陛下的踪迹。”
烈山彦收起略显浮夸的表情，对白泽道：“魔帅，我对魔国的内部分歧没什么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能给我什么？”
白泽也彻底收起了温文尔雅，冷冷道：“除了自由之外的一切。至于自由，陛下回归后，殿下当然也就自由了。”
烈山彦微微诧异：“天机阁想软禁我们？”
他随即醒悟：“魔帅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筹码吧。”
白泽冷冷一笑：“筹码谈不上。大家利益一致罢了。我为您夫人调养身体时，已然发现，她腹中的胎儿灵力过于充沛，远远超过了所能承受的范围。”
烈山彦心中一震。他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翠羽自怀孕后就一直虚弱，这既不符合阿修罗，也不符合锋影的情形。他自知翠羽刀魂在身，自己身怀世界之种和破灭玄铁，要能有个正常普通的孩子，那才真是见鬼了。
可他修炼的是杀剑，即使兼修道剑，也是以杀伐手段为主，在这些方面，远不是专业人士。之前一直怀疑，如今白泽道破，他自然紧张：“会怎样？”
白泽悠悠道：“若尊夫人是普通人，那自然是孩子出生，大人死去。可尊夫人是锋影，那大概就是胎儿早夭罢了。”
烈山彦强压心中不安，但声音已难免颤抖：“天机阁有何妙方？”
白泽双手一摊：“不说你继承自阿秀的力量，单是尊夫人体内的刀魂，就不是天机阁能力所及。”
烈山彦方寸已乱，右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身后的破灭玄铁：“你在消遣我？”
白泽毫无惧色，反倒坐下，又啜了一口冷茶。
“天机阁做不到的，碧游四相阵能做到。碧游四相阵的根本就是平衡天地元气，与尊夫人的情况正好对症。只要殿下重启四相阵，它能够正常运转，借大阵的妙用，自可保大小平安。”
“只是四相阵一旦运行，旁人便无法以外力干涉。在孩子不能以自身力量脱离四相阵前，殿下夫妇相必也不会抛下孩子离开吧。如此一来，我们不用软禁，也达到了目的。殿下，这么说，是否已可足以代表我的诚意。殿下满意吗？”
至于为什么要软禁烈山彦，双方都没有点明。但烈山彦心知肚明，魔孙在谁手上，那一派则立占上风。可就算这小自在天里，也绝不可能只有天机阁的人。
烈山彦到小自在天的消息，肯定军方也已知道。天机阁想把烈山彦掌握在自己手中，根本就做不到。
可烈山彦重启四相阵，一家三口就此被困阵中，这任谁都挑不出理。而碧游四相阵，显然一直是由天机阁掌控的，等于变相将烈山彦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烈山彦的手从破灭玄铁上收回，端起一杯酒，“不能迎回波旬陛下，我们一家就要终身受困？”
白泽忽然哈哈大笑：“殿下，我们养您一辈子做什么？无论是陛下回归，还是魔国安定下来，我们就都没有再限制殿下自由的必要。更何况，天机阁也没有信心，可以限制阿秀的儿子一辈子自由。”
他的目光落在烈山彦身后的破灭玄铁上：“阿秀的秘密太多，也太大。大到我们从来不敢追究他来历的程度。殿下，天机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魔国的大业，您身为魔孙，这本来也就是您的义务。”
烈山彦摇头道：“十部或许不在乎我这个魔孙，但他们怎肯放弃锋影？重明也不可能放弃！”
白泽道：“殿下多虑了。十部要的是锋影，不是尊夫人。”
烈山彦一愣，不解的望着白泽。
白泽解释道：“圣器执掌，一旦与圣器合体，那寿命远较寻常妖族为长，至少也是千年。重明才不到三百岁，有的是时间等待。恕臣放肆，殿下能活多久？等殿下死后，锋影还是锋影，十部等得起。”
烈山彦想起当时在圣树殿，重明说给他和翠羽一年时间时的话，心下恍然。这就是长生种对短生种优势辗压。你的一生一世，在人家眼里，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他依然不信任白泽，但白泽所说的一切，与他用世界之种的推算是最接近的，他没道理不相信世界之种。
他站起身，对白泽道：“我要先看到碧游四相阵，才能做最终答复。在这期间，要有劳菩萨女照看我妻子了。”
白泽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你想先看四相阵，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尊夫人却不能让菩萨女照看了，她和天吴肯定是要跟我们一起去四相阵的。”
烈山彦顿时明白，看来这天吴和菩萨女，是军方的人。
他走到光幕边，对白泽道：“魔帅，四相阵在什么位置？”
白泽再次启动地图，“碧游四相阵共有二十八个阵眼，任何一处均可重启。现下有二十处在稷墟，孔雀海这一侧也有八处。”
他指着一处道：“这里是离小自在天最近的一处，我们便定在此处如何？”
他见烈山彦没有回话，只是怔怔望着地图，以为他还是放不开心结。忙补充道：“殿下，您失去自由只是暂时的，无需担心。除了不能离开小自在天掌控范围，其余安全和物资供应，甚至殿下修行所需，我们自会全力供应。”
烈山彦摇头叹息：“我不在意这些个。天下虽大，我们又能逃去哪里？何处不是我们的囚笼？我只是在感应，你选的这里不好，”他用手指点向地图：“我选这里。”
白泽疑惑的看了半天地图，“此处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烈山彦目光坚定：“你们既然长期观察我，应该知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就是此处了！”
在烈山彦亲眼看到碧游四相阵之前，他一直是有疑惑的。
做为魔国的运行基础，十部当年都已攻占了半个自在天，为什么不彻底毁掉碧游四相阵，还给魔国在孔雀海一侧，留下八个阵眼。
现在他知道了，不是不毁，是毁不掉。
按照地图的标识，他们早就进入了阵眼的范围，但四周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天地元气的流转业务半分不同。
这所谓的碧游四相阵，从建成后就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没有地图，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阵眼所在。就算知道阵眼所在，又能如何？没有人可以彻底毁掉天地。
简单的说，就如同一座高山，你有所谓毁天灭地之能，一拳粉碎了它，将它夷为平地。可组成山的物质仍然在，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表象而已。
接近阵眼，烈山彦试着以世界之种的力量去接触了一下，这种感悟就更深。
碧游四相阵并没有改变任何规则，而是在规则范围内，做到了利益最大化。原来的规则是一片荒原，四相阵则是在荒原上修建无形的道路，种植不可见的森林，并通过巧妙的布置，引导荒原之风按既定轨道流动，最终推动一架巨大的风车。
所有的阵法都是这个原理，可像四相阵这样，做到这么大规模，这么高效率，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想必这又是烈山秀山门里的手段。从计无伤和轩诚的只言片语中，这应该是山门里的低级手段，是可以流往世俗的入门功夫。
这山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恐怖存在，随手一件礼物就是先天至宝，随便一套功法就能改变阿修罗的未来，基本的阵法就能操纵天地元气的流向。
还有，一名女性弟子，随便看一眼，就几乎抹杀一位妖族顶尖的大能！
烈山彦不再去想，那样的存在，虽然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离他的世界，实在太过遥远，指望不上啊。
只有白泽、天吴和菩萨女陪烈山彦一道前来。小自在天没有隐藏烈山彦的存在，但也刻意压低他的存在感。
魔孙这种东西，最好还是留在大家嘴上，最多供在信念里，真走到现实里，这些既得利益者，没人会觉得舒服。
走在最前面的菩萨女忽然停住了脚步，对边走边看地图的白泽道：“魔帅，到了。前方就是阵眼了。”
白泽对烈山彦解释道：“菩萨女有龙族血统，对天地元气变化有着特别的感应。”
烈山彦心中一动，没有用世界之种的力量，而是放出氤氲紫气，对前方试探了一下。
无数光点忽然从焦黑的土地上飘出，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在十里方圆的地域里，形成了一团巨大的星云。
星云的边缘就在烈山彦他们身前，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磅礴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白泽三人互相对视，均有掩盖不住的惊喜之色。
菩萨女忽然皱皱眉头：“不对，这气息和秀大人启动大阵时的不同！”
烈山彦扫了她一眼，“我只是侦测一下而已。启动大阵这么简单，你们何苦非要等我前来！”
他抬步向星屑中走去，同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要入内察看阵法，你们在外面护法，不要靠近。白泽，你知会小自在天，调两千魔骑，在百里外警戒。”
他人已没入星屑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又道：“为安全计，天机阁在我们回去前，最好停止运作。我们能监视雨工，谁知道他能不能反向监视我们！”
三人在星云的压迫下，对烈山彦产生了莫名的敬畏，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连连恭声答应。
白泽忙着向小自在天传讯，天吴跨上坐骑，在四周巡弋。菩萨女却始终关注着在阵眼中不断走动的烈山彦，专注感应着天地元气的变化。
忽然，她脑中一阵眩晕，完全失去了阵眼中的任何联系。骇然之余，她定睛望去，烈山彦仍在阵眼中，她能看见他每一个动作，可就是感应不到半点气息。
此刻的烈山彦，也陷入了震撼当中。
从他迈入阵眼后，无数与四相阵有关的信息就纷至沓来，倒不是与原理相关的信息，更像是一张使用说明，列出了四相阵的种种妙用。
白泽没有妄言，平衡天地元气，正是四相阵的根本。只要能重启成功，绝对适用于翠羽的状况。
氤氲紫气指引他来到阵眼的中心。魔国的推算无误，只要在这里运用世界之种的力量，碧游四相阵就可重启。用氤氲紫气当然也可以，但效果完全不同。烈山秀当年设阵，用的也是世界之种的力量。
烈山彦的识海中忽然也有星屑炸开！一枚古拙的文字出现在他识海中。这其实并不是任何文字，只是一种信息，用烈山彦能理解的方式直接传递到他的识海。这是碧游四相阵的本质内涵！
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