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厢情愿
暮色深深，华灯璀璨。
裴衍之好不容易找个借口先撤，回到了房间，准备跟季礼再去外面转一圈，放个河灯，瞧瞧烟柳画桥的景色，可惜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雨势不算大，但连绵不绝。往窗外看出去，家家户户房檐上挂着的灯火交相辉映，与远处的河中的灯火连成一片灯海。
许是下雨得缘故，原本热闹的街道行人一下少了很多，路边的小贩也开始收摊。
修者耳目聪明，裴衍之站在窗台前都可以清晰的听到客栈前小贩抱怨的言语。
“今年真是不太平，先是七月初七大洪水，而今这还未天明，这又下雨……你看看，这七夕灯会还不如不办……”
“你懂什么？这七夕灯会筹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办？得了吧，你别说什么丧气话了，赶紧回家去吧。”
“我只是怪这天公不作美……唉，早知道我今年就去盘个茶楼酒肆下来，至少下雨我还有生意……”
那位小摊贩说着，朝周围的茶楼酒肆投去羡慕的目光，因为下雨的缘故，出来游玩的客人此时到去了可以避雨的地方，有着戏曲表演的茶楼酒肆便是热门的好去处。
掌柜的站在门口卖力的招呼着客人，与小摊前忙着撑着油布遮雨的他们的哀怨不同，他们乐此不彼，喜笑颜开……
街上偶尔走过几个打伞的年轻人，他们走得极慢，他们认真的看着脚下，小心翼翼的避开路面上的积水，偶尔不小心踏进水洼中，伞下便有低语笑声，在雨中飘散而来……
这个天气这个时间如果在魔渊，正是闭目休息的时候。
裴衍之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灯光一盏盏灭了下去，心中也有了似小摊贩心情，确实是天公不作美。
这河灯今日是放不成了……
季礼坐在桌前，摆弄着之前在街上买的小玩意，乐不思蜀。
裴衍之越想越哀怨，他倚在窗边看了会，然后就直接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又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哀怨着在心底叹气道:“天公不作美啊！”
季礼微微抬眸看了裴衍之一眼开口说道:“刚刚颜回找你了？”
裴衍之摆了摆手说没有，回房间之前一直跟那两人在一起。
刚刚那两个人一个叫天明，一个叫夜黑，之所以会叫他英雄完全是因为感慨他砸知行楼藏书阁之举……
他们说外头关于他砸藏书阁的理由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不可否认是他把藏书阁砸了。
他们这些名门宗派苦功法泄露久已，可是知行楼的实力太强了，他们惹不起，所以……
如今，裴衍之为众宗派拔了他们这根梗在心里已久的刺，怎么可能不感激他。
裴衍之闻言只能“哈哈”陪笑，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王念宜，他恐怕都不会想去毁了人家的藏书阁，不毁了人家的藏书阁，恐怕也不会上人家的绝杀榜。
幸运的事，现在大家都忙着灾后重建工作，暂时顾不上他。到时候顾上他了，他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007，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007正忙着看菜谱，它闻言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快则一周，慢则一个月，等他们审核完，打开传送通道，就能送你回去了。”
裴衍之想着，等那些四处摇荡的修士各回各家，时间应该差不多，他回去也就放心了。
007:“你放得下季礼？”
现在的007已经不叫季礼反派了，因为反派已经易主。
裴衍之故作轻松答道:“放不下也得放下……”
他与季礼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未来，他也给不了季礼未来。
他在原来的世界有家人朋友，如果他消失了，他们该有多伤心。而这里……
裴衍之偷偷看了一眼季礼，季礼不一样，季礼很强，就算没有他，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007冷哼一声，看破不说破，也不知道谁天天担心季礼会被众门派追杀，绞尽脑汁的把人带出魔渊，也不知道又是谁，天天觉得亏欠人家，恨不得将后面的路全部给人家铺好了。
人类的情感就是复杂……
裴衍之听到007那声不屑冷哼，心情更加烦躁了，其实他明白，更多的是无力。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007适时开口，“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回去。”
“不回去？”
007将手上的菜谱又翻了一页，眼睛瞥了一眼光屏按照里面的显示的台词念道:“你如果不回去，总部就会将原世界中关于你的一切信息全被抹掉，那个世界不再存在你这个人……”
裴衍之没说话，似在思考什么，门外突然被敲响。
裴衍之应得很自然，“谁啊？”
“我。”是颜回的声音。
裴衍之从床上坐了起来，颜回怎么在这。
季礼抬眼看出去，袖子一挥，门被打开。
颜回左手拿着酒，右手还保持的敲门的姿势，似乎没想到门这么快就开了。
他尴尬的收回了手，踏进门来。
裴衍之对颜回的出现很诧异，“你怎么在这？”
颜回笑了笑，“在玉城难得遇见熟人，自然是找你喝酒来了。怎么？不愿意？”
“那倒不是，只是待会我跟师姐要出去。”
裴衍之说的是真的，他还要跟季礼去放河灯。
颜回闻言皱了皱眉，修仙之人会避水术不假，但现在外面街头冷清清的，出去干嘛？
“现在？”颜回试探性问。
裴衍之目光瞥向窗户外面，“待会吧。”
等街道上全部没人了再跟季礼出去，要不然当街使用避水术被他们看到也很麻烦。
颜回几步上前来到床边一把拉起裴衍之扭头对季礼说:“这人，我先带走陪我喝两杯，待会把他毫发无伤的再给师姐你送回来。”
季礼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这样默默的看着他们，将选择权丢给裴衍之。
裴衍之看着颜回那疯狂使眼色的脸，就知道颜回有消息要跟他说。难不成是他之前让他盯的事情有后续了？
裴衍之想到这里，也磨蹭不下去了，“师姐，我在下面等你，你准备一下再下来，记得带伞。”
裴衍之说完直接拉着颜回朝外走去，颜回的左手绕背后，手腕一翻，一个盒子出现在手心上，他后脚迈出门廊之际左手轻轻一抛，直接出了门。
那盒子从空中掠过一道好看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到了季礼跟前，房门“啪”的一声缓缓关上。
门一关，季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小玩意，直接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两枚银色的指环，指环除了大小不同，其余细节都是一样的，戒面的正中间被挖空，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季礼摸着冰凉凉的戒壁，眼中满是温柔。
在云渺宗山下竹屋里，裴衍之曾经找到一串银色的项链，那串项链是季禛当时来云渺宗的时候落在那里的，那是一个凡尘女子感谢他救命之恩的礼物。
季禛说那条项链本来是那个女子要送给她的心上人的，所以很珍贵，很值钱，现在送给季礼了，让季礼送给未来的姐夫。
当时季礼只觉得季禛胡闹，也就没有理会。
裴衍之当时有问她怎么处理，她说拿去当了，裴衍之一脸可惜，然后又念念叨叨了一堆话，说的是这串项链的材质很像他们老家那边的定情信物材质，不过老家那边的定情信物不是项链，而是戒指，一种带着闪亮宝石的戒指……
大概当时的裴衍之没觉得她在听吧……
不过裴衍之确实猜对了，那项链确实是定情信物。
季礼又将戒指放回了盒子合上收到了储物戒里。
而另外一边的颜回直接就被裴衍之带到了客栈后院一处凉亭，颜回还未将【青木醉】放下，裴衍之就急切的追问道:“是不是让你盯的那些人有异动了？”
颜回不慌不忙坐了下来，刚想召出自己的【玉骨扇】扇风，又记起来自己扇子被顾仙瑶毁了……
“没有异动，你那么紧张干嘛。”
颜回不明白为什么裴衍之一直让他盯着各门派领头人的动向，那些人各自带着他们的弟子在各处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有什么好盯……
不过话虽如此，裴衍之之前帮他挖过魔渊的水土，帮过他，如今裴衍之开口，他自会好好盯……
裴衍之闻言立刻不满了，“没异动你来找我干嘛？”
前几次颜回都是跟他书信联系，突然本人亲自前来，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颜回眉毛一挑否认道:“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他是来找季礼的好吗？
初七那日分别前，先是裴衍之找他，而后季礼找他，两个人都有求于他，都让他对外保密，好在提的事情不是太过分，他都能办……
裴衍之满脸怀疑，“那你来玉城干嘛？”
颜回左手一翻，这次真把【玉骨扇】召出来，往桌子一放，“为它而来。”
这点颜回也没有说谎，他到玉城来是来找玉修【玉骨扇】的，只不过恰好碰上了他们罢了……
裴衍之看着桌子上那碎成好几块的【玉骨扇】，脸色有些尴尬，说起来这扇子会坏是因为替季礼挡了一招。
裴衍之嘿嘿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这玉城玉出名，没想到修扇子也这么出名啊！”
这宛如输了还有嘴一嘴的语气让颜回有点不爽，他白了裴衍之一眼，“你猜猜它为何叫【玉骨扇】。”
裴衍之一噎，不说话了，007却在脑海中笑得猖狂，他裴衍之也有被人家怼得没话说的一天。
颜回见裴衍之没说话也不在意，他直接拿起【青木醉】往裴衍之怀里丢了一瓶，自己拔开了酒壶的塞子“吨吨”一阵喝……
猛喝了好几口，喝畅快才拿开了酒壶，低头才看裴衍之拿着酒壶一口没喝。
他们两口子怎么都一样，给酒都不喝……
颜回嗤笑一声，“怎么？怕我下毒啊？”
裴衍之剐了颜回一眼，也拔开了塞子，喝了两口。
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颜回看着裴衍之秒变惊讶脸的神情，就知道找裴衍之喝酒找对了。
“这是什么酒？”
颜回眉毛一挑，笑容灿烂，“青木醉。”
裴衍之的表情更加诧异了……
这【青木醉】可是比刚刚跟那店家上的那【青木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颜回的显然更好喝，味道更劲……
颜回似乎看出了裴衍之的疑惑，笑着说道:“这【青木醉】也分三六九等……”
言下之意，他这里是最好的……
他说完，又从储物戒拿出了十几瓶，一副要跟裴衍之不醉不归的架势。
裴衍之见状，连忙摆手拒绝道:“今日就到这……”
颜回往裴衍之跟前放酒的手一僵，突然想起来等会裴衍之还要跟季礼出去。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来日在师姐夫的喜宴上再不醉不归……”
颜回笑得肆意，拿起酒瓶又猛灌了好几口，如今这个结局是他最想看到的。
世界浩劫已过，林平之安然无恙，就连季礼也活得好好的，还有与她相伴一生的爱人，一切都往好的发展。
裴衍之闻言心里一揪，原本已经消散的烦躁又铺天盖地的袭来，他勉强笑了笑，却不知道如何跟颜回说他跟季礼没有喜宴，也不会有喜宴。
颜回在江湖混荡那么多年，察言观色早就不在话下，一眼就看出来了裴衍之的异样。
“我怎么说也在你们中间出了力的，你别说到时候不给我发请帖！”
裴衍之这时的表情真的是笑比哭更难看了，他拿起【青木醉】猛灌了好几口，完了又开了一壶……
007没有劝，这种劝不得，也没有劝，裴衍之比起死，其实更怕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颜回觉得更不对劲了，他干笑两声试探性问道，“你与师姐是……”
裴衍之放下了酒壶笑了笑，眼睛看着桌上的【玉骨扇】，哀与心死，“没什么事……”
颜回松了一口气，一副你吓死我的表情，“那我就放心等着喝喜……”
裴衍之摇了摇头，“颜回，你知道吗？我与季礼只能是赠扇的之交，也只可是赠伞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