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七月初六
七月初六，虽已入秋，却无半分爽意，依旧骄阳似火，闷热异常。
离魔渊最近的小镇“四方镇”不同以往的冷清寂静，近日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从四面八方各门各派，各路各派的修士以“伐魔”的名义不断往四方镇聚集。
四方镇内唯一客栈【长乐坊】一房难求，就连多年无人问津的破旧旅店也是爆满无房可出。镇内茶楼饭馆座无虚席，就连路边小摊茶肆也人满为患。
大街小巷中持剑持刀者随处可见，俊男仙女更是数不胜数……
镇外不远处的空地如今摆放着一座又一座风格各异的建筑。这些都是各门各宗掌派人长老的议事的地方。
以这片建筑为中心的方圆三里内均有宗派弟子巡逻布控。
“谁……”
“何人敢闯联盟管辖禁地。”
颜回风尘仆仆御剑而来，这才刚落地收剑，就被一群稚嫩的修士刀剑相向。
这些稚嫩的修士绝大多数是出身于修仙世家，为替家族增光而被送到此处。
参与【伐魔大会】不过是拿个名头，好为日后可以以此履历直接成为亲传弟子做铺垫。
只不过此次安排他们前来的长辈没有意识到战场上有多么残酷……
颜回看着这一张张阳光朝气的脸蛋眸中闪过一些悲痛，这些全都是正值生命勃发阶段的年轻生命。
不过刚刚才熟练御剑的年纪背负家族兴盛上了战场前线，从而身陨道消。
颜回想到自己曾经看到预言，内心越发悲痛。
在楼什秘境看到预言正在一步步呈现，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
林平之是他的小师弟，这些稚嫩的少年又如何是别人的小师弟？
颜回膝盖微曲，与这群年轻小辈平视，温和说道:
“我叫颜回，雁行门门主，应邀前来参战。”
其中一名参加巡逻稍微有点见识的年轻修士往前收起剑往前跨了一步，朝着颜回正经八百的行了个礼客气道:“颜门主可有受邀信物？”
颜回神色一顿，他还真没有……
“伐魔联盟将伐魔信物送至门内时，本门主正好外出，如今大战将至，情况紧急便未回宗门拿取……”
颜回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着“雁”字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是雁行门的门主令牌，你们可以将其呈……”
颜回话音未落，巡逻队中一个脾气较爆的小辈不客气率先开口:
“此处是联盟管辖禁地，持联盟信物者才可入内。你若没有信物，那便请回。”
颜回脸色一僵，面露尴尬，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被赶。
“颜门主，此处是联盟管辖禁地，持联盟信物才可入内。若门主并无信物，可入镇寻一处栖身之处暂住一晚。明日一同集合共同讨伐魔渊也是一样的。”
先前朝颜回行礼的那位小修士如是补充道，他语气温和，不似此前那位语气强硬。
颜回此次前来并不是的目的来参战的，而是来止战的……
他若是等到明日大战开启之前，止战已然来不及，他奔波劳顿快马加鞭飞赶而来又有何意义……
颜回抿了抿嘴，他没想到伐魔大战会这么快打响。明明刚结束不久的伐魔大会并没有讨论什么实质性结果。
这才几天？伐魔联盟就组建完成，就连原本在会上没有定出来的大战日期也突然间定了出来。
“小道友，不知此次伐魔大战坐镇者是何人，能否为我通传一声。”
“此次坐镇领袖为云渺宗掌派人之一的云翼真人。”
颜回眸中一缩，脸色越发难看，“二师公。”
怎么会是二师公，他明明已经写信给师傅云友真人，请求他派谁参加伐魔联盟都可以就是不要派云翼真人，为什么兜兜转转还是云翼真人，难道百年前自己在楼什秘境看到预言真的无法改变吗？
修仙界当真难逃这一劫数吗？
颜回闭上了眼，握紧了拳，想起了季礼在魔渊中说过的一句话“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阻止不了的。如果非要阻止，循规蹈矩可创造不了奇迹……”
不行，他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他得快点见见二师公。
“颜回？”
颜回抬眸，看到了从里往外走的林平之，他的背后还跟着身着素衣的顾仙瑶，颜回顿时面露喜色。
“平之。”颜回喊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林平之快步走来，原本将颜回团团围堵住的巡逻队自觉了的让出一条道让林平之进去。
巡逻的众小辈朝林平之顾仙瑶行了个礼异口同声道:“林师兄，顾师姐。”
林师兄跟顾师姐来时是被直接带进云翼真人的帐中，众小辈看在眼里，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林平之“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头就跟颜回交流起来。
顾仙瑶看了一眼小辈，温声道:“你们继续巡逻，这里交与我们即可。”
小辈们异口同声道:“是。”
说完，众小辈撤了下去，醒目的什么都没提……
“平之，你怎么在此？”
林平之眼神左右打量了一番回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我们换个地方说。”
颜回的目光望向林平之身后的那挂着云渺宗方旗的帐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跟林平之走了。
林平之带着颜回来到了离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中。
从山丘往远处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的通天河湍急汹涌，河水一路分流，到这里已经成了一条清澈小溪，蜿蜒着流向不远处的深林。
林平之简易的布了个结界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为何在这？”
“自是为伐魔大战而来，比起这个……”颜回左右四处打量，凑到了林平之耳边小声道:
“你和裴衍之怎么回事，怎么在知行楼闹出那么大动静，还上了绝杀榜。”
颜回在平城看到知行楼绝杀榜那一个，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先前林平之只是说要跟裴衍之去知行楼拿一本书。结果倒好，他安顿好那些神似季礼的女子出来就得到消息说是知行楼的藏书阁被砸了。
颜回当时可谓是头脑发黑，眼前一片黑暗。他最疼爱的最为正直的林师弟到底为何会因为一本书砸了人家整座藏书阁。
还好不到半刻，其余乱糟糟的消息也一同出来的……
据说知行楼藏书阁被毁跟数十年的季氏家族被灭有关，联想到近段时间世界各处均有修仙世家被灭门的消息，尚存的仙门世家均人人自危，生怕撞上了灭门狂魔季礼导致家族被灭……
他算看出来了，拆藏书阁的骚主意肯定裴衍之出的！他如此乖巧懂事正直的林师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裴衍之上了绝杀榜，问题不大，毕竟季礼是魔渊之主，裴衍之只要待在魔渊不出来，就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但林平之不一样啊……
颜回越想越觉得痛心疾首，裴衍之太坑了，实在太坑了。
林平之听到颜回提起藏书阁，眼神掠过一丝尴尬。
唉，每每想到知行楼藏书阁的事情就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从联盟管辖禁地出来之前便是因为此事被二师公云翼真人念叨了大半天。
好在，云翼真人那关是过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大师公云友真人那一关，大师公的念叨，想想就害怕。
“不是，我说平之，你平时最是成熟稳重，裴衍之如此乱来，你怎么也跟着胡来？”
颜回痛心疾首，自责自己在林平之少时没教会他离闯祸精远点。
“胡来也就算了，还一起上了绝杀榜，这才是最致命的！”
颜回想到“绝杀榜”就一阵头疼，他对不起林平之，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根本无法让知行楼把林平之的名字从绝杀榜抹去。
“这可如何是好。”
林平之知道颜回在担心什么，他实话实说:“二师公说他老人家会妥善解决，颜门主不必担心。”
林平之语气平淡，俨然一副后头有人撑腰的模样。
颜回:“……”
扎心了……
林平之这句话正中他护弟的致命弱点。他爱护林平之，一直想带他离开云渺宗加入雁行门，为他保驾护航……
可现在发现，他并没有这个实力……
反倒是他一直让林平之远离的云渺宗在这一刻给他挡下了绝杀榜带来的刀光剑影，说来真是讽刺。
“林师弟当真是长大了。知道怎么伤害为兄了，为兄认老，待此事了结，就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处养老。”
林平之闻言看了颜回那副怨妇的模样，道：“颜门主还未有道侣，就已经在想养老了吗？”
颜回:“……”
林师弟真是越长大，越不好玩……
两人一来一回，聊天气氛还算融洽。
林平之看着面前的山岳，这座山的另一面就是魔渊的地盘了……
长空之下，山风吹林，树影婆娑，落叶起舞。
颜回终于有了个正形，“师姐夫呢？”
颜回见林平之一脸疑惑状又补充说道:“裴衍之。”
负责在知行楼外边给裴衍之跟林平之放风的悦人说看到他们一起走了，总不会才一天就各分扬镳了吧。
林平之眼神一闪，并不想回答颜回这个事情。昨夜他们讨论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定下一个钓大鱼的计谋，知道的人越多，风险便越大。蛇妖的事情就到此止住……
“裴衍之不在这，倒是你来这做甚？”
林平之并没有直接回答裴衍之的去处，他的语气实在不算好，说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为时已晚。
他似乎怕颜回看出什么，轻咳两声。
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昨日见你同季礼还在平城，今日便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眼下战事越近， 需要思考的确实实在容易想多。”
言下之意，怕你去给季礼通风报信。
这个解释虽有点生硬，可却是眼下最容易让人信服的说法。
颜回似乎没想到林平之会如此问他，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无论如何，魔渊并非世人所说那样，季礼也不是……”
颜回话还没完，就被林平之愤慨的打断:“也不是残恶奸邪之徒吗？季礼不是吗？”
颜回愣愣的一动不动，对林平之突然的暴怒感到莫名其妙。
前几日在平城向林平之也是这般提起季礼的，那时的林平之虽然不信但好歹也是愿意听他说完，哪里像这次态度激烈……
颜回的神色有些严肃，是因为平之在伐魔联盟中听说了什么？还是……
“平之，世人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书上记载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不要从别人的角度里去了解另外一个人……”
颜回第一次入魔渊之时，也是觉得魔渊是邪魔歪道，季礼修魔。但后面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居住在魔渊里的居民绝大多数是从外面进来的灵兽，原本的原着居民几乎所剩无几……这些灵兽几乎全部都是因为家园被夺或者遭人猎杀走投无路才进的魔渊。
这些不是魔渊原着居民的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它们只想在魔渊内生存下去，如今这因为它们身处魔渊就要把他们诛杀殆尽吗？
林平之的怒气越发明显，他爆怒道:“够了，颜回，若是今日你只与我聊季礼，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林平之说完，手一扬，撤了结界转身欲走。
“站住，林平之。”颜回突然拔高音量大声吼道，“于你而言，大师兄往日种种所言，你当真听不进去一点。”
无论先前两人如何打闹，林平之只呼自己大名也罢，冷言相待也罢，颜回从来都没有搬出大师兄的身份压他，今日这是第一次。
颜回面色难看，前所未有的酸楚与愤怒缠绕他的心头。
林平之双手紧握，他转回身，表情难看，他看着颜回，“大师兄可知【血珠】？”
林平之见颜回惊讶的模样满心愤懑道:“就是那颗出自魔渊每次使用必须以生灵供之的【血珠】。”
“此刻，这颗【血珠】就在季礼身上，大师兄口中那位别有隐情身不由己的季礼季渊主如今要用数千生灵为代价催动【血珠】，如此，大师兄还觉得季礼还是身不由己的大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