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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蜗牛角上争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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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无伤正施法间,忽然察觉不对,他的真气已没入烈山彦额头,仓促间来不及收回,被那氤氲紫气凝成的锋锐一刺,瞬间溃散,紫气去势不歇,竟朝他反噬过来。

    他心念动处,也不收回手指,体内也是一道紫气涌出,和烈山彦的真气正面相碰。他有心试一试这氤氲紫气到了何等境界,谁知刚一相接,烈山彦那道真气倏的缩回体内,也不散开,只是牢牢护住心脉和识海,任计无伤的真气如何撩拨,坚决不动。

    计无伤心中郁闷之极,这是他修道以来很少出现的情绪。他平生自负算无遗策。烈山彦言辞闪烁,机变百出,和他这么多年旁观的了解截然不同,这他还勉强能用大意来解释,可这氤氲紫气怎么也这么狡猾,他如今是欲进怕伤了烈山彦,欲退又心有不甘,一时竟是僵住了。

    只是片刻间,他立即释然,这是怎么了?和一个晚辈,一道真气较什么劲?心结一去,也不再理会那道真气,径自将紫气渡入面具之中,默念法诀,那面具一阵波动,化作一团血气,没入烈山彦体内,烈山彦的心脏一涨,将血气全部吞入。

    计无伤缓缓收回真气,就在真气将要离开烈山彦的刹那,盘踞在识海外的氤氲紫气闪电般探出,从他真气中截取了极细微的一缕,又缩回原地。计无伤目瞪口呆的对烈山彦道:“你这真气成精了?”

    烈山彦面具已去,恢复了原本形貌,也是微现惊恐,“前辈,这氤氲紫气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不能除去?”

    计无伤摇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不过应该对你无害。烈山秀,嘿!真有你的。”

    烈山彦听到他的话,将信将疑,显得心神不宁。拱手对计无伤道:“前辈,我俗务繁重,这就想告辞了。”

    计无伤指指计双灵:“我这就施法为她除去手臂,你带她走就是。”

    烈山彦微微一笑:“我要回罗睺部,前辈就把她送到无名关吧。我会让人来接她,一起去凌天关。前辈说的不错,我在兵法上实在没什么天分,以后我的部队还得靠她,我会好好对她的。”

    计无伤脸色转冷:“烈山彦,你当我是什么?你的手下吗?”

    烈山彦笑容越发灿烂,“岂敢。不过前辈,我也不是傻子。你给我送个奴婢,也不至于让她跟你姓吧。你对我用心栽培,是和我父亲的交易,你和她也有交易?是什么值得你这么一个神仙中人为她耗费心力开启宿慧?”

    “你刚才说大变将至,我不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不过能从前辈这等人物嘴里说出的大变,众相山这种地方只怕没有。前辈给我父亲的十年承诺约期已过,要说是害怕所谓大变影响到我,我是不信的。这计双灵必然和你有源源,是什么渊源,晚辈也不想知道。”

    “既然有渊源,前辈将她交给我,就是一场交易。你都可以把她伪装成八臂了,却不肯让她留在那迦的地方,我猜这大变,多半是从那迦这边发生。既然如此,只送给我一个军事参谋,这种手笔,也太对不住前辈的身份了。晚辈也不敢问前辈要什么,只是把计姑娘留在前辈身边几天,前辈肯给她些什么,就看你们的渊源了。”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段,烈山彦深深一礼,转身就走。然而身后是空荡荡的一片,又哪里有路。他愕然回头望向计无伤,却见计无伤冷冷一笑,寒声道:“从小的看老的,说不得,我还真是上了烈山秀的恶当。小子,大家都是聪明人,想要什么直说吧。”

    烈山彦肃容施礼道:“前辈恕罪。晚辈其实只想求一个办法。如何能抵消妖界大阵师英招的曼殊沙华法阵。至于计姑娘,请前辈放心,无论如何,她只要肯帮晚辈治军,那就是晚辈的生死弟兄,有我命在,就有她命在。”

    计无伤闻言,面色稍霁,又看了一眼计双灵,“罢了,终是尘缘难了,我再护她几日便是。”

    他对烈山彦道:“你对那位天女还真是情深意重。不过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其艰险处更甚于生死。你窥破我心结,这是难得的要挟机会,你确定要用在她身上?不妨告诉你,如果你现在要我传你一套功法,你保命的机会可是要大很多的。”

    烈山彦也不说话,只是将腰弯的更深了。计无伤轻叹一声,“可惜,规则所限,我并不能帮你出手破解阵法。”

    他随手一弹,将一粒丹药弹到烈山彦手中,:“这丹药用于外敷,可止血生肌,消弭禁忌之力。此丹于你所求之事有关,你收好了,到有用的时候,自然知道怎么用。”

    烈山彦茫然不解,刚欲再问,计无伤袍袖一拂,他眼前一花,赫然发现自己已身在无名关前!

    计无伤驱走烈山彦,默然站立了半天,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伸指轻轻扣响。镜中光芒大作,传出一个苍老古拙的声音,“计师弟,找我何事?”

    计无伤恭声道:“大师兄,我在妖界发现有人练成了氤氲紫气。事关者大,不敢隐瞒。”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答道:“这件事非你所能知。你速速了结妖界尘缘,然后返回师门。至于氤氲紫气之事,从此后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计无伤一愣,忙道:“可我当时吃惊之下,已向练成之人说出了氤氲紫气之名。”

    老者笑道:“无妨。只要未向他人提起就好。不必多说,尽快回师门,你我面谈。”

    镜中光辉敛去,计无伤一脸诧异,“看来我还真惹了个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走到计双灵身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修道数百年,这点子尘缘,也该彻底了结了。双灵,今后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命吧。唉,这小子身负大因果,把你托付给他,只怕这一生你都平静不了了。”

    他伸手轻抚计双灵的长发,眼中渐露傲然之色,“不过我计无伤的血脉,又怎么能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然而不过瞬间,他傲色就化为了懊恼,“这混蛋小子,既不说何时何人来接,也不说如何来接,更不提双灵以后和你怎么相认,这是存心拿我当苦力来用是吧。”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以为这就算占便宜?小子,你既然身负氤氲紫气,且没那么容易死,早晚咱们还得碰上,日子长着呢。”

    烈山彦可没工夫算计他那么多,他没有交代计双灵后面的问题,纯粹是被计无伤唬住了,认为他这种人物,必然可以轻松搞定这一切。两人一番谈话,看上去他占尽上风,实则他是耗尽心力,抱着蚂蚁戏象的态度在作死边缘来回试探,赌的就是一个大人不见小人怪。

    计无伤以为他体内的氤氲紫气有自主意识,是因为计无伤不相信他的实力能够控制紫气。可偏偏他还真就能控制,无论是紫气守护心脉识海,还是偷袭截取计无伤真气,其实都是他主动控制所为。计无伤这种人都会感到惊讶的东西,那么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计无伤也有紫气,那就值得冒险试试能不能截一点来分析一下。虽然不知道怎么分析,但先备下准没错。

    一番看似没头没脑的对话,他至少有几个收获,一是确定计双灵没威胁,可用。原因很简单,计无伤太过强大,没必要在他身边放个卧底这么低级。二是他那个便宜父亲真心不简单。自己识海中的金果,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各种信息,恐怕都是他有意安排,至于为什么,现在信息还是太少。

    最大的收获,反倒是计无伤无意中那句大变将至。之前须弥会的种种作为,已经让他隐隐觉得不正常,如今看来,这预感的确不是空穴来风。组建自己的军队,看来还得加快。不过须弥会有意树立他计都之名,不管打的什么算盘,现下都对他有利,且走且看就是。

    唯一的遗憾就是费尽心思,还是没能解决翠羽法阵的问题。这颗丹药到底干什么用的?这帮神棍就这点烦人,云山雾罩的打机锋,一点实在话都没有。不过既然说了,想必以后用得上,现在多想也是无益。

    小白的横骨虽然还没有化去,但其中蕴含的火性被压制,骨上已有裂纹,速度越发迅捷。看周围情况,离罗睺部已经很近了。烈山彦看着熟悉的山水一闪而过,想起计无伤说的那句蜗牛角上争短长,是啊,和他们的天地比起来,自己也许就是在蜗牛角上,只是,自己在意的东西也都在这蜗牛角上,不解决好这一切,就算鹏程万里,心也始终离不开这方寸之地。

    小白忽然在飞奔中急速停住,烈山彦一眼望去,却是身穿绣衣的狂章,正一脸怒容的站在前方不远处。看到小白停下,他两个纵跃就来到面前,手指烈山彦怒骂道:“你个混蛋坑我是吧!”

    烈山彦翻身跃到地下,一脸诧异的看着狂章:“护火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狂章怒火更盛,又冲上前一步,刚爆出一个“你--”,忽然顿住了,像见鬼一样看着烈山彦,声音都有些结巴,“面具,你的面具呢?”

    烈山彦一脸无辜,“使者,我正想问你呢,那个面具怎么回事啊。戴上就摘不下来,还会自己动弹,然后说没就没了。我不会有事吧。”

    狂章大怒:“烈山彦!先是炼心蝶,现在又是面具,你到底藏了什么手段!我告诉你,这面具是会中至宝,你要不交出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烈山彦脸色一冷,“狂章,别给脸不要脸!你们算计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反咬一口是吧。会里在我身上下了这么大本钱,就凭你也敢动我?再说了,我在凌天关的事,小白已经告诉你了吧。你觉得你现在能打过我?”

    他后面这句纯属虚张声势,他现在可没有干掉巨人时的战力,而狂章未成年时就能干掉六臂,又去了妖界一趟,不知得了多少奇遇,他还真没把握打过狂章。不过这事他知道,狂章可未必知道。果然此言一出,狂章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一步,满脸警惕之色。

    烈山彦悠悠道:“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同僚,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以法尊之名起誓,面具真不是我藏的,它确实消失了。”

    话刚出口,烈山彦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不到一个月前,他以法尊名义对狂章起誓时,对法尊还抱着敬畏之心,还在小心的设下语言陷阱。可这次,就是当个牙疼咒随口说出,不知不觉间,他和须弥会的信任基础已经崩溃了。

    狂章仍是半信半疑,但有了炼心蝶的例子,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不信。更何况这张面具的来历,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无论如何也不信烈山彦有本事自行取下,甚至是藏起来。

    狂章无奈道:“面具的事情,自有人和你算账。我只问你,为什么在贺拔部公然打出我的旗号,还有意把圣树殿搅进来!你这样不但打乱了会尊的计划,更让我的身份有了暴露的危险!”

    烈山彦冷笑道:“狂章,你我在会中地位相当,这次任务是由我执行,该怎么干,会尊既然没有明确指示,那就是我自行其是,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他踏上一步,直视狂章双眼:“从炼心蝶到面具,从你这个绣衣使者到我这个莫名其妙的计都,到底是谁在算计谁,大家心里有数!我想干什么,以你的聪明,只怕早就明白。同样的道理,你以天纵之资,又扮小丑又装悠闲,所谋者,只怕也不是一个护火使者这么简单吧。”

    他看到狂章脸色不变,瞳孔却骤然紧缩,隐隐露出危险的气息,于是微退半步,放缓了声音道:“想拿我当刀用,就得做好伤手的准备。更何况你在罗睺部已经说了收我为随从,我在贺拔部借用你的名字又有何妨?你这气急败坏,怕不是冲着我,而是发现自己其实也被人算计了吧。”

    狂章身上的危险气息渐渐散去,他直视烈山彦的双眼,良久方道:“看来这次罗睺部,我还真没有白来。烈山兄弟,我们找个机会好好聊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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