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欢迎野哥回国！”
“啊啊啊啊阿……我现在也在北京，野哥，来场偶遇吗？”
“野哥，今年要在北京开球迷见面会对吧？好久没现场看你打过球了。”
……
短短几分钟，林辰野的微博评论就过了万，江行舟随意翻了翻评论，最后视线又定格在了文案上，这一刻他才有了更加真切的感受，林辰野回北京了，此时此刻，他正与他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没有隔着遥远的太平洋。
随后江行舟用一个名叫“孤舟望山野”的微博号评论道：欢迎回来！
熄掉手机屏幕，江行舟开始对着那杯冷掉的咖啡发呆。
其实李苑杰说得没错，他就是怂，江行舟不惧承认这一点，他清楚自己就像个总缩在壳里的乌龟，他甚至不愿真切地去体会这个世界，只能用文字去与他人连接，别人都说他低调，可是只有江行舟自己明白，他不过是因为胆小，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杂乱的声音，以至于最后宁愿自己变成一个聋子。
可是聋子又如何？至少乐得清净，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成为英雄，他江行舟也不需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太多痕迹，这个世界不值得，他江行舟也不值得，他努力地去做好一切，然后等待老去，最终消失在这个世界，似乎也挺好。
原本江行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让自己的难过，可林辰野的出现让他明白，一个人最大的难过便是来源于自己的奢望，林辰野太过耀眼，他身上承载着太多希望，他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而自己的这份感情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思绪被一点一点拉回许久之前，有些场景总爱把江行舟的脑海占满。
“欸，你听说了吗？历史系系花跟林辰野告白被绝了。”
“我去，真的？那妹子可漂亮了！”
男卫生间内两个男孩正兴致高昂地聊着八卦，男人之间美女就是恒古不变的热门话题，因为是上课时间，洗手间内过于安静，便让他们的对话格外清晰。
“可不是吗？那叫一个童颜巨乳，那叫一个正点！”其中一个男孩的语调带上几分油腻。
“林辰野这种妹子都能拒绝？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那应该不可能，有次我上厕所跟他撞见过，说实话，他那玩意儿挺牛逼的，”说话的人意味明显，还特地拉长语气强调，“就是牛……逼！”
“那他一天天抱着颗球，漂亮妹子送上门都不知道泄泄火，有毛病啊？”
“人家可是要为国争光的人，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自然不能理解。”
“喂，”男孩声音顿了顿，笑得不怀好意，“你说他是不是对女的不感兴趣？”
“啥意思？你说他同性恋啊？”
“要不然你能想出更合理的解释么？”
“艹！那也太恶心了，你可别瞎猜，想想我就想吐。”
“他打球周围全是男的，说不定早就内部消化了。”
“闭嘴！这要是真的，我直接上他们俱乐部举报他，就这还中国篮球未来的希望？那还是让中国篮球继续死去吧，基佬打什么篮球，赶快回家绣花吧！”
“哈哈哈哈哈……你那么认真干嘛，我说着玩儿的。”
“让你瞎说！”
男孩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洗手间，江行舟放在隔间门把上的手却迟迟没有转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那对林辰野见不得人的心思十分龌龊。
那天中午，江行舟又在教学楼下碰见林辰野，林辰野跑过来，他笑得懒洋洋的，对江行舟说：“江行舟，我最近比赛太多了，落了不少课，高数实在听不懂了，你教一下我呗！”
江行舟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淡漠地看着对方，语气冷淡地开口：“走开。”
似乎是从没受过这种待遇，林辰野愣住，然后他讽刺地哼笑一声，看着江行舟的表情复杂，他说：“江行舟，我就这么惹你厌烦？”
江行舟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他没有回答，不敢回答。
紧接着他就听见那个一向骄傲的男孩，用无奈地语气吐出两个字：“算了。”
只是不知道林辰野清不清楚，江行舟是中文系的，他根本不学高数，但那天之后，江行舟泡在图书馆自学了整整一个月的高数。
不被对方知道的努力，其实不过是无用功，江行舟当然清楚这个道理，但他却没有勇气靠近，林辰野是太阳，太阳不该被任何乌云遮蔽，而他江行舟却活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努力着，却不知道努力的尽头是什么。
时隔多年，江行舟拼尽全力走到如今，他努力读书，努力工作，他曾没日没夜写小说，写到身体垮掉，昏倒送医院，只能一休养就是好几个月，现在的他已经获得了让许多人羡慕的成就，当他再次打开微博，林辰野回了北京，这个事实占据着江行舟的脑海，他的心突然开始萌动，莫名的力量在他的血液里腾跃，只是刹那间，他想为自己的努力找一点意义。
良久之后，江行舟喃喃开口：“林辰野，我这么努力，那现在有没有一点资格去见见你？”
“行舟，待会儿你是跟我一起去活动现场，还是自己去？”吴千璐侧脸问道，顺带着把一条钻石项链往自己脖子上戴。
“我自己去吧，跟你一起太招摇了，媒体都认识你。”江行舟认真注视着吴千璐，还笑着夸道，“很漂亮。”
“你是说项链还是人？”
“项链。”
“行舟，你太诚实了，但诚实有时候会让人心碎。”
因为每年百大网文盛典为了赚足热度，除了邀请作者等业内人士之外，还会邀请一些明星热场，红毯上必定争奇斗艳，吴千璐今晚要替江行舟领奖，自然得隆重打扮一番。
“那你待会儿要是自己去，我就给你叫个代驾。”
吴千璐知道，江行舟不会开车，起初她还戏笑着说，这年头竟然还有不会开车的成年男人，那跟小孩不知道迪迦奥特曼有什么区别！江行舟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后来吴千璐觉得开车实在是现代人必备技能，便三番五次提醒江行舟去考驾照，只是无论她如何说破了嘴皮子，江行舟都不为所动，或许是因为想要终结这个话题，最后江行舟才不得已说了原因。
在江行舟八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开车与另一辆车撞上了，当场去世，从此他就对开车这件事产生了恐惧。
知道原因后的吴千璐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江行舟却只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说没事，他已经快忘了。
但吴千璐清楚这句话是江行舟外壳下的又一个谎言。
之后吴千璐提议过请一位司机，江行舟却说不必麻烦，现在打车十分方便，吴千璐只好作罢，但有空的时候她会主动担任江行舟司机这个职务，只是今天她要去出席活动，江行舟便只能另寻他法。
“好。”过了一会儿，江行舟又说，“千璐，你最近帮我留意一下……林辰野有没有什么活动。”
吴千璐满脸堆着打趣的神情：“怎么？以前网上追星，现在准备追现场了？”
江行舟不愿过多表露，顺着吴千璐的话说：“不都说追现场才有体验感吗？”
“你追球星，要体验感不应该去现场看球吗？”吴千璐顺势把双臂抱在胸前，完全侧过身正对江行舟，“要不要我帮你订凌鹰队下个赛季的季票，反正你这人平时也不花钱，难得有点爱好，快去为人类经济发展做贡献。”
江行舟思索两秒回答：“也行。”
“你认真的呀？我只是开玩笑的。”吴千璐惊讶，“凌鹰的主场又不在北京，难不成你还能天天飞洛杉矶？”
“订吧，我有时间就去，反正写小说在哪里都是一样写。”
吴千璐盯着江行舟打量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江行舟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行！我看我不止是你的编辑，还是你的助理，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需要我给你发两份工资吗？”
“十分需要。”吴千璐勾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
江行舟到达百大网文盛典活动现场的时候，所有被邀请的嘉宾正在走红毯，粉丝们的呐喊声大到可以传到隔壁街，距离进场的时间还早，江行舟也没有兴趣往人堆里钻，周围的饮品店此刻都已经人挤人，他只能随意在附近逛了逛。
夏季炎热，即使到了傍晚，残留的热气也让人心浮气躁，逛了十分钟之后，江行舟就开始口渴，正好一旁建筑的侧面有个售货机，他便径直走了过去。
按下按钮，江行舟刚扫完二维码，还来不及动作，就有人先他一步弯腰拿出了那瓶矿泉水。
热风吹过，江行舟侧身，眼前的男人自顾自拧开瓶盖，把水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大口，他的侧脸到脖颈都冒着微微的细汗，直到领口，又消失不见。
江行舟完全愣住……
男人喝完水，才不经意地抬眼，嘴角的弧度近乎嚣张，他说：“喝了你的水，要不我再买一瓶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