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日春猎,皇帝带着丽妃、太子和江临,同大臣们一起去了五空山。
皇宫一下子安静许多,虞鸢今日看书都看得格外舒畅。但很快,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只见海棠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小声禀道:“娘娘,陈国夫人来了。”
虞鸢轻轻蹙起眉。
陈国夫人,便是她的生身母亲,虞明的夫人。平日里一贯是极少进宫的,怎的这会儿来了?
“请她进来吧。”
“是。”
没多会儿,海棠便领着陈国夫人从前殿过来了。
虞母保养得极好,再过几年便是年近半百的人,单从那张脸上一点瞧不出来,就连皱纹似乎都在优待这个女人。
即使是皇后的亲生母亲,她也仍是按照规矩,向虞鸢福礼,“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规矩走完,虞鸢便看向身旁的圈椅,道:“母亲,坐吧。”
待陈国夫人坐下,接了海棠奉茶后,她便问道:“母亲今日进宫,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里无事,不过是想着有半年不曾见你了,便来看一看,顺道恭贺你封后之喜。”陈国夫人微微笑着。
然而虞鸢的脸上,却从她进来开始便没有过笑容。
她垂眸望向前方,语气平淡,“母亲要恭喜的不是我,应该是父亲,一切都如他所愿了不是吗?”
话落,陈国夫人的脸滞了一瞬,笑容逐渐收敛,“鸢儿,母亲知晓你对你父亲有怨言,可他也是为了虞家好啊。朝堂之上波谲云诡,今日他能好好站在朝中,可难保明日不会有人害他不是?”
“母亲,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争执多次。您今日进宫看我,我很高兴,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就不要再谈论了。”
见女儿依旧是一谈论起父亲,便面露冷色的模样,陈国夫人只好中止话题,叹了声气,“罢了罢了,不说你父亲了。你近日在宫里可好?如今你入主中宫,难免招来人妒忌,各宫娘娘们可有谁为难你?”
“母亲放心,我在宫里一切都好。”说罢,她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陈国夫人似是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是一字未出。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虞鸢垂下眼睫,一丝疲倦浮上眼底。
她早就猜到,母亲今日来找自己,绝不只是问候看望如此简单,就像她以往每一次进宫一样。
虞鸢敛起情绪,抬眸看她,“母亲还有何事就说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陈国夫人面露难色,犹豫一番,终是低声说道:“鸢儿,你父亲的意思是,陛下宠爱丽妃娘娘,已多次意图扶持丽妃的家人。他虽能挡下一时,但时间久了,也难免会惹来朝中非议,所以”
“母亲既将话说了一半,又何必如此犹豫?”
“唉,那母亲就直说了,丽妃如今虽然受宠却并无子嗣,你父亲想让你向陛下提出,将三皇子过继到你膝下,如此一来你在宫中也有了倚仗,你父亲在朝堂上也能说得上话一些,两全其美你说是也不是?”
“父亲在朝堂上还说不上话吗?”虞鸢蹭地站起身,望向前方冷笑一声,“为了我有倚仗?他到底为了什么,母亲您心里不清楚吗?父亲如今已经迷失在权利里,我作为女儿无法唤醒他,可您作为他的妻子,也要看着他一错再错下去吗?”
面对女儿的控诉,陈国夫人也是一脸的无奈与为难。
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的丈夫已经走入迷途,可她一介女子又能如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她嫁进虞家的那日起,就注定她这辈子都要与虞明站在一起。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一个妇人本就插不上嘴,更何况女子以夫为天,让她去劝说自己的丈夫从权利中抽身,她如何能做得到?
陈国夫人长叹一声,站起身,软言软语道:“鸢儿,就当母亲求你了,你就看在母亲生你养你的份上,答应这一次。就这一次,此后我与你父亲绝不再拿朝堂之事烦你,好吗?”
虞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平复了会儿心情。
而后转过身,神情冷漠地正视她道:“这件事情我做不到。陛下前几日召我去紫宸殿,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太子之位永远都是太子的,除非他死。”
陈国夫人闻言大惊,“陛下竟这般说?!”
“是,他还让我”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转告我父亲。”
话落,陈国夫人的脸色瞬间铁青。
虞明不是不知陛下忌惮他,可他却不知,陛下竟已忌惮他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摆到台面上,正大光明告诉他不要再痴心妄想。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已经触碰陛下逆鳞,陈国夫人便止不住的心慌害怕,“这可怎么办呐?我们虞家当年也是对陛下有恩的,陛下不会不念旧情吧?”
“我不知道,不要问我。”虞鸢侧过身,不再去看母亲的神情,“母亲还是尽快回去转告父亲吧,劝他早些收手,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见她态度坚决,加上方才的话对自己冲击太大,陈国夫人再次欲言又止,叹了声气后便没再说什么,福礼欲行告退。
只是回身刚走两步,海棠突然快步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她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陈国夫人,便又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无妨,你说吧。”
得了虞鸢的指示,海棠便将方才未说完之事道来:“娘娘,太子在五空山遭遇刺客刺杀,危在旦夕,眼下陛下已经带着全部人马从五空山赶回来了。”
“什么?!”母女俩异口同声道。
陈国夫人忙走到海棠面前,“太子怎么会遭遇刺杀?是何人所为?”
“奴,奴婢不知啊。陛下派了人快马加鞭过来报信,让太医院所有太医立刻待命,奴婢也是方才听太医院那边说的。”
“怎会如此?你没”
“母亲。”虞鸢打断她。
走上来,握住她的臂膀,“母亲,您先回去吧。宫里现在不太平,近日不要再进宫。另外切记,在遇刺一事水落石出之前,让父亲不要派任何人打探消息。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他。”
“好好好,我明白,我这就回去跟他说。”陈国夫人转而握住她的双手,嘱咐道:“你在宫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勿让人家栽赃到你头上了,知道吗?”
虞鸢点点头,“嗯,知道了。海棠,送母亲出宫。”
“是。”
海棠送走陈国夫人后,不到两个时辰,陛下的军队便进了皇城。
整个皇宫被身穿银甲的御林军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所有的妃子都只能待在自己宫里,不得走出半步。
虞鸢看着门外突然多出来的十几名侍卫,心里既沉重又恐慌。
太子遇刺是大事,皇帝如此紧张防范也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凶手未定,这皇宫内外谁都有可能是主谋。
她怕的便是,即使到时查出主谋何人,皇帝也会借此机会铲除他们虞家。
现在,只能祈祷太子平安,望他能知晓凶手是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无法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虞鸢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父亲有没有可能参与了这次刺杀。
按理说,应当是不可能的。
先后薨逝,太子继位后也只能尊她为太后,哪怕太子与他们虞家并不是同一战线,可也不是敌人,虞明万没有理由去害他。
更何况,自己膝下并未子嗣,三皇子过继一事在他看来还未成定局,他更不可能去做这般冒险之事。
现在怕就怕,虞明在朝堂上树敌众多,兴许凶手就是敌人之一,好栽赃嫁祸给虞明。哪怕凶手的目的与虞明并无干系,可皇帝不会在意啊。
看来,无论真相是何,虞家是逃不过这次了。
虞鸢坐在院子里,元神出窍般发着呆。
如此想一通后,她忽然一点也不害怕了,心里竟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平静。
也是,这皇宫内院于她而言便是吃人的野兽,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呢?
想罢,她唤来海棠,“替我宽衣,我要歇息了。”
海棠望了眼红霞席卷的天边,问道:“娘娘,现在歇息吗?天色还很早呢。”
“嗯,我累了。”
“是,奴婢扶您进去。”
虞鸢坐在妆台前,海棠将她发髻里唯一一根银簪取下,而后拿起玉梳,将那头三千青丝缓慢梳到底。
就在这时,一宫婢碎步进来,低声道:“娘娘,杨总管过来了。”
她心底顿时一咯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于是她连发髻也未重新梳好,直接去了前殿。
“奴参见皇后娘娘。”杨士雍躬身道,“娘娘,奴奉陛下之命,请您去一趟紫宸殿。”
“知道了。”
虞鸢垂眸,在海棠担忧的目光中,面色淡然地踏出了凤仪宫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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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天色渐黑,稀疏的星星挂在夜空上一闪一闪。
虞鸢进入紫宸殿的时候,愣了一下。
因为殿内不仅有皇帝,还跪了一地的太医、两位将军、几位重臣,其中便包括她的父亲虞明。
以及,跪在人群最前面的,还未来得及换下骑装的三皇子江临。