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风鸣问情
裴衍之听王理这么一说，不怎么的就想到了当时【秋山宴】那日季礼杀的那四十多个顾家人……
死去的顾家人，充满浊气的尸源，平城，琅琊城……
裴衍之细细思索着，脑海中的那些碎片慢慢拼成一条线。
这些来路不明带着浊气的死尸昨日突然出现在平城还有琅琊城，他跟季礼又是昨日出的魔渊，如若这一切是巧合也就罢了，若不是巧合，极大可能就是冲着季礼来的。
风鸣谷，季礼肯定在风鸣谷。
裴衍之想到这，把手里的锦囊又塞回了王理手中，让他将这个锦囊拿给城主府一个叫颜回的人，说完，裴衍之转身往城外飞奔而去。
颜回看到这个锦囊肯定会一头雾水问王理问题，以颜回的智商要是知道了昨晚围城细节肯定也能想到这其中的蹊跷。
裴衍之几个飞跃，召出【凌云剑】往风鸣谷飞去。
平城，琅琊城，黑衣死士，浊气，还有顾家人……
裴衍之想到在崇阳塔上季礼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就一顿发闷。
也许007说得对，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呆着等到任务结算完毕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
裴衍之不知怎么了又想到了顾仙瑶跟饕餮，原文里饕餮被顾仙瑶收做了契约兽，而现在这个世界，即便最开始季礼抢了顾仙瑶释放饕餮的戏份，兜兜转转最后顾仙瑶还是跟搭上线了。
难道……
裴衍之心中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心里不自觉砰砰直跳……
原文小说中所描写的，至少那些他记得那些事情，基本都发生了。
就比如原文中季礼修为被废，打入悔过崖，后逐出师门，而现实中也是修为被废逐出师门，即便没有被打入悔过崖，但季礼也去了悔过崖……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原本小说的主线所涉及到的一切是无法避免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原文结局中季礼会被众门派讨伐，而后陨落，难道……
裴衍之心乱如麻，飞得更快了。
而此刻的季礼，正追着魔尊阴蚀的浊气来到了风鸣谷。
风鸣谷中狂风呼啸，哀嚎遍野，甚是凄厉。
风过谷鸣，风鸣谷……
一条白英石垒成的石阶从山下沿着陡坡蜿蜒而上……
陵墓，为何这里会有陵墓？
季礼看着石阶，隐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的握成了拳。
风还吹着，明明她的修为已经使她不惧寒冷，但此刻季礼还是冷得发抖，这是一种从心中往外透出的冷……
季礼双手并未御器，而是选择一步步的踏上了台阶。
上一次来风鸣谷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了……
那时，这里并未有这些石阶……
季礼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心冷得厉害。
石阶的尽头，是一片大大空地，空地上整整齐齐立着一排排墓碑，每个墓碑上仅刻着“季”一个字。
清风拂过，风鸣谷发出阵阵哀鸣声……
这里没有【噬灵草】，也就是说季家的尸骨并没有被重新挖出来……
季礼一眼掠过，心中寒意顿时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怒意。
她往四周发散灵识，却并没有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可疑之物。
“阴蚀，你千方百计把我引到这里，现在又为何躲起来不敢见我？”
“阴蚀……”
回应季礼的山谷那幽荡的回音……
季礼召出钢刀，很想将这一片石碑夷为平地，可目光落到墓碑上的“季”字，她又下不了手。
季礼不知道建造这个陵墓的是谁，但看着这里这个的每个墓碑都干干净净，四处也不见什么杂草，可见这处地方这么多年肯定有人时时过来打扫。
到底是谁呢？季家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季礼在陵园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刀，往风鸣谷的更深处走去。
季家坟冢确实在风鸣谷，但却是这更里端……
季礼并没有御器，只是徒步走着。
山谷深处终年未曾有人涉足，许是夏季雨水充足的缘故，这里的野草疯长，足足有一人之高。
季礼从草林中穿过，又淌过一条小溪，头上的发钗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外衫上挂满野草鬼针，她也不在意，就这么走着，忽的脚下被什么一拌，往前踉跄了两步，抬头就看到一大片金色的磷光……
“这是……”
季礼看着闪着磷光的【噬灵草】，视线逐渐模糊，她一步步继续的往前走去，坐在了【噬灵草】堆前的平地上……
【噬灵草】一片连着一片，闪着磷光，好不壮观。
很久很久以前，她似乎也是这般漫无目的往谷内走，一直走，直到她被一条藤条绊住摔倒，停了下来，她停下来的地方就是季家的埋骨地。
噬灵草，是一种腐生植物，只会扎根在埋有腐蚀灵体的土地上。当土地里灵体即将腐蚀殆尽后，扎根在上面【噬灵草】结出发着金色磷光的草籽。
草籽的出现就证明【噬灵草】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也意味着这片土地下埋葬的灵体即将消失……
季礼坐在平地，无声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入土中了无踪影，狂风的哀嚎声在山谷间回荡。
裴衍之站在季礼身后的不远处，一直不敢靠近，只是默默的看着……
他从天明站到天黑，许是同个姿势站得有点僵，裴衍之活动了下筋骨，再抬头，眼前的季礼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夜黑风高的，吓唬人也不是这么吓的，更何况这还是墓地。
一阵阴风拂过，裴衍之只觉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突觉背后有异，正想转身拔剑，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你。”
季礼瞧见是裴衍之，又收了刀，并未看裴衍之转身直接离去。
裴衍之先前敛去了气息，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季礼拽紧了手，有些懊恼自己的警觉下降，不知道被裴衍之看去了多少。
今夜无月，天色漆黑如墨，花草田的磷光闪闪，宛如繁星落地。
季礼越想越懊恼，此刻她并不想见裴衍之，她几个掠足，往风鸣谷更深处飞去。
从季礼将刀抵他脖子上到离开，前后不过几秒钟之事，裴衍之在心中反复背诵的说辞还没说出口，季礼早已不见了踪影。
“007。”
就算裴衍之不说，007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10点钟方向。”
裴衍之按照007指的方向掠足飞去，他得快点找到季礼，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裴衍之越追越觉得四周的气息不对劲，而且他追这么久连季礼的影子也没见到……
“007。”
007叹了口气，“你叫我也没办法，季礼不想见你……咦，季礼停下来了。”
“真的吗？”裴衍之难掩开心，加快速度按007指的方向而去。
可真到了007说的那个位置，他也没看到季礼。
007:“下面。”
裴衍之有些疑惑的往下看去，下面似乎是一片草丛，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不过为什么会有风？
他这么说着，突然脚一滑，直接往下掉去。
好吧，他错了……
裴衍之赶忙召出了剑，总算稳住，他缓缓的往下飞去，这似乎是一个谷与谷之间的断崖。
只是谷与谷之间挨得太近，枝木又茂盛，天色又黑，根本看不见。
裴衍之缓缓下落，终于在悬崖的一处断崖处看到季礼。
原本想等裴衍之走后再御器上去的季礼在看到裴衍之那一刻，想都不想直接一跃而下。
裴衍之被季礼这个举动简直吓疯了。
“季礼。”
只是季礼已经跳了下去，她为了躲裴衍之，没御器不说，甚至加快往下坠。
裴衍之听007说季礼的危险行径，简直气到肝疼。
一块钢铁从山上掉到山底，即便不折，钢铁也会被磕出几个大坑。
季礼一个凡夫肉体，不对，季礼一个稍微比凡夫肉体强一点的修身炼体比起钢铁简直弱爆了好吗？就那点肉体强度还敢往下冲？真当她是赛亚人吗？
裴衍之已经气到快要爆炸了，他为了季礼能躲过被诛杀的命运劳心劳力，费心费力，她倒好，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裴衍之落到了谷底，谷底并不大，一目了然，这里寸草不生，除了一个寒潭外便是一些不小心掉落下来的动物的尸体，还有一些枯枝落叶。
但是……这个毫无藏身之处的地方就是看不到季礼。
所以……
裴衍之的目光落到了寒潭上，谷底的温度极低，即便裴衍之用了灵力御寒，还是觉得有几分冷意。
“季礼。”
裴衍之心中突觉不安，想都没想就往寒潭里跳。
寒潭水刺骨冰寒，即便裴衍之用了避水诀，还是觉得冷。
裴衍之看到季礼心中还没来得及高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季礼在看到裴衍之的那一刻，竟然转身就要往更深处游去。
裴衍之强忍怒意，想往季礼游去，却发现季礼逃得很快了，没办法，他只得撤去了避水诀……
这寒潭的水，比他想象中还冷，裴衍之被冻得个激灵，一不小心喝口寒潭水，只觉得更冷了。
裴衍之闭了闭眼，任由自己的身体下沉，季礼似乎发现裴衍之的不对劲，立马拉住裴衍之往上游去。
在快到岸边的时候，原本闭着双眼的裴衍之突然睁眼一把抓住季礼的手，转眼之间天翻地覆，季礼已经被裴衍之压到了岸上。
季礼正想挣扎，却被身上的人压制得动弹不得，如今的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裴衍之骗了，她又惊又气，怒斥道：“放开我。”
裴衍之都要气死了，“放开你？季礼，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吗？”
裴衍之额头间长发还在滴水，冰凉的水滴一滴滴落在季礼耳边，烫得她生疼。
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耳朵是红的……
季礼不知道如何回答裴衍之，也不想见裴衍之，索性撇开脸，避开了裴衍之的目光。
裴衍之似乎发现了他们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他才微微起身，季礼瞧准时间又想跑，又被裴衍之拽了回来重新压回地面。
“季礼，你到底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裴衍之心中仅存的那点暧昧顾虑成功的被季礼这一举动消耗殆尽。
季礼心一惊，她没有想到裴衍之还有这招。
“放开我。”
裴衍之气得都快冒烟了，“回答我的问题。”
季礼原本还在挣扎，听到了裴衍之如此大声吼她，心中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有些委屈，“裴衍之，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放开我。”
裴衍之被季礼这个反问给问住了，他抓住季礼的手松了松。
是的，他是她什么人？师姐弟吗？可是他们都被逐出了师门，又算是哪门子的师姐弟？
季礼看着裴衍之眼底里的挣扎，心中一痛，她手稍微一用力，一下子挣开了裴衍之的手。
算了，结果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季礼从裴衍之的身下爬出，缓缓站起身来，朝更里面走去，想远离裴衍之。
衣裙上的水一滴滴往下落，寒意逼人……
她在水下为了更快带着裴衍之上岸，也同样撤掉了避水诀。
裴衍之将谷底的枯枝拾到一块，掐了个召火诀，然后便看向季礼。
季礼一直低着头，身上的衣物还在滴着水……
裴衍之看着季礼根本没有要烘干衣服的打算，终是忍不住起身几步绕到季礼旁边打算帮季礼烘衣服，他还未掐诀，季礼就已经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
裴衍之无奈的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
“在师姐看来，我又是师姐的什么人？”
季礼低垂的眼眸，没答话，她此刻并不想理会裴衍之。
季礼不回答，裴衍之也不恼，他趁着季礼思考之际一把抓住季礼的手，边掐了个诀帮她把衣服烘干，边温声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你什么人，你是我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不想你难过，想你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所以，别闹了好吗？”
季礼闻言，似乎有些动容，任由裴衍之将她带到火堆前坐下。
裴衍之看季礼愿意坐下松了口气，他也一同跟着季礼坐了下来，帮她烘干衣服。
裴衍之发现季礼身上不仅有很多草籽，还沾到了许多鬼针（一种植物的刺），有的还挂到了头发上。他抬手帮季礼将头上的鬼针一点点挑了出来。
季礼趁机将头埋在裴衍之颈边，没一会又抬头望着他道：“希望我好好的吗？”
裴衍之“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止。
季礼压低声音又道：“别再丢下我了。”
这话的语气有些可怜，裴衍之闻言也没说话。
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