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天机老人
裴衍之收回了打探天机老人的目光，不再接着天机老人的话头继续聊下去，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悔过崖藏着什么秘密。
天机老人闻言不由笑出声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秘密？悔过崖能有什么秘密……”
裴衍之轻笑两声，“没有吗？”
天机老人肯定的答道:“这悔过崖是云渺宗为关押弟子而设立的牢狱，一个关押罪犯的地方，能有什么秘密？”
天下无人不知这悔过崖是云渺宗斥巨资请天机老人画阵建造，专门为惩罚犯戒的弟子而设……
就算有秘密，那也是云渺宗的秘密……
裴衍之听到天机老人回答得如此肯定，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知道天机老人在撒谎，若是悔过崖真的是一个惩罚弟子的场所，为何你天机老人会在这儿？总不会你帮云渺宗设计牢笼还赠送看守服务吧……
裴衍之心中虽是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半分疑虑。
天机老人说的每一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单拎出来看，却很明显的看得出来前后矛盾。
按照天机老人的说法，他是知道万年之后季家会被顾家灭门，那他为何不在顾家灭季家满门之前直接告诉季家有灭门之祸，劝季家搬离那里，反而给他们送去留影石？
还有，明明天机老人可以直接说【梅花易阵】与他有关，可他却偏偏要说他在梅花树下顿悟什么什么的……
谁要听他在哪里创立法术啊？
裴衍之心中不停诽议着，脸上却挂着亲切的笑容。他现在处在天机老人的地盘上，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他还不是龙。
再有，这里是悔过崖，是云渺宗的地盘，若是他闹出太大的动静，把握不好可能就会陷入更大的危机。
裴衍之可没忘记，这外面还有个季礼在等着自己呢。
裴衍之的思绪在心中千思百转，他的灵识在周围四处游荡。
他没有接天机老人的话茬，四周就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说话声。
天机老人等了许久，不见裴衍之开口，只得又道:“怎么？你有疑问？”
裴衍之摇了摇头，很随意地答道:“没有。”
天机老人眼睛微眯，试探性地看向裴衍之问道:“那你为何突然说起悔过崖？”
裴衍之感受到天机老人的压迫感，强颜欢笑道:“自然是想从这里出去……不瞒您说，我是进了悔过崖后，稀里糊涂到这里来的……”
天机老人闻言，眉笑眼开，似乎裴衍之想要离开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出去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裴衍之一听到有办法出去，极快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耐心等待。这个【境】是老朽飞升前残存的灵力构建出来的。灵力消耗完之后，你便可以出去了……”
天机老人现在并不想见这个裴衍之。按照他的计划，他应该是在云渺宗统一整个修仙界，掌握所有的灵石矿脉之后，他才会被召唤醒来……
现在与他原来的计划有所出入，他没想到没有神威的裴衍之竟然将他提前唤醒了……
不过提前见到裴衍之也没坏处，至少他的胜率更大了。
裴衍之看着不知憋着什么坏的天机老人又问道:“那你的力量什么时候消耗完？”
他现在着急出去……
天机老人没来由的突然问道:“裴衍之，你能看清老朽的脸吗？”
裴衍之抬头看了天机老人一眼，嗯，脸呢，还是那张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脸。
但是……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天机老人的眼睛漆黑如墨，跟易千袭的眼睛一模一样……
裴衍之强忍的诧异，面不改色看着天机老人，“能啊，不就跟你之前长得一样吗？”
无端一阵飓风吹过，带来一丝暖意。只是风力强劲，吹得裴衍之睁不开眼。
“是吗？”
裴衍之心中暗道“糟了”……
他的念头刚刚闪过，背后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裴衍之被推得个措手不及从祭台上掉了下来。
他在空中几个空翻，缓冲落在了祭台前，四周开始狂风大作，祭台前的环境不似先前白茫茫一片，而是逐渐暗了下来。
“裴衍之，毁了悔过崖，一定要毁了悔过崖。”
这个声音是从祭台上传下来的……
裴衍之抬头看去，晦暗的光线中勉强看到祭台上有一个脑袋探了出来，似乎在确认裴衍之死没死。
裴衍之有些气急败坏，大声吼道:“你这就不对了，你无缘无故推我干嘛？”
然而，裴衍之还没得到回复，一根棍状的东西砸了下来。
棍子掉在地上弹射了两下竟然“咕噜咕噜”的朝着楼梯口滚了下去。
裴衍之认得这个棍子，那是天机老人的拐杖。
不等裴衍之想明白天机老人为何要扔他那根搅屎棍，又一个人型玩意儿砸了下来……
裴衍之抬头看清了那玩意儿后，震惊之余身体更是诚实的朝旁挪了一下。
只见天机老人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黑色风筝一般，从高耸的祭台上纵身跃下。
原本覆盖在他身躯之上那件洁白如雪的斗篷，此时却已悄然化作一片深邃幽暗的漆黑。
此刻的的天机老人，与之前裴衍之所见到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人。平淡无奇的五官此刻看来却略显妖媚。
他的眉骨到脸颊处，有若隐若现的暗纹。他的眼睛黢黑无光，仿若两口深陷于眼窝之中的无底黑洞，深不见底。
“砰”的一声巨响，天机老人的身体狠狠的砸落在地。
裴衍之下意识别开眼睛，往旁挪了一步，不想见那血腥。
“裴衍之，毁了悔过崖，一定要毁了悔过崖。”
裴衍之皱起眉头，抬起手遮住眼睛，透过手指缝隙，用眼角余光瞄向天机老人所在之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衍之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血腥场景，砸下来的东西还维持着人样。
裴衍之走到天机老人跟前蹲下，还没有所动作，就听到天机老人开口道:“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了，裴衍之，毁了悔过崖，一定要毁了悔过崖。”
天机老人说完，原先黑色斗篷又重新变回白色，四周黑暗褪去，重新变回白茫茫一片，周遭温度又冷了下来。
天机老人从地上“噌”的一声，从地上立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天机老人尝试了许久，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后才转头朝着裴衍之张了张嘴。
从天机老人的口型不难看出，天机老人说的是:
“灵力，给老朽灵力。”
“快，给老朽灵力。”
裴衍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而是戒备的在一旁看着。
天机老人的面目突然变得有些狰狞，口中咿咿呀呀总算能发出声音来。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天机老人的左右手在空中互搏，他的眼睛时黑时白，身上的斗篷也同样在黑色白色之间变来变去，诡异得紧。
裴衍之站在一旁观察了好一会，总算看出点端倪来。天机老人的身上披的斗篷就跟开关一样，黑色一个人，白色又是一个人。
黑色斗篷出现时，天机老人的眼睛是黑的，周遭的温度回暖
而白色斗篷出现时，天机老人的眼睛是白的，周遭温度骤降。
无论斗篷出现哪种颜色，天机老人的面目都是狰狞可怖的。
他的体内有两股力量，一股灵力，一股浊气。
灵力与浊气相撞，体内的脏器经脉被两股力量拉扯的感觉并不好受。
黑色斗篷的天机老人嘶哑的说:“毁了悔过……”
白色斗篷的天机老人似乎主动权又说:“灵力，给老朽灵力……”
白色斗篷的天机老人见裴衍之犹豫又道:“裴衍之，你不想离开这吗？季礼还在等……”
黑色斗篷的天机老人马上抢过主导权:“毁了悔过崖……”
裴衍之听到季礼两个，伸出右手，聚出一团白色的气团。
白色斗篷的天机老人见状就要冲过来，只是他才迈出右脚，左脚却猛的朝后瞪回去，似乎要将身子拉扯回来。
“裴衍之，你过来，过来……”
黑色斗篷天机老人见裴衍之真的走了过来，猛的大吼一声:“仰天大笑出门去……”
这一话音刚落，身体的主导权完全被白色道斗篷的天机老人抢了过去。
“砰……”
大概是刚刚黑白斗篷之间争夺身体主导权争夺得太狠，现在白色斗篷一拿回身体主导权竟然不受控制的摔到了地上。
裴衍之见状连忙将白色气团收了回去，将天机老人扶了起来。哪知天机老人一把抓住了裴衍之的手腕道:
“刚刚浑身黑气的老朽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信，找你要什么你也不要给，他是老朽的心魔……”
裴衍之强忍的手腕上传来的彻骨寒意，点了点头。
“记住，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信。”
天机老人语重心长一脸和善的交代着裴衍之，心中却是阴郁到了极点。他本以为他已经将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压制，没想到“他”还是跑了出来，是因为刚刚自己消耗了太多灵力了吗？
而且“他”不仅跑出来了，还将他抑制“他”的拐杖给扔了。
眼下他虽然暂时制服了“他”，但只要拐杖没在手，“他”还是有可能再跑出来的。
不行，他得把拐杖拿回来……
白色斗篷的天机老人折腾累了，当下也记不起来要跟裴衍之交代什么提高他胜率的事情了。
“裴衍之，你曾疑惑过老朽既已飞升又为何在这悔过崖对吧。”
裴衍之抬眼对上了天机老人那双正常的眼睛点了点头。
天机老人见裴衍之如此诚实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老朽得一桩丑事。”
“老朽本以为只要将这段丑事永远封印在悔过崖，老朽飞升以后便无人可知，没想到造化弄人啊……”
天机老人一副他原本不想提，现在又不得不提的模样。
“万年前，老朽受邀为云渺宗布阵设法，却不曾想在即将功成之际，老朽生了心魔。而彼时，老朽破镜飞升在即……”
“当时老朽为了顺利飞升，便利用悔过崖的阵法辅以法术将心魔剥离出来，封存在了悔过崖中，与之一起的，还有老朽的一部分神念……”
“这抹神念，便是如今你看到的我……”
裴衍之脸上满是惊讶，“神念？”
裴衍之听过灵魂，听过元神，神念这个词却是第一次听。神念是一小部分元神的叫法？
裴衍之想着，口比心快，嘴巴已经自顾自的道:“不过活人灵魂元神不是不可分割吗？不对，你已经飞升了。”
天机老人摇了摇头，“神念不是元神，神念是灵识的一种。修士锻造本命法器时会取一缕灵识覆在法器之上……而老朽，也是同样道理……”
裴衍之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心里却是道:“元神就是元神，神识就是神识，偏生要装模作样……”
天机老人说到这里，恰好想到什么又交代裴衍之道:“裴衍之，老朽猜得没错的话，刚刚老朽的心魔该是叫你毁了悔过崖或者杀了老朽……”
“这些你通通不要听，也不信，这都是心魔为了逃开封印挣脱束缚说的谎话……”
“当年老朽已达飞升之境，老朽心魔实力同样也是。如若悔过崖毁了，心魔挣开了封印，那届时便是整个修仙界乃至整个虚空界的灾难。”
天机老人紧紧扒着裴衍之的手又交代道:“记住了吗？”
裴衍之极为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知道了。
他原本不想动用到自身的力量的，但现在不行了，等法阵的灵力消耗完太久了，他不知道自己体内的另外一个人格什么时候又会冲出来。
天机老人满意极了，他抬手指了个方向，一副老成的模样对着裴衍之吩咐道，“裴衍之，把拐杖捡回来，老朽用拐杖送你出【境】。”
天机老人指的那处正是他自己上来的那道灰色石阶。
裴衍之看着消失在雾海中的阶梯，不确定的又看向天机老人。
让他从这里下去，去捡那根光溜溜笔挺挺的木棍子？
天机老人似乎是看出了裴衍之的担忧笑道:“放心，这是我的地盘，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跟在你后面，保护你的……”
他见裴衍之犹豫，又道:“你不想出去吗？”
裴衍之顺着棍子滚下去的石梯走了两步，回头瞧见天机老人一脸慈祥和蔼的模样，他就没有心思往下走。
原因无他，天机老人的模样太过亲切，看似哪哪都对劲，实则哪哪都不对劲。
裴衍之叹了口气，往旁边靠了靠，让出了一个位置，示意让天机老人朝前来。
“讲真的，你走在我背后，我真的好没安全感。”
天机老人听到裴衍之如此说，也没有生气，只是用长者一样的口吻跟裴衍之说他不是不能自己去捡那拐杖，只是他的灵力有限，现在不仅要压制体内的浊气不让心魔有可趁之机外，等等还要施法送他出境……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杜绝一些会消耗灵力的可能。
“这简单，我给你点灵力不就行了……”
裴衍之说得简单，天机老人动作稍稍一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着裴衍之投过一个赞赏的眼神。
“所言极是，如此，老朽送你出境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裴衍之笑了笑没说话，他右手凝聚出一团灵力走到了天机老人的身后，慢慢输进天机老人的后背。
待天机老人放松之际，左手迅速凝聚出一团漆黑如墨的浊气，毫不犹豫地将它朝着天机老人的背部拍去。
也就浊气进入天机老人体内的瞬间，异变突生！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刮起，而天机老人身上的黑色斗篷瞬间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天机老人木讷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裴衍之。
他的双眼变得空洞无神，宛如两个无底深渊，让人看一眼就不禁心生恐惧。
天机老人摊开双手轻轻搭在了裴衍之的肩膀上，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好久不见啊，裴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